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女频频道 » 浮萍菜 » 三

    林梦瑶已经九岁了,在这期间妈妈又给她生了个弟弟。她巳经到了可以帮大人干活的年龄了。妈妈梅丽已经四十多年了,在这年纪己是高龄产妇了,不可避免会元气大伤。林梦瑶这个弟弟取名叫林瑞文,是个身体娇弱的男婴。

    然而烦恼总是不期而至。林家的烦恼也有增无减,家里人口众多,物质匮乏等等系列问题。

    一天他们正在吃早餐,邮递员送来了一封信林方亮打开一看是承包到期的的辞退文书,啊了一声,他的妻子梅丽的目光追随着他。

    "怎么了?"她问道。

    林方亮正出神地望着手中的信,就像它带来噩耗似的。"公司要辞退我们了。"公司没说原因,原来是说到期后还会续期的,我猜是有另外的勘探团队挖了我们的墙角。"

    "哦哦"梅丽叹道。

    躺在摇篮里的林瑞文哭了起来,梅丽还没站起来,小梦瑶就已经站起来了。老大林瑞荣也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碗粥,仔细地看着他父亲。

    "唉,我想明天去找找老板。现在要重新找一家公司太难了。"

    小梦瑶从筐里拿出一条兜裆布,暖了暖,把林瑞文从摇篮里抱出来,利索的给他换好。瑞文的小脑壳上长着稀稀拉拉的头发沾在头皮上湿漉漉的。

    "小妈妈梦梦。"瑞荣拉了拉梦瑶的小辫子"你真是个好姐姐。"

    梦瑶那双晶亮的眸子抬起来,敬慕地望着他的哥哥,紧接着她的身子又俯下轻轻地拍打着瑞文,那样子和她的年龄极不相称。她这个样子让他这个哥哥心里痛楚。要不是这里有妈妈和妹妹让他放心不下,他早就走了。他望着他的父亲,没有敬畏,觉得是他父亲把这一切搞得乱糟糟的。

    灯光下他妈妈那与生俱来的优雅风华,在她抬头望着桌子那边的林方亮的时候,透露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光芒。瑞荣常常会想,像她这样一位温柔善良举止优雅的女人是怎样才嫁给了一个举止粗鲁,身上散发出一种仿佛何时何地都会毫不犹豫的使用暴力的人。真是糟蹋了她自己,糟蹋了她的学识。

    有时候星期天她会走进那冷冷清清的阁楼,坐在临窗的古琴旁边,弹起乐曲。每当这个时候,瑞荣总是会坐在窗下的月季花和桑格花中,闭目聆听。那时,他的眼前浮现出一片梦幻般的景象,恍惚看见母亲着一件白长纱裙,珍珠白的蕾丝花边,淡淡绾起乌黑飘逸的长发,些许粉黛。坐在一架古琴旁,旁边绿树环绕,粉嫩的花瓣飘落,幽静的溪流潺潺,恰似一幅画卷中的人间仙境。

    第二天,还没等林方亮出门邮递员就送来了一封信。林方亮看看了地址是北丹市福田县,应该是他的姐姐林方燕。可是他们已经快三十年没有联系了,是有什么事呢?

    他撕开信封,抽出信纸,先看了落款,果真是姐姐方燕的信。信上说,她年纪大了,希望弟弟一家能够过去,他和他的孩子们是她的继承人,希望在有生之年和他们见见面,也希望他们学习学习怎样管理这些要继承的产业。希望他的孩子们可以在各个岗位锻炼,让方燕煤炭公司成为家族企业,由家里人经营,不要外人插手。大抵云云。

    "她说给我们去福田县的搬家费了吗?"梅丽问,

    林方亮挺挺腰板"我不会为这事去求她麻烦她的。我们自己出盘缠雇辆车,我们也能自己到达的,我有足够的积蓄!"

