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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打狼英雄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是三个月过去了。道光十三年(1833年)的下半年,也就是离开大雪封山还有二十几天的样子,从山下传来国王和卫守府的命令,说霍乱逐渐消失,而且大雪马上封山,没有必要继续设卡封堵,所以命令武官正九品令尔丰外委把总,率领全体守卡官兵依次下山,返回列城卫守府归建。

    马上可以回列城,闻讯大家伙欢呼雀跃万分高兴。

    令尔丰特意留下信使在卡子用晚餐。不久天就黑了,天色已晚,大家伙不用吩咐都在各自准备明天下山的事情。

    其实,国王派来的信使不用在卡子用晚餐,完全可以在天黑以前上路下山,那为什么令尔丰要信使留下来呢?

    原来,这个里面还有一段小插曲。前面不是说到令尔丰和白玛救下一只怀孕的喜马拉雅岩羊嘛,这只岩羊后来就生下一只羔子,跟它的岩羊阿妈一个样,还是一只母的,最高兴最关心的人就数白玛。卡子里的个别人,知道母岩羊生了羔子,就垂涎欲滴,数着日子盼小羊羔快断奶,好把那只桀骜不驯的母岩羊给宰了打牙祭。此话后来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白玛的耳朵里,白玛就急啦,气呼呼的说道:“鼠目寸光,短浅无识,不学无术,岩羊不怕寒冻,吃的是蒿草、苔草,多高的地方都摔不死,怎么地都能长到一百来斤,为什么不把它养起来,以后发展成群了才会有大把的野味吃,那多好。”

    听到白玛如此一番高论,那几个多事之辈再也不敢打岩羊的主意。

    世间的事情往往是无巧不成书,想吃羊肉的人收下馋涎之意后,大概有两个多月的样子,山上的饿狼就闻着岩羊的气味顺风而至,围着卡子兜圈子,搞的卡子上几个晚上没有睡好,狼又机敏,看见人就躲,距离远了又打不着它,令尔丰气得直跺脚:“怎么就没有把卫守府的赞巴拉克火枪带上山!”

    令尔丰心里想着拿来打狼的赞巴拉克火枪,论起来还是雍正大帝时期的事情。赞巴拉克火枪是一种重型火绳枪,口径大,射程远,发射的弹丸重,命中率高,是大清国在和通泊战役惨败后,缴获从中亚地区一带流进准噶尔部的战利品,后经朝廷制作工匠仿效制造的产物。道光六年(1826年),清军就是依仗赞巴拉克火枪和红衣大炮的优势开战,最后取得了平定张格尔叛乱的胜利。完颜庭率令尔丰、裕门展奔赴拉达克时,奉命携带了一批赞巴拉克火枪赠与拉达克国王次贝南杰,既增加了拉达克王城的护卫力量,又彰显出大清朝廷皇恩浩荡。

    令尔丰被几只饿狼弄得睡卧不安的时候,直接想到能够救急的就是赞巴拉克火枪。

    令尔丰问起过白玛:“如果派人下山去取赞巴拉克火枪打狼,国王会恩准吗?”

    白玛未置可否,反过来问令尔丰道:“你打算派什么人下山去取枪?”

    令尔丰略沉思片刻,说道:“一条火绳枪打三只狼是远远不够的,你亲自去向国王领枪,应该能够多领几支。”

    白玛苦笑一声,说道:“国王视手中的赞巴拉克火枪如同命根子一样,谁去都不好使。”

    “唉,朝廷配给拉达克的火枪太少了,国王又视火枪若命根子,真是该用的人不能使用,不用的人又可以控制在手里。”令尔丰心头不免有些郁闷,郁郁寡欢的口吻说道:“只要给我一条赞巴拉克火枪,我就能把狼杀死。”

