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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小病既康

    知道又要寻书,韶光笑了,拿出一本《再生缘》来递给罗清凤,说:“我多要的时候你还说用不着,如今,可是,用-不-着了?”

    罗清凤笑笑,接过书,“算你有先见之明!”垂手时,碰到了怀中的荷包,拿出来,交给了韶光,“这便是那人给的了,你一起收了吧,暂时别告诉奶奶,反正那人似乎无害,以后若是再碰到了再说,也免得奶奶为这种没影的事情劳神。”

    “知道了!”韶光应着收起了荷包。

    翰林院的工作永远是今天和明天没有什么区别,罗清凤在里面坐了一会儿,只觉得暖气逼人,地龙比昨天热了许多,竟有几分烤人的感觉,索性推开了半扇窗户,看着外面的静雪,回忆起不知哪篇文章里的一句“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古往今来,不知多少描写雪的诗篇文辞,但真正面对这一片雪景能够想到的,似乎也唯有这一句最应景,该说庸俗人难想高雅诗吗?

    桌子上放着那本《再生缘》,书页被风吹起,“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一句诗脱口而出,听得叫好声,诧异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大皇女已经进来了。

    “早听得人说清凤的诗才不错,牡丹宴上一句‘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几成绝响,一时再无人敢再写牡丹。我原来还想此为拗赞,没想到,真是没想到,清凤小小年纪竟然文采斐然!”

    大皇女一口一个“清凤”,叫得亲热,却让罗清凤听得别扭,急忙要行礼,却被扶住了胳膊,“免了,这里就你我二人,要那么多礼数给谁看?”大皇女一副不喜礼俗的样子,让罗清凤也不好多说,顺着她的意与她一同坐在窗前长塌上。

    长塌原是休息之所,一张低矮的床上桌置于其中,两侧各容一人略阔绰,大皇女自扶住罗清凤便一直不曾松开她的胳膊,两个人并坐在小桌一侧,便显得略挤。

    这种,就叫做“把臂同坐”吗?还真是够别扭的。

    罗清凤不管和人这么亲近,想要挣脱却又争不过大皇女手上的劲道,又怕挣扎太过,落了行迹,也是不好看,便勉强侧坐了。

    “殿下,这是您要的书!”罗清凤想要借着取书来挣脱胳膊上的手,奈何大皇女快一步,先倾身过来翻起了桌上的书,她身子倾斜,竟是把罗清凤完全逼在了怀中。

    一股檀木清香近在鼻端,罗清凤往后倾身,却也没有多大地方,后面就是墙了,墙壁寒凉,她不想往墙上靠。

    “清莲的书总是那么清新雅致,你说,这清莲会是怎样的人?”大皇女开口问着,似乎漫不经心,看过来的目光却是深邃的,“真想知道能够写出这样文字的人是怎样的。清凤,不好奇么?”

    “一样是人,应不会有什么不同。”这是试探吗?罗清凤脸上还是平静,心中却难免起了思量,上一次说起还可以说是偶然,那么这一次,还是偶然吗?她知道自己就是清莲了吧!但,为什么不明说,而是用这种方式试探,是不肯定,还是故意逗弄?

    想到后者,罗清凤的脸色有点儿不好,若是她已经知道了,再看自己故意砌词狡辩,也可以算是一种猫捉住老鼠之后的趣味吗?

    又想到了大皇女杀人之前还会对人笑的话,昨日她对自己笑得那么灿烂,现在她对自己笑得这么玩味,莫非……背上陡然一寒,想要避开,大皇女的手却已落在了她的脖子上,好像抚摸什么爱物一般摩挲着。

    “若非知道清凤并非男扮女装,怕是还要以为那《再生缘》中所说的奇男子便是清风这般哪!”大皇女轻声说着,似乎无限遗憾的语气。

    “殿下说笑了,故事就是故事,怎么会是真实的事情?”现实的荒拗往往甚于故事。罗清凤压下了这句话没有说,那强而有力的手就在自己咽喉处,若是自己哪里说错了,这位皇女大概一掐就能让自己彻底断送掉生命。

    也许是常年领兵作战的缘故,大皇女身上有着很浓厚的统御气息,再混合上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杀气,罗清凤竟然连反抗的念头都没有,任由那只大手在自己的衣领处逡巡不去。

    “是吗?”大皇女的脸色渐变,松开了手,站起身来,罗清凤轻轻呼出一口气,也跟着起身。

    “卿可有字?”

