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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初上琵琶弦

    思索过后,她行至舞台中央,朝着叶观澜敛衽一笑,说道:“叶公子文采当真斐然。”

    风流的叶公子正襟危立,脸上摆出和煦的笑容说道:“月白姑娘谬赞了,在下只是如实描写姑娘而已”

    “不过月白自认从小就是好强,不愿被别人看轻。”

    秋月白为了和叶观澜划清界限,顺着他的话反问:“方才公子词中描绘的娇羞胆怯、柔弱不堪,描写的琵琶女可是月白?难道我在公子眼中竟是这般模样了吗?”

    “这,这,月白姑娘误会了,叶某并无此意!”

    叶观澜一下陷入两难境地,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回起话来也是支支吾吾。若是承认了词中人是月白姑娘,定会惹恼佳人。若是不承认,又算偏题,一时之间,思绪烦乱。

    秋月白没有给他反驳机会,又补上一刀:“相比之下,袁公子的诗,我却是更为欢喜呢。”

    “借用”幕僚诗词的袁长空哪里知道美人的心思,以为对方真喜欢这诗,只觉得一张大饼从天而降,砸在了他的头上,欣喜若狂。

    得到赞誉,他的腰杆儿也直了三分,挺身而出开始自夸:“月白姑娘好眼力,姓叶的写的词小家子气,什么玩意儿,哪里比得上某家的诗大气!”

    说完,他趾高气扬地环顾全场,仿佛脸上挂满了五个字:我要打十个!

    “切,臭不要脸的东西!”

    自诩清高的读书人们哪里受得了这种货色,忍不住开口谩骂。

    旁边的书生也阴阳怪气地评论道:“这位‘袁大才子’平生识的字不知有没有过百,这首律师就占了一半,果然是天纵之才,天纵之才啊!”

    舞台旁

    负责诵读的金发舞娘掀开木匣,发现还有最后两张纸条,本想着一起读了,却发现此时气氛僵住,场面十分尴尬,只能捏着把目光投向月白姑娘。

    秋月白见舞娘手中木匣空荡荡,只剩下两篇作品,想凭借着两首诗词就要胜过叶观澜和袁长空,可能性微乎其微,因此也没有抱太大期望。

    她嘴唇翕动,似乎是要定出结论,可是叶、袁二人,一个风流成性,一个莽撞纨绔,实在是说不出口。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最终胜者在二人之间时,那念词的舞娘一声惊呼,捂住小嘴,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纸条。

    秋月白见状,似乎明白了什么,快步走到她身前,一把抓过纸条。

    她先是瞥了眼第一张纸,结尾署名“朱一哲”,写得一手端庄的楷书,让人眼前一亮。

    她快速地扫过全文,也没有任何废话,对着宝船上的宾客们朗声读道:“

    蕊香不恋琵琶结,舞衣折损藏花蝶。清梦未堪凭,几时梦醒真?愁把残更数,泪落灯前雨。歌酒可曾忺?情怀似去年。”

    平日里自诩才子的书生们细细品味。

    典型的怀旧词,四十四字,十一个物象,寓情于景,最为妙的是通篇写愁,字字说思,却没有道出所愁何事,所思何物。情郎,故人或是双亲乃至家国大事,都可代入其中。

    哀而不伤,悲而不戚。属实是难得一见的精品。

    “啪啪————”众人自知道行不深,没人敢站出来评论,只得用抚掌表达情绪。

    短短的时间内被打击两次,只能说麻木了。

    “不知哪位是朱一哲,朱公子?”

    月白姑娘黄鹂般的声音响起,想要亲眼见一见写出此等词作的才子究竟是何人。

    台下,朱一哲听了半天还没念到自己的词,心下烦躁不已,抓着阿福的手哀声连连,像顾清三人诉说着心中苦闷:“贤弟,为兄心里苦啊,成日在家中被自家弟弟讥讽本事不够,出门去青楼买醉听曲又被小女娘们嫌弃模样,如今写词作给月白姑娘还久久轮不到我,为兄这会,就跟吃了黄连般,涩到心尖儿去了,我的顾贤弟啊。”

    说着说着,挤了挤眼角,冒出点点晶莹的泪光,竟是要哭起来。

    顾清见他除了家中经历与自己相仿,其他似乎更惨,便想安慰,可惜话到嘴边,一张毒舌将安慰的话变得愈发刺耳:“朱兄啊,莫要伤心,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被这些事情绊倒,以后不如意的事情,多着呢。”

    “我谢谢你啊????”