    就在令尔丰和白玛快要绝望的时候,没有想到国王的信使扛着一支赞巴拉克火绳枪上山来了,真好比是打瞌睡碰到送枕头的,那会那么巧。

    原来,国王听到手下禀告,喜马拉雅山麓上有牧羊人的羊群遭到了饿狼的袭击。因此,派信使上山送信时专门配了一支枪,就是防备路上被狼偷袭。

    所以,令尔丰特意留下信使和他的赞巴拉克火枪的目的,就是张网以待那几只饿狼,一定要将它们击毙。因为这几只狼已经学会离开山林,侵入到人类生活区域活动,这样的狼,任何时候都会对人类发起攻击,那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

    好不容易熬到下半夜,喜欢夜里行动的狼才出现。栓在藏牦牛栏里的母岩羊敏感的意识到了危险的到来,它下意识的发出“咩咩”的叫声,想尽力提醒居住在身边的人类,但是人类并没有像它期待的那样出现。于是,它感到反常,甚至于还有些失望。因为过去几天的日子里,人类都会被它的“咩咩”声惊醒,及时的把狼赶走,而今天晚上没有。它开始感到担忧和绝望,并且挺直了身板将小羊挡在了身后。

    在下半夜淡淡的月色下,三只狼成扇形包抄过来,它们张着大嘴、伸出长长的舌头,六只眼睛发出绿色的幽光,鬼鬼祟祟的迈着碎步,一步一步的走向关着两只岩羊的牛栏。

    令尔丰虽然早已经瞄准了头狼,但他不能一枪击毙它。因为熟悉狼性的他知道,一旦击毙头狼,其他狼就会四散而逃;只有打断头狼后腿,令它不能逃跑,其他狼才不会逃散,趁它们救助头狼时,他令尔丰才能及时装填弹药,进而如法炮制,再打断第二只狼的后腿,然后,再及时装填弹药,一枪毙命打死第三只狼。最后,埋伏在屋子里的军爷汉子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前去,用手中的长矛刺死两只被打断后腿的狼。

    令尔丰瞄了又瞄,确定不差毫厘的瞄准了头狼的后腿,万无一失之后,才平静的开出了“呯”的第一枪,枪响即打断了头狼的一条后腿,头狼“熬”的一声坐在地上,突如其来的疼痛令它疯狂的咬碎了身边的一块石头,紧接着又把第二块石头咬在了它自己的上下座牙之间,“熬”的发出一声长嚎,声音恐怖,令人战栗;而另外两只狼,一只迅速靠近头狼,一只则瞪大了它充血的眼睛,朝着枪响的方向寻找敢于破坏它们好事的对手;令尔丰没有给第二只狼攻击的机会,迅速填上火药出枪,“呯”的枪声再起,又一只狼的后腿被一枪打断,剧烈的痛楚令它同样发出一阵恐怖的长嚎,身体腾起的惯性使它的断腿在地面留下一条血痕;第三只狼,也就是靠近头狼的那只狼,它已经敏锐的发现枪声响起的窗口,它无声无息的迅疾起跑,风一样刮向窗口洞开的屋子,身体腾空扑向窗户后面的枪手……

    “呯”,枪声迅疾地响起,第三次划破月色暗淡的夜空,而几乎就在枪声响起的同时,手中枪口还在冒着青烟的令尔丰,却被饿狼扑倒在窗户后面。

    第三声枪声刚落,军爷汉子们象脱缰野马一般冲出屋子,抡起手中的长矛刺死了两只被打断后腿的狼后,又迅速冲进令尔丰开枪射击的屋内。

    “遭了……遭了……”众人奋力用长矛挑开压在令尔丰身上的狼,发现令尔丰已经是一头一脸的鲜血,仰面朝天躺在地上没有动静,此情此景,大家伙的心都收紧了。

    白玛声音哽咽,“小丰哥……小丰哥……你莫吓我,我是白玛。”

    令尔丰幽幽的睁开双眼,看见一大圈脑袋都朝下围住自己,心里别扭的难受,用手往地上一撑,翻身坐了起来,“怎么样?狼都打死了吗?你们都围住我干啥子?该干嘛就干嘛去呀!”