    “有,字君玉。”

    “君玉,君子如玉?”大皇女猛然回身,罗清凤一时不防,差点儿没有撞上,借着拿书,侧身避过,听得一声称赞“卿真如君子!”也只是微笑一下,把书双手奉上,也算是明显的送客之意了。

    大皇女接了书,声音低沉地笑了两声,那么好听的声音笑起来让人很有一看究竟的欲望,罗清凤垂着头,并不去看。

    “上次那本书也很有意思,我原先只听得《梁祝》出名,不想清莲原来还有这样的书,诙谐有趣,只不知道这人间是否真的有能言善辩的狐狸,蠢笨如乌鸦的鸟了。”大皇女说完离开,并没有要求罗清凤作答。

    直到看到棉帘子掀起又落下,罗清凤才松了一口气,这位皇女,大约要重新评估一下了,怎会如此有气势,一松一放全在她谈笑之间,自己却被那股威势逼得喘不过气来,不得不相信,有些人就是能够用一个眼神甚至是沉默来让人臣服。

    又或许,幸好不曾生在皇家,这样的公认的皇位候选人之外的皇女便如此厉害,其他的几位皇女岂不更是了得?

    想到上次所见的四位皇女,哪个又是简单的了,那个看着最无心计最单纯的十皇女不也是在谈笑间让人胆战心惊么?处在那样的高位,有个那样的出身,从小接受的便是帝王论和阴谋论,能够简单单纯的便是愚蠢了。

    幸好没有存着什么翻天覆地的念头,不然,还真是斗不过这些在阴谋阳谋中长大的皇女,幸好!罗清凤无比庆幸自己的甘于平凡,否则,存着其他的念头难免不会被这些皇女们看出端倪来,到时候,怕是连收尸都难了。

    历史的演变总需要一波又一波的革命才能够填满观念的沟壑,自己没有那么伟大,想要把封建社会的制度过渡成现代社会的制度,况且,那也不是一年两年十年八年能够完成的任务,那样的事情还是留给更伟大的人去做吧,自己,还是顾好自己就好。

    以后,还是少用清莲之名的好,反正,如今不愁银钱,没有必要为了这个引来额外的关注,那些小说,再怎样写,也无法给自己更多的满足感吧,毕竟,不是自己的东西。

    下午的时候有几分渴睡,一个人歪在榻上,看着看着就睡着了,等到睡醒了才觉得不好,窗户开着半扇,屋子又热,一冷一热交加,头有点儿昏沉沉的。

    飘飘忽忽地回到了家中,也不想吃饭,洗漱过便睡了,等到半夜,似乎有人给自己喂苦药,习惯性地吞咽下去,真的是苦药,恍似又回到了小时候,那阵儿蔡大夫的药里可没有少过黄连,真苦!

    朦胧地睁开了眼,看到韶光正放好药碗,曲宁红着眼看着自己,天光大亮,“什么时候了?”一说话,才觉得嗓音沙哑难听。

    “清凤,你都烧了一夜了!”曲宁上前摸着罗清凤的额头,把韶光挤到了一边儿,“你现在可感觉好些了?”

    “嗯。”罗清凤点点头,看看外面,又问,“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辰时了。”韶光低声说着,“吃点东西再去吧!”

    曲宁震惊莫名地看着韶光,指责道:“清凤烧了一夜,才稍微好了点儿,你就……难道翰林院那里不能够请假的吗?”

    “不要紧,我没事。”罗清凤起身,身体有点儿绵软,果然是高烧过后的感觉,“宁儿怎么在这儿,起这么早吗?可吃饭了?”

    看着罗清凤要起床,曲宁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低了头说:“我是昨夜过来的,我在外面等你!”话说完就跑出去了。

    罗清凤有点儿莫名其妙,看向韶光,韶光却没有什么好脸色,说:“你让他看着你穿衣服么?”

    “哦,我都忘了。”罗清凤一怔,看了看自己的中衣,很好啊,也不见露胳膊露腿的,真是……“不吃饭了,先给我弄点儿热水洗洗吧,一身的汗。”

    “想着你要用,早弄好了,可惜刚才没法说,你去洗吧,水还热着!”韶光说着把罗清凤扶到屏风后,果然,热水已经备好了,正合时宜。

    “还是韶光知我!”罗清凤赞了一声,快速退了衣裳,泡入水中,“宁儿怎会过来?”

    “昨夜发现你发热,我就去找蔡奶奶,不知怎地他也知道了,赶过来守着,巴巴地守了一夜。”韶光的话里有点儿酸气。

    “怪不得你们精神都不太好!”罗清凤低声自语。

    韶光想说什么,但看罗清凤完全没有在意某些事,张了张嘴又闭上,他绝对不会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