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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落汤鸡雨中笑呆鹅 铸剑师乱世丢金佛(下)

    古有干将莫邪,干将为男,莫邪为女,莫子剑庄一族据说是干将莫邪后代,因经过千年,本族铸剑师不知从何时开始,因无男丁,只能传技于女儿,故改姓为莫,以女为尊,所以现在的莫子剑庄庄主莫桑子和少庄主莫湘子俱是女子,就连天字地字人字三级铸剑师共计一百零八人,也均是女子,反而一些粗笨没有技术含量的活计是由男子完成的。

    莫湘子带周紫菱到她的房间换身干净衣服,周紫菱还在不停抱怨莫姐姐这玩笑开得实在太大了。那船上的白衣书生,周紫菱本就看着面善,待她换了女装出来,周紫菱才认出她来。

    周紫菱哑然失笑:“这丫头,莫不是三妹吕四娘?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

    吕四娘也笑道:“有八年了。亏你还认得我。”

    周紫菱:“你也是的,每年莫姐姐还去江宁或扬州逛逛,你也不知道人在哪里,想见你一面都难求。”

    吕四娘道:“这几年我随家父四处游历,我自己都不晓得明天要去哪里,所以也没法给两位姐姐传个只字片语,但心中对两位姐姐甚是牵挂。”

    周紫菱不禁羡慕道:“你居然能随父四处游历,真是羡慕死我了。”

    莫湘子拉着周紫菱和吕四娘:“如今我们梅园三姐妹终于聚齐了,可再也不要断了联系。”

    原来三人自幼相识,莫桑子长周紫菱一岁,周紫菱长吕四娘一岁,十年前在秋叶山庄的梅园,三人便效古人义结金兰,从此感情便更深一层,如今和吕四娘阔别八年,见面也不觉生分,立刻又笑闹作一团。

    周紫菱嗔怒道:“莫姐姐行事漫无边际,你也陪着她闹,装作一个俊俏小生,要是我一不小心钟情于你,你可置我于何地?”

    吕四娘:“我太了解二姐了,你的意中人定是豪杰大英雄,怎么可能是我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

    莫湘子笑道:“三妹说的甚是。想咱们江南盟这两年来多少青年才俊登门求娶二妹,她没有一个看上的。平凡男子二妹怎么会看上眼?”

    周紫菱掐着吕四娘的脸蛋说:“如此白净水嫩粉团儿似的小书生,姐姐也是愿意疼的。”

    吕四娘立刻红了脸,啐了周紫菱一口道:“好没正经,你真的是在男人堆里待久了,变得像男人一样臭口浊嘴的。”

    莫湘子和周紫菱都忍不住笑到肚子痛。

    吕四娘道:“我每到一个地方,都给两位姐姐寻了些小物件儿,有两大箱子,正派人运过来,正巧二姐也过来了,你多住几日,等东西到了再走。”

    周紫菱:“算你有良心,你要把你走过的好地方,遇到的趣事儿,一件不落地讲给我们听。”

    吕四娘:“你们可知道我最远去了哪里?”

    莫湘子道:“难道还漂洋过海去了台湾府不成?”

    吕四娘瞪大眼睛点点头。

    莫湘子道:“你个好命的丫头,现在我也对你羡慕嫉妒恨了!”

    三人累了半日,便各自回房歇了,晚饭也没吃,直到月上中天,周紫菱才起身到院中。莫子剑庄是她常来的,她径直走向最常和莫湘子小聚的树心亭。果然,莫湘子和吕四娘都已经坐在那里等她了。

    周紫菱是无肉不欢的人,但是这莫府的规矩是吃素,她也从不多说什么,反正三五年也难得来一次,忍几天也无妨。

    周紫菱刚坐下,莫湘子便拿了一把宝剑递给她,细看正是莫湘子假扮船娘和周紫菱打斗的那把宝剑。

    莫湘子笑道:“你的新月剑用得差不多了吧?这是我给你打的一把新剑,本来如此大费周章,是想和你过过剑招,以我的那点儿三脚猫功夫,最后肯定是你把这剑夺了去,就顺理成章送给你了,可惜被那只大船破坏了我的全盘计划。”

    周紫菱欣喜地接过宝剑,抽出来一看,在月光下闪着银光,果是把难得的好剑,便道:“莫姐姐铸剑的功夫越发精进了。”

    莫湘子:“这把剑还没有名字呢。”

    周紫菱:“三妹,你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见多识广,你给起个名字吧。”

    吕四娘:“相传西施舞剑时用的是范蠡送给她的秋痕宝剑。此剑柔若秋水,轻若波痕,却可吹毛断发,最适合女人用,莫姐姐这把剑在西湖上第一次试刃,只不过现在是春季并非秋季;又苏东坡在杭州做过太守修建了苏堤,苏堤春晓乃西湖十景之首,东坡又有‘事如春梦了无痕’之句,这把剑就叫‘春痕’,岂不是妙极?”

    周紫菱是不大读书的,所知诗词有限,并未听说过苏东坡此诗,喃喃道:“事如春梦了无痕?好了,过了,罢了,好个了字,三妹之说虽妙,我却独爱‘了无’二字,我想这剑就叫‘了无剑’可好?”

    莫湘子拍案叫绝:“好个了无剑!就是这个名字!”

    吕四娘也钦服道:“了无境界何其高也!常听说武术即心术,剑道亦天道,果然二姐武艺高超,悟性也不凡了。”

    周紫菱:“你们笑话我,在你们这样的书香世家跟前,我怎敢提一个悟字?”

    莫湘子若有所思,乃道:“你们知道我们莫家为什么世代吃素?这亭子为什么叫树心亭?”

    周紫菱和吕四娘都摇头不知,等着莫湘子的解答。

    莫湘子道:“莫家世代铸剑,江湖上虽有薄名,然而铸造兵器实乃杀业,早在两百年前断了男丁,不得已由女子传承铸剑术,后得一高僧指点从此改吃素食,并将这个亭子命名为‘恕心亭’,以减轻杀业。后来觉得‘恕心’二字实在让人费解,每每要说与人听才知其意,所以就改为树心亭,意在树宽厚良善博爱之心,铸剑一门虽不可断绝,但我们铸剑人却希望用剑之人所造的杀戮越少越好。”

    周紫菱和吕四娘第一次听到这番话,不禁沉默不语,各自深思。

    莫湘子又道:“其实两百年前我们莫家传下来的铸剑术,已经远远不及我们祖上,渐渐刚硬有余而柔韧不足,所以才会用了三五年最多七年就废了,后来那高僧指点了一道工序,内隐佛法,补了不足,之后我们莫子剑又重新名扬天下,只可惜那道工序秘法藏在一尊金佛里,鞑子入侵,金佛被鞑子官抢走,莫子剑又回到了两百年前的短寿境地,这些年我们也是勉强支撑江南的铸剑术。我多想给二妹打造一把能够用上一辈子的真正的宝剑。”

    一向爽朗爱闹的莫湘子,说到这里显出周紫菱从未见过的伤心来。

    周紫菱气得一拍桌子:“又是鞑子!我们汉人的好东西,有多少断送在他们手里!那尊金佛被谁抢走了,我们再去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