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一天，小瑞文突然开始咳嗽，声音呼哧呼哧地显得异常沉重，伴随着急促的喘息。梅丽急忙从家里的药箱中翻找药物，给小瑞文服下，但药物似乎并未起到应有的效果。起初，梅丽并未过分担忧，但随着一天的时间过去，小瑞文的病情却急转直下，恶化得让人措手不及。她焦急万分，却束手无策。

    梦瑶坐在小瑞文的床边，双手绞动，眼中满是忧虑。她口中不断嘟囔着，祈祷着上苍能够保佑这个可怜的孩子。她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担忧和无奈，让人心痛不已。

    当林方亮在傍晚6点钟走进房间时，他还未走到床边，就已经从走廊里听到了小瑞文那沉重的喘息声。他走到床边，只见小瑞文双唇发紫，脸色苍白，病情已经严重到了极点。林方亮的心中一阵沉痛，他知道，他们必须尽快采取措施，否则小瑞文恐怕凶多吉少。

    林方亮见状，马上决定驾车带瑞文前往医院。矿点距离医院有二十几公里的路程。车上，瑞文的状况愈发严重。他已经被黏痰困扰了太久，脸色因缺氧而变得愈发紫黑，每一次呼吸都显得异常艰难。他小小的胸膛起伏不定，每一次的喘息都伴随着痛苦的挣扎。梦瑶帮着母亲紧紧抱着他，她的泪水早已湿透了衣襟。她的心痛苦欲裂，看着那可爱的小家伙在病痛中挣扎，她感到无比的无助和绝望。

    “瑞文，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梦瑶哽咽着，试图用鼓励的话语给瑞文带来一丝力量。但瑞文已经无法回应她，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呼吸也变得越来越微弱。梦瑶紧紧抱着小瑞文，她的心中充满了慌乱和恐惧。她觉得自己就像是瑞文的母亲，那种深深的担忧和无尽的关爱让她感到自己仿佛肩负起了生命的重量。她以前从未如此渴望成为一个真正的母亲，因为她认为那样她就会拥有使瑞文痊愈的能力。

    林方亮驾驶着车辆，他的心揪成了一团。终于，他们抵达了医院。林方亮迅速将瑞文抱下车，冲进了急诊室。医生们立即对瑞文进行了紧急救治，但瑞文的状况却仍然十分危急。梦瑶守在病床边，祈祷着瑞文能够挺过这一关。

    梦瑶从未想过瑞文会离开这个世界，她的心中充满了对瑞文康复的期待。即使当她的父母在瑞文的床前焦急无助时，她依然坚信瑞文会挺过来。然而，命运却无情地夺走了这个可爱的小生命。

    半夜时分，林方亮轻轻地掰开了梦瑶紧紧握住瑞文的手。梦瑶一下子惊醒过来，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和不安。她看了看瑞文，发现他已经不再挣扎，静静的一动不动。

    “哦，爸，他好些啦。”

    林方亮却摇了摇头，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哀伤和无奈。他看起来萎靡而衰老，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他的头发和胡子上结起了点点霜花，显得异常憔悴。

    “不，瑶瑶，瑞文不是像你说的那样好些了。”林方亮沉重地说道，“他已经离开了我们，到天堂上去了，他获得了安宁，脱离了苦海。”

    ＂你爸的意思是说他巳经死了。＂梅丽冷冷地说道。

    ＂啊，爸不！他不会死的啊！＂

    但是，那个活蹦乱跳的小瑞文，现在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她虽然从未亲眼见过死亡，但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明白了生命的脆弱与无常。瑞文躺在那里，静止而冰冷，他的面容安详，却再也无法回应她的呼唤，他看起来就像一个精致的玩偶。

    她站起身，走出了病房，对守在外面的人：“瑞文刚刚死了。”

    瑞刚从深深的沉思中抬起头，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超脱世俗的宁静。他轻声说道：“这样要好一些，想一想那种宁静吧。”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对生命和世界的独特理解，仿佛他已经超越了肉体的束缚，触摸到了某种更高层次的存在。

