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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到的捕头

    小笄儿在楚府耍玩半日,一直未见楚南风。及近日落,她细作打听。府中仆从言及,楚南风已离了楚府,去往林桥与人约战。听得消息,小笄儿小腿快跑,急急向林桥奔去,神色间满是紧张,生怕楚南风出事。

    小笄儿跑过几条长街,及近林桥,远远见着楚南风身影,迈上林桥台阶,与金家武师会面。小笄儿脚穿布鞋,一阵小跑,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她顾不得小腿上擦破皮的伤口,嘴里喊了几句,“哥哥……哥哥……爹爹说了,不让你打架的……哥哥……你别去……哥哥……你别跟他打……”

    隔地太远,小笄儿的呐喊声太小,楚南风没有听见。

    林桥之上,罗言与楚南风言语。生死之间,酣战之前,二人神色不改。

    “好,有些胆气。你这般豪爽,倒是让罗某有几分佩服。”罗言快人快语,不住夸赞。

    楚南风冷冷一哼,“少废话,我爹爹说了,好男儿傲立天地。宁可站着生,不可跪着死。不过是杀了你金府的少爷,我楚南风命在此。你若有能耐,只管来拿。”

    罗言一笑,质问道:“你当真不怕死?”

    楚南风犹疑片刻,“死,我自然是怕的。不过杀人偿命,我也认。你若是能胜我,只管将我性命拿去。”

    “好,若不是为金老爷报仇,我罗某倒敬你是条汉子,愿与你把酒言欢。只是,可惜了。我昔年被仇家追杀之时,是金老爷相救,将我隐匿金家,躲了江湖恩怨。他的恩情,我罗言不得不报。你且亮兵刃罢,你我打杀个痛快。”

    楚南风摇了摇头,“我没带兵刃。我赤手空拳与你打。”他神色认真,倒不像是开玩笑。

    “你小子,未免太狂欢了些。你们楚家子弟,倚仗是西楚霸王之后,都这般目中无人的么?”罗言质问。

    “怎么,你怕了?”楚南风反问。

    “笑话?我罗言昔年行走江湖之时,你小子还不知在哪玩泥巴呢。就你小子与我打,我有何惧?就算是你爹,我也不见得有什么要怕的。”

    “尽是说些大话。我爹爹当年是何等了不起的人物,就凭你,也配跟他一战?”楚南风轻蔑,并不相信罗言的鬼话。

    罗言大笑,“小娃娃,你也未免太过自信了。莫要以为你爹爹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我实话告诉你罢,当年,我可是亲眼看着你爹跪地求饶,给人钻裤裆呢……”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爹爹是何等人物,怎会干这等没有尊严的事情?你少在那胡诌杜撰。”楚南风眉头一皱,心上不喜。

    这世上,楚南风最畏惧之人是他爹爹,最可亲之人,亦是他爹爹。听得有人言语侮辱,不甚恭敬,楚南风自是不满。

    “胡诌?我罗言行的正坐的端,何时有过假话?当年你爹爹,确实是低三下四,跪求于人,讨饶性命。而后,为苟活于世,更是低下身子,钻了仇家的裤裆……”罗言开口,欲将当年实情,娓娓道来,公之于世。

    “你给我住口。”楚南风恼怒,再也隐忍不住。他快步上前,出了拳脚。罗言见状,一把大刀出了刀鞘。

    大刀的影子,挥掠而过,并不算太快。罗言行走江湖那几年,倒是有些名气。江湖道友,喜称他小刀客。刀虽是大刀,但杀意只有几分。出刀之间,也较为谨慎小心,未有厉害的刀招。唯耐力惊人,挥刀可良久不断,让人几分钦佩。

    但江湖辈有人才出。习武之道,不进则退。罗言今日出刀,再动杀意,怎及当年,年少气盛,风华正茂?他的大刀之间,锐气早已耗损过半,只剩几分熟练的招式,还能吓唬些年轻后辈。

    一开始与罗言交战,楚南风还处于下风。他楚家拳脚,招式虽是熟练,却灵活不足,应战应变不强。

    待与罗言交战三五回合,楚南风拳脚之间,倒是越来越有气劲。身法、招数,渐成浑然。

    那给楚家送白伞与书信的伙计,脚步匆匆,在威严的楚镇县衙跟前,稍作停留。他抬头看了一眼,门口那一块“明正高悬”的金匾,未有迟疑,径直往里闯。

    县衙的捕快,手持水火棍,试图将其拦下。

    几张银票自伙计怀里掏出,被他洒在地上。银票随风,飘飘扬扬。众捕快见得银票,顾不得此刻还在当差,顿时疯抢。县衙门口一阵挤兑声,“这是我的银票”,“凭什么说是你的,谁先抓到就归谁”……