    "我想,她是应该给我们搬家费的。"梅丽固执的说道。这和梅丽平时的处事风格大相径庭。"我们都有快三十年没有来往了,你干嘛只凭她的一封信就相信她,就要放弃现在的生活,我们活到现在容易吗?她在信上的诺言谁知道是真是假,况且你们那么长时间都没有联系了,你原来不是说过吗她就是一只铁公鸡。

    "丽丽,不要管她是什么样子对于我们目前的状况来说去福田都是明智之举,我们准备去吧。把带不走的东西都卖了,盘缠足够的,你不要担心。"

    梅丽不再言语。从她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

    "好哇,我们要去福田了!"老二林瑞镇抓住父亲的肩膀喊了起来。老三瑞明、老四瑞刚则蹦来跳去的。老大瑞荣也很兴奋,对即将到来的新生活充满期待。只有梅丽和梦瑶感到惶恐不安,因为她们对于陌生的环境未知的生活充满恐惧。

    "福田在哪儿呀?"瑞明问道。

    于是,那张地图被翻了出来。尽管林家穷,可是在最大的那间起居室后面还是有几格子书。男孩子们在那张地图上找着了福田,他们己习惯了南城县富北镇这个小小的天地,看到地图上的福田的点似乎比南城的大。

    "福田那边有煤矿,发展应该比较快,我敢肯定,那边的人肯定比我们这边富裕。"

    瑞荣发现他的母亲站在那架漂亮而陈旧的古琴旁,抚摸着那枣红色的面板,呆呆地望着古琴琴头上的那朵梅花。

    "妈妈,这架古琴一直是你的吗?"

    "是的,这架古琴在我七岁时就跟着我了。一直到现在。"梅丽那双好看的眼睛闪着淡淡的的忧伤。

    他们打算包一辆货车,再转火车。把人和货物一起载去。好在只有一千七百多公里,开车再转火车去一个星期左右就可以到,不至于太糟糕。他们能花得起钱带走的东西是梅丽的古琴和几格子书,还有一幅画,画像中的女子形象独特,颈中佩戴着一串精致的珍珠项链,她拥有一头自然卷曲的黑发,眼神慈祥,静静的散发着优雅与魅力。

    "她是谁?"瑞荣转过头问妈妈,"我一直很想知道。"

    "她是一位了不起的太太。"

    "你和她长得很像,她是你的亲戚吗?"

    "你这样觉得吗?我像有这样的亲戚的人吗?。别胡思乱想了,把这些东西搬到客厅去,你爸在打包了。"

    其他就是每个人的衣物、床单被子和生活必需品了。至于其他家具带不走的就不得不卖掉了。

    "丽丽,你不用为我们以后生活的家具操心,大姐说为我们准备了矿点工头的房子,我想,可能我们需要的都一应俱全。还有,我们不必要和她住在一起,这是任人开心的事,我们就可以有自己的自由天地了。"

    "是的,这样我也很高兴。"

    (十九世纪八十年代,煤炭行业的星辰大海由此开启。当时,为了解决电力尴尬,大力发展地方煤矿、小煤矿被写进白皮书,农民、工人、万元户纷纷投身挖煤大军。林方燕的丈夫也就是那个时期挖到了第一桶金,她嫁过去时他丈夫还是个煤窑矿主。后夫妻协力把矿产做强做大,拥有了一家矿产公司,还有一家做化工原料生产加工的公司,主要从事中性墨水及相关油墨制品生产和销售。做到现在,己成为当地的大户。)

    他们要先坐小四轮车到县城汽车站,再坐汽车到邵平换乘火车到福田县。他们先包了一辆小四轮货车,林梦瑶和男孩子们抱着小瑞文坐在车厢里,一大堆的行李打包好放在一起。林方亮和梅丽则坐在驾驶室。从富北镇到县城只有一个半小时的车程,首先他们把行李拉到汽车货运站办理托运。然后林方亮买了八张去邵平的汽车票,县城到邵平要五个小时,到邵平该是晚上八点了。晚上十二点有一趟去福田的火车,要坐十六个小时。如果能够赶上的话第三天凌晨四点就会到福田了。

    这真是一趟让人难以忘却的旅程,从坐上小四轮梅丽就开始晕车,林方亮只能顾着晕乎乎的梅丽,小瑞文由瑞荣抱着。林梦瑶则负责冲奶粉和给瑞文换兜垱布。梅丽准备得很充分,带了十几条兜垱布。

    他们乘汽车换火车总算到了目的地福田县火车站。这真是一趟让人难以忘却的旅程。林方亮扶着梅丽,瑞荣抱着瑞文,其他男孩和林梦瑶每人拖着一个个大大的行李箱,疲惫不堪地、磕磕绊绊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