    好悬啊,刚才,就在令尔丰打出第三发子弹的一瞬间,饿狼腾空扑进窗口,在子弹射进它的头颅的同时,令尔丰也被饿狼中弹失重的身体重重一击,倒地晕厥,害的众人虚惊一场。

    白玛赶紧用自己的衣袖替令尔丰揩去脸上的狼血,确定令尔丰没有伤到半根汗毛,白玛悬着的那颗心才落了个踏实,破涕一笑,一把将令尔丰的脑袋瓜子抱进怀里。

    高原上成长起来的姑娘就是活的爱憎分明,敢爱敢恨,光明磊落。

    令尔丰的一颗心却因为白玛的拥抱而躁动不安,他晃动还是晕晕乎乎的脑袋,吐字含糊的说道:“白玛……白玛……你弄痛我了,快……快……撒开,撒手。”

    白玛一颗纯真透明的心,此时此刻心里那还有什么清规戒律,她的怀里拥抱着一颗勇敢的头颅,怀里的人啊不再仅仅是她喜欢的小丰哥,她紧紧拥抱着的是森格藏布河谷最优秀的猎手,她紧紧拥抱着的是拉达克为民除害的打狼英雄!

    令尔丰不知是刚才脑袋撞击地面疼痛难当,还是因为白玛众目睽睽下的拥抱太紧张,反正,他又暂时休克了……

    晨星稀疏,有几颗还悄悄的眨巴着眼睛,它们在好奇的望着后半夜了依然在忙忙碌碌的人们。黎明前的这一段时光,真个是夜色暗淡的可以,寒雾开始慢慢的四处弥漫扩张,把屋外的人们都逼退进入屋子里,万般无奈地躺在各自的床上,静静的等待日出。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森格藏布河上游的方向,天空开始泛起一丝丝的鱼肚白,远方的山脊也隐隐约约的露出锯齿一样的背影,渐渐的天空的边缘被染成了黑玫瑰的颜色。

    晨曦中的太阳终于从山脊后面一点一点的爬了上来,整个卡子就像披上了粉色的纱巾,终于可以穿过散去的寒雾看到屋子外面的路了。

    噢,早晨你好!

    卡子里的伙夫开始生火做饭,炊烟被寒气压得低低的,在屋子里兜圈就是不出去。躺在床上的令尔丰翻身将身体撑了起来,头还有点晕,“日他个先人板子,活该去死的饿狼,活该撞到格老子的枪口上。”令尔丰一边用家乡方言唾骂饿狼,一边用手揉着自己的后脑勺,心里想着今天要下山,操心的事情比较多,他就离开床铺起了床。

    令尔丰站在过道窗前,呆呆的凝视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山间的寒雾散的很慢,等看到太阳全部从山脊后面露出红彤彤的脸蛋时,天色已全部放亮。

    “小丰哥,你昨晚上吓死人了。”不知何时,白玛来到了令尔丰的身后。

    “嘿嘿,”令尔丰笑了,很温柔的对白玛说道:“让你担心了,真不好意思,我当时根本没有想到那狼的速度有那么快,”令尔丰停顿了一下,用两只手比划着,继续对白玛说:“我刚好填上火药、装上码子,它就已经扑到窗户跟前,我当时心里想着完了,手上还是开了一枪,幸亏打中了,要不然小丰哥就没了。”

    “你,有你这样咒自己的吗?”白玛的眼圈不知不觉中又红了。

    “嘿嘿,我的命比狼的命大,不是老虎的命也是豹子的命,你不要替我担忧难过。”令尔丰安慰白玛道。

    白玛“呵呵”的笑了,令尔丰的幽默风趣令她心里宽慰了许多,可她还是心疼摔晕过的令尔丰,劝慰令尔丰道:“你就死命的吹吧,你还真把自己当成豹子和老虎了,我不管你,你看还有谁来心疼你,等会撤卡了,你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屋里莫出去,外面的事情我来操心,听话,啊!”

    白玛也不管令尔丰听没听进去,把他推进屋里,顺手就把屋门给栓牢了。她只想让令尔丰多休息一会,就没有细想,令尔丰一个打狼的汉子,是一道门就挡得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