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初雪苏州

    对作为甲方的宁远而言，出差与旅游其实区别不大，此次苏州之行，完全是一种放松的商务考察，在公司也闷了很久了，正好出来放松放松。

    一路车程无话，出发到达苏州，正好是雪后天气，天灰蒙蒙的，供应商公司所在地位于苏州古城，初雪的苏州古城好似一副水墨画，积雪的白映衬灰墙黑瓦，桥梁、码头、道路，沿河而建的楼房，倒映于河中，而河面涟漪星星点点，摇橹穿梭其中，站立桥头遥遥望去，此处似浓墨着色，那处似浅笔勾勒，犹如画卷在眼前的空间呈现，显得古城十分安静却又灵秀十足，不过宁远此时还未到“隔断城西市语哗，幽栖绝似野人家”这种人生意境，匆匆一瞥而过，时隔多年后再回首，已想不起在哪处可再见当年风景。

    既然是商务考察，到对方公司办公室、车间实地踩下点是规矩，先到会议室坐坐，喝杯热茶，然后一脸严肃的听下对方公司介绍，如经营情况，项目业绩，技术指标等等，然后两脚一抬，下去到车间走走，看看供应商产品制造过程和现场管理情况，路线都是提前设计好的，彼此都心知肚明，如果制造车间现场管理的不错，各工序井然有序，要拍拍照片，记录下细节，便于回去好做汇报材料，但这里也有规矩，比如明知客户来考察，你连卫生都不打算，满地的烟头纸屑，油污滴冒跑漏，那基本后面就没戏了，首先人家心里会觉得你对这个项目或者公司不重视，毕竟连表面文章都做不好的供应商可不敢用，大家都是混饭吃，万一出点问题也不敢相信他能负责任的解决，如果推荐了怕以后自己吃瓜捞。至此基本就算考察结束，其余就是推杯换盏的应酬之事，氛围也就轻松很多。

    供应商是老板夫妇共同创业搞的一家公司，因为主营业务就是做螺丝，所以规模并不算大，大到工程用的高强度大螺栓，小到家用日常、电器配件的螺丝什么都做，宁远重点审查的是其钢材的采购是否符合标准，用没用大厂的钢材，如果用的是些小厂的原材料，就会存在安全隐患，类似于偷工减料的性质，一年产值也就做个两三千万，在宁远公司诸多供应商中算是不起眼的。但凡事都互对而言，对这供应商老板夫妇而言，宁远所在公司可算是VIP大客户了，虽然现在这个采购订单也大，但更重要的是往后攀上这层关系，进了对方合格供应商名录，以后还怕没生意做？所以很是重视，除了专门安排人员陪同外，早早就备好车辆、预定好酒店和餐厅，决心把宁远这位“大经理”接待好。

    商务接待一般中午都是便饭，晚上才是正餐，供应商有心，中午也安排了一个苏式特色茶楼，主营喝茶听戏以及本地特色美食，仿古的建筑，进去大厅内设十几张宽大的四方八仙桌，陈设古色古香，大厅最里侧对着大门内墙正中，挂着对联和山水画，上悬一副牌匾，两把高脚椅一张书案，两个唱评弹的艺人分别居于左右，左边是个弹三弦的先生，右边是怀抱琵琶自弹的主唱，一身素色的旗袍，天青色配上绿色牡丹花，描眉打鬓，梳着一个高发髻，上插玉簪，吴侬软语唱出来悠扬婉转，真是赏心悦目，又好听又好看，很有氛围。这里既可以喝茶也兼具点心，什么蟹黄面、小笼包、桂花小汤圆、龙井、碧螺春、苏式绿豆糕、定胜糕等等琳琅满目，可以一边听戏一边喝茶，肚子饿了可以要点心吃。

    宁远在古城这处百年老店坐定，接过热手巾来擦了擦手脸，要上几碟点心，一壶龙井，服务员附上今天评弹的戏码，一边听着一边喝茶，一手端着盖碗儿，一手拿着碗盖儿，感觉自己就像地主家的小少爷，很是新鲜。这里坐的本地离退休老人较多，也有北方来旅游的人来听评弹，北方人最多听个节奏和氛围，图个热闹，宁远不一样，苏州话与老家方言同属一个语系，所以基本能大致听个明白，在这里一坐，内里的气氛与窗外苏州古城景色相互辉映，时间好似停滞，如穿越到民国一般。

    初冬正是蟹满膏肥的时节，饿了必须叫上一碗蟹黄面，整蟹掏空，蟹黄炸香后与蟹肉混合均匀而成的金灿灿浇头冒着热气，鲜香有余腥气确无，与面条混合拌开后，先尝一口味道层次丰富的浇头，再滴上几滴带姜味的蟹醋，既不发酸又中和了蟹的腥气，解腻又可口，三两口一碗面见底，再来口热茶润润喉，然后斜靠着椅子听台上的评弹，宁远觉得这才是自己该过的日子，真是舒服又惬意，可惜这里坐的都是老头老太居多，要是能有几个年轻姑娘，那就更加赏心悦目了。

    到了晚上，安排的是一处位于太湖边的高档餐厅，一个个包厢依湖而建，出去包厢转至露台，遥望水天一色，风景壮丽，老板娘很热情，虽已40出头的年纪，保养的倒也不错，看起来也就30多岁的样子，一身杏色贴身羊绒衫配上包臀皮裙，黑色丝袜搭着高筒皮靴，凹凸有致的身材在灯光下显得光彩照人，席间殷勤的倒酒夹菜，在她看来宁远也就是个雏儿，还不是信手捏来，可情况恰恰相反，现在的宁远也算是吃过见过的主儿，从国外读书到回来后，这小一年甲方没白坐，场面也见多了，对搞关系、场面应对也有天赋，互动起来自然是手到擒来，很是让老板娘意外，推杯换盏之间免不了互相揩油，彼此心照不宣，要的就是这个气氛，不过宁远知道自己职责所在，逢场作戏无非也是争取更优条件，所以在合作细节上拿捏的还算到位，磋商下来条条框框的重要内容敲定的七七八八。

    其实所谓的考察供应商，第一眼印象和接待安排是很重要的，来人接待好了，安排舒服了，人家也愿意多交流分享，一些问题上也愿意多给些信息和提示，能帮助供应商少走不少弯路，毕竟给谁做不是做，老板娘是懂规矩和套路的，且充分发挥了女人自身的优势，饭局结束，待送宁远上了商务车，还不忘送上两盒备下的特产，并落落大方的与宁远握手道别。

    至此，这单买卖就算是基本成了，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只要价格合适，宁远回去必然尽心尽力帮人家争取，在领导面前也会多说好话。商场上互赢是永恒不变的真理，因为谁都不傻，你好我好大家好，才能愉快合作，后面的工作，突发的问题也好相互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