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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青衫渡青衫(上)

    木春城最中央是一颗梧桐树,繁叶涨涨落落,是一岁一枯荣。

    楚原与舒莹并肩站在梧桐树下,楚原说道:“小儒百鸟喧春风,大儒老凤栖梧桐。辛将军是真大儒。”

    “小师叔说辛将军万古风流,人间难得,难得的是他一心想着补齐人心。”舒莹叹了口气。

    辛坦夫弃笔从戎,硬生生的打出了个千山武圣境,武圣之后再与人讲儒家道理如高山流水,以前不讲道理的后来也讲道理了,辛坦夫只是伸伸手,世间道理都通透了。

    楚原照例是拿出竹签,蝇头小楷刻下“试问春归谁得见?飞燕,来时相遇夕阳中。”又于背面刻下“木春城梧桐下”。

    舒莹半蹲在一旁,看着楚原一笔一划勾刻完,啧啧说道:“看不出来你字还真不错。”

    “瞎练的,之前书院的邓夫子让我戒骄戒躁,字还需要磨练。”楚原吹去竹屑,转手递给舒莹,说道:“送你了。”

    “嘿嘿,那我可就收下了。”舒莹看着两寸长的竹签,眉眼笑得如弯月。

    舒莹又低下头,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的将竹签收入袖中,轻声说道:“如果我不能陪你去汴梁你会不会不高兴。”

    “怎么了?你要走了?”楚原眯了眯眼睛,总觉得春日里的阳光有些刺眼。

    “嗯,今明两日,山上人就会来接我回去。”舒莹低着头,声音越说越小。

    楚原挠了挠头,抬头看着舒莹微微泛白的脸庞说道:“等我从汴梁回去,下次出门我就去看你。”

    舒莹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楚原又从胸前抽出那张处方,笑着说道:“这个方子收好,再煎上两副药应该就能压制得差不多了。”

    舒莹双肩微微抖动,抬头笑道:“知道啦,读书人就是话多。”又拍了拍楚原的肩膀,继续说道:“到了汴梁你一定要让我小师叔教你几手雷法。”

    舒莹叠好药方,揣进胸口的内荷里,拍了拍胸口,舒莹的内伤哪里需要凡间的药方,只需几颗蕴神丹好好温养半月,神魂反噬之伤就能好的七七八八。

    楚原挠着脑袋呵呵的笑着。

    忽而微风乍起,梧桐微摇,坠下几片青叶。一白袍青年站在舒莹背后,双手作揖道:“请师姐回山。”

    白袍少年面如冠玉,袖口雷纹,双瞳雷光闪动,举手投足间都有微微雷鸣声。少年抬手捏起一张紫金符箓,空中虚摆几下梧桐树下闷雷声炸响,阵阵涟漪自虚空翻开,雷声自内而外传出。

    舒莹笑着冲楚原摆摆手,回头笑道:“记得要来找我。”舒莹别着两根镇纸,抬步迈入其中,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楚原抬脚想追赶上去,那白袍少年只是一拂袖,几道雷芒扑向楚原,楚原双手护住胸前仍然被得后退了七八步才停下身形,白袍少年回头蔑了一眼楚原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句:“蝼蚁。”转身迈入涟漪消失不见。

    楚原抿了抿嘴,咽下一口血水,刚刚那一拂袖楚原神魂震颤,梧桐树下一片清明,只听得几声清脆的鸟叫声,云淡风轻,哪里还有刚刚那狂风雷声的景象。

    楚原静静的站在原地,紧闭双眼,身体自内而外泛起阵阵金光,再一睁眼双眸金光闪动,金身境水到渠成。楚原轻轻呼了一口气,白袍修士一拂袖,如顺水推舟般打破了楚原的瓶颈。

    楚原在姚师傅调理下应该早就迈入金身境,只是未与修士交手过未经历过修士神通加身的体悟感受,这一拂袖恰好让楚原体会到修士术法的诡异之处,远远不是武夫与武夫拳拳到肉的感受。

    江湖武夫为何多半卡死在二境?修士何其罕见,又多半是出世修行,大多数武夫一辈子从未碰见过那些术法修士,从哪体会何为金身。真气激荡全身之时,术法不加身,谓之金身。

    武夫在二境挣扎,武学造诣有高有低,也是杀力差异巨大,让高高在上的修士看来都是泥地打滚,迈入三境才得出淤泥,像是打开一扇心门,方知天外之广阔,就如术法修士踏上灵台,开第一门神藏才知人身小天地的浩瀚。

    楚原整理好衣衫,二境时很难近刚刚那白袍少年的身,如今金身境,等自己好好摸索一番应该近身不难吧,只要摸到衣角,就能一击定胜负。

    轻轻提起一旁的“春雷”,青色剑鞘上镶着三颗微红的玛瑙,剑是短剑,吞口无挡,想来山上修士都是飞剑千里,哪里需要用手持剑,楚原吹了吹剑穗,拔出短剑,剑身微微震颤,如蝉鸣,轻轻挥动又有风雷之声呼啸而起,剑身银白如匹练。楚原喃喃道:“等我啊,等我。”

    一晃三日,楚原出了木春城便一路向北,楚原加快了步伐,邓夫子曾言读书如行路,行路难读书也难,难能可贵是沿途的风景,与读书一般都应细细体会,行到美景处引吭高歌,读到会心处也是心中一暖,都是补心。

    一江分南北,说的正是“四渎”之尊的清江,寻常时节瞧不出南北之差别,每逢入冬,清江以南除了稍许冰雪寒风泠冽些再无更甚,清江以北则是星野裹素锦,风雪摧百城。

    月上柳梢头,楚原在庆安渡乘船,薄雾笼着江面,只听见船夫划桨击浪之声。

    夜间行舟都会在小舟上挂着一盏油灯,老船夫黑瘦黑瘦,划桨之时双手攥紧犹如铁钳,操着浓重的淮南口音说道:“客官您坐好,小心浪急。”

    楚原坐在船头,书箱靠在脚边,拍了拍船沿,笑道:“师傅您莫管我,我没得事。”渡了江再走个七八日便能到汴梁了,远远望见两三点星火,是江上其他归心似箭的旅客吧。

    老船夫划得卖力,轻轻吟着一首诗,楚原仔细听了半晌也只听得一句:“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船家,您这吟的是什么呢?”楚原问道。

    “哦,随便哼哼,不是什么大家所作。”船家笑着应答。

    行至江心处,薄雾散尽,江水悠悠,倒映星河。楚原看着满江星辉喃喃道:“船家,你觉得人生最高兴是何时?”

    “情窦初开最喜人,小伙子,有心仪的人了吧。”老船夫摇着浆,小船轻轻划破星河。

    “那天她给我说你离我近些,我觉得浑身毛孔都张开了来。”楚原摸着腿上平放着的“春雷”,心有所念,心里都会炸响一道春雷。

    “有心仪的人就要把握住,别到了后来再后悔这个后悔那个,过了什么都没用的。”老船夫叹了口气,手上多了一两分气力。

    青衫渡前,老船家站在船头接过楚原递来的二十文钱,笑着说道:“愿天下有情人皆成眷属。”

    楚原脸色微红,捏了捏剑柄,笑着答道:“谢谢船家。”

    青衫渡前一袭青衫的楚原借着月光目送着船家消失在薄雾中,一路行来楚原与老船家说了许多话,说了她多好多美,只字未提自己喜欢她。老船家就着击水声反复说着:“人呐,要懂得珍惜,不能等到失去了才知道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