    梦瑶从学校回到家，瑞刚也回来了。他还是像以前一样，保持着那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成为了父亲和兄弟们无法理解的存在。然而，与瑞荣不同，瑞刚并没有引起相互间的敌视。他默默地按照吩咐行事，像其他人一样辛勤工作，毫无怨言。瑞刚仿佛能够透视事物的本质，看到它们最初始的阶段。他是林方亮儿子中唯一一个被认为成年之后会相貌出众的人。他的内心世界远比外表看起来要丰富和复杂。在所有孩子中，瑞刚是唯一继承了梅丽特质的人。他的眼神、举止，甚至是那种独特的沉思气质，都与梅丽如出一辙。自从瑞荣离开家后，瑞刚便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梅丽心中新的钟爱对象。母子俩之间有着一种不可言传的联系，瑞刚是梅丽在这孤独世界中的慰藉。

    当梅丽从病房走了出来，他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妈，你一定累了，我送你回去。＂

    梅丽一言不发的转过身，跟着去了，他们俩人向外面的停车场走去。

    梦瑶的悲伤如潮水般涌来，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仿佛是在寻求一丝安慰。小瑞文，那个她曾经倾注了无尽关爱与呵护的孩子，如今却只能在她的记忆中找寻。他的离去，像一把尖锐的刀，深深地刺入她的心中，那种痛，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她记得他那热乎乎、沉甸甸的身子依偎在她胸前的温暖，那种亲密无间的依赖让她感到无比的幸福。然而，当明白他永远也不会再回到她的身边，那种失去的痛苦，仿佛要将她撕裂。她曾经为玩具洋娃娃流泪，为自尊心的受伤流泪，为逝去的童年流泪，但那些泪水与现在相比，都显得微不足道。但她的内心虽然遭受重创，但她依然坚韧。她知道，即使小瑞文已经离去，但他的音容将永远留在她的心中。有些人活不下去的愿望十分强烈，有些人并不那么强烈。在梦瑶身上，生的愿望就像钢缆一样顽强而又富于韧性。

    徐筱然走了进来，看着眼前的她，感受到她已然重拾起些许精神，内心也稍微宽慰了一些。她轻轻地指了指房间，示意他自己进去。在此之前，由于林方燕给他打了个电话，徐筱然久藏在心中的一桩心事才如愿以偿，那就是到梦瑶的身边来，将作为局外人的观察和思考，告诉她这个正承受着巨大痛苦的女孩。

    徐筱然深知，瑞文对梦瑶来说意味着什么，那是她生命中无法替代的一部分。他怀疑，是否还有另外一个人能完全理解瑞文对她意味着什么，是否还有其他人能完全理解这份感情的沉甸甸。

    但是徐筱然是忙了半天才抽得开身。首先他得去看看瑞文，然后再去探望梅丽和林方亮，给他们提供一些实际的建议和帮助。

    林方亮已经去往梅丽卧室。瑞刚待在梅丽的卧室的地板上，他那完美的侧影和窗外夜空衬托出的梅丽的侧影是如此的相像。梅丽正躺在枕头上，紧紧地抓着林方亮的手。压根就没注视过投射在寒冷地板上的杂乱暗影。时间已是凌晨5点钟，雄鸡在昏沉沉地骚动着，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到来。然而，天空依然漆黑一片，还沉浸在夜的深沉之中。

    徐筱然轻轻地走进厨房，将快要熄灭的火苗重新点燃，让火焰跳跃起来，照亮了整个空间。他转身走到梦瑶对面的木凳上坐下，静静地望着她。

    梦瑶已经长大了，她穿着一双37码的成人运动鞋，显得成熟而稳重。徐筱然清晰地记得，以前她总是穿着小小的童鞋，蹦蹦跳跳地跟在他身后。眼前的她，虽然面容带着忧伤，但已经展现出一种坚韧的力量。

    徐筱然望着眼前的梦瑶，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情绪。他感到自己似乎要被甩在后面，被她那不断前进、不断成长的生命力所超越。这种强烈的不满足感觉，让他回想起以往生活中的种种疑虑和不安。在以前的生活中，他经常怀疑自己的勇气，但今天这股不满足却比那种令人痛苦、困惑的怀疑来得更强烈。他到底怕什么?他不敢正视的到底是什么？他能做到比别人都坚强，都无所畏惧。然而，恰恰是他最不希望那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出现的时候，内心深处却偏偏期待着它的出现，它悄悄地溜进他的意识，让他尝到了恐惧的滋味，这种感觉，让他有些不知所措。可是，梦瑶，那个比他晚生了十八年的年轻女孩，毫不理会他的恐惧，径直长大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