    朱一哲听了他对自己的“由衷祝福”,再加上长期的压抑,一时之间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突然听到月白姑娘在寻人“谁是朱一哲,朱公子”,更加伤心,紧紧拉着顾清的手喊道:“你听见了罢,你听见了罢?”

    肥头书生拍着自己的大腿,痛心疾首道:“贤弟哎,我的好贤弟哟——定是那朱一哲胜了!定是那朱一哲胜了!好他个朱一哲啊,杀千刀的啊!他能单独听月白姑娘弹小曲儿了哎——”

    正哭着哭着,他突然停了,转念一想。

    朱一哲?

    那不就是本公子吗????

    直到秋月白又喊了一遍,他才终于回过神儿来。

    “噫,我中了!”

    朱一哲甩开被他紧握的顾清的手,从凳子上一下子蹦跶了起来,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然后他踮起脚尖朝梦中女神挥了挥折扇,一路小跑匆匆上台,对着佳人谄媚地说道:“是我哩,是我哩,月白姑娘,我就是朱一哲。”

    月白姑娘正寻着人,突然看见一张臃肿大脸火急火燎的往自己冲将过来,吓得她抱起琵琶躲到了屏风后面。

    直到眼前这位肥头大耳的白衣书生自称是原作者,她才平复心情,走到朱一哲面前施了一礼。

    “月白姑娘见外了,我可是姑娘的十年拥趸,可惜整整十年,都未能亲眼见上一面,今日当真是老天开眼,不负朱某啊!”

    秋月白见他如此热情,不敢再说些贴切的话,怯怯地道:“朱公子,你且到旁边歇着,妾身还有一首作品未读呢。”

    朱一哲看到朝朝暮暮的偶像对自己如此温柔,眼神都痴了,点点头,艰难的拖动自己不听话的下半身站到一旁。

    顾清不禁侧目,他实在是无法将这首佳作和方才猥琐好色、撒泼打诨的朱一哲并在一处。

    能如数家珍的报出豪门子弟的名号,才情在一众书生中也是数一数二,交际手腕也有,看来这位朱兄不简单呐,

    众人将目光又一次放在月白姑娘身上,没想到最后两张纸条里,生出了这样的变数。

    有了肥头书生这个变数,却是不知最后这名额会花落谁家。

    月白姑娘拈起最后一张作品阅读。

    映入眼帘的是遒美瘦骨的字,风格古雅,每一个字都异常清秀,竟是秋月白从未见过的字体。

    只是看到第一句时,她黛眉一蹙,却还是丹唇微启:“可怜初上琵琶弦。”

    可怜在词作中又作可爱,这是夸赞月白姑娘娇媚可爱呢。

    不过场下书生们听得此句,却是有些不同寻常的反应。

    “如今抄袭竟猖狂至此吗,这句话不是王世伯当年赠与月白姑娘的词作中‘小怜初上琵琶’一句,天下熟人不知熟人不晓,我倒想知道是哪个腌臜货如此不要脸,今日定要让他身败名裂!”

    清河崔氏的二房子弟崔玉曾经向王部堂求学,自然是不能忍受别人抄袭自己恩师的诗作,愤愤地开口批判。

    秋月白并没有理会崔玉的话,再望一句,眉头顿时舒展了开来:“弹破碧云天——”

    此句一出,堂内质疑声顿时消逝,雅雀无声。

    台中花魁也不理会众人神色,她此时已经完全沉醉在字句之中,声音也愈发激昂起来:“分明绣阁清恨,都向曲中传!”

    原来这位郎君读得出自己并非小儿女的惺惺作态,而是心中有恨。

    因而下阙时声音由刚转柔,变得妩媚起来:“肤莹玉,鬓梳蝉,绮窗前。”

    妙绝妙绝,哪怕是不通诗词的王掌柜,许掌柜之流,听到此句,再望向神情迷人的月白姑娘,可不就是梳一对蝉鬓倚靠床边,肤如凝脂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