    伙计一笑,从容走进里边,面见县太爷。这是县衙,但在他眼里,却更像是金家的后花园。随意地,想进也就进了。

    不多时,一名师爷毕恭毕敬地将金家伙计迎送门外。他言语谄媚,恨不得将金家伙计追捧上天。

    送至县衙门口,师爷眉眼间,仍是奉承,“见着了金老爷,代小老儿问声好。有他老人家在楚镇,确实省了不少麻烦。将来有用得着徐某的地方,只管言语一声,小老儿必定照办。”

    师爷将手伸进衣袖,对袖中的那大金元宝,一阵抚摸,内心不住狂喜。一百两的金元宝,足足一百两,这金老爷倒真是出手阔绰。师爷眉开眼笑,将伙计送出县衙十余丈远,这才收住了脚。

    金家伙计将一纸公文揣入怀中,冷冷一哼,趾高气扬,“知道了,若是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我自会替我家老爷传信。”

    “如此,那就有劳了。慢走慢走。”师爷笑脸相送,“贺捕头在镇西办差,你把公文给他看就好。”

    “真是麻烦,小小一个捕头,还要我去找。就不能让他直接拿人么?”金家伙计不耐烦,一时抱怨。

    “海涵海涵,到底是衙门,多少要讲些章程。这也是不得已为之。”师爷赔笑。

    “罢了罢了。我去就我去,不过几步路,倒也没什么。”金家伙计终是松了口风。

    师爷一笑,又是一个灿烂笑脸,“那便有劳,有劳。”师爷目送金家的伙计,快步向远,往西而去。良久,才折返衙中。

    金家伙计径直往西,寻见了师爷与他说的,风韵客栈。

    他快步进里,果真看见了一个身穿捕头制服,一把络腮胡子的捕头。那捕头刚在客栈之中,擒拿住了这两日偷盗客栈钱财的飞天盗贼,欲押解盗贼折返衙门。

    金家伙计蛮横,急急叫嚷,“你就是贺无章?”

    贺无章呆愣,衙门快刀架在盗贼身上,折腾地盗贼一阵喊疼。他上下打量了金家伙计许久,“你是什么东西?敢呼我大名?”

    “你……”,金家伙计未受到衙门里的礼遇,一时气恼,“你不知我是谁?”

    “我管你是谁。现在我在办差,你别给我挡道。”说着,贺无章便是要带着盗贼,往外走去。

    “你……”金家伙计气急败坏,“我是金家的人,你怎能如此怠慢?”

    “哦,原来是金家的奴才。”贺无章应和一声。他带着人犯,自金家伙计身旁而过。

    金家伙计眼睁睁看着他往外走。金家伙计再也按耐不住,只得高声喊道,“你等会,我这有县太爷的公文。”他利索地将公文掏出,“啪”地一声,放在酒桌之上。

    贺无章听言,半信半疑,回了头,见着了那公文上的墨笔及印记。确实是府衙的东西,莫非他真是给县太爷传信的?贺无章思忖。

    那飞天盗贼,趁着贺无章犹疑,心神不定之时,一把挣脱了贺无章的束缚。他身影飞快,自客栈门窗飞掠,遛窜出了大街。

    “你别跑,你给我站住……”贺无章见得人犯脱逃,急忙上前,欲翻窗急追。

    贺无章的衣襟被金家伙计拉扯,“你别追了,县太爷急令,你先予我金家,办了这公文之事。”

    被金家伙计这一阻拦,误了时辰。那飞天盗贼早已遛地,无影无踪。贺无章神色一变,扭转身子,怒目而视,“什么急令?难道我这缉拿盗匪,就不是大事了么?”

    贺无章说着,自桌案拿了那公文,粗略一看,而后一声叫嚷,“这楚镇怎会有这狂徒?如此不遵法度,着实可恨。不好,今日街上传言,他与人约战黄昏,好像就在林桥……坏了坏了,这没准,又得出人命了。”

    贺无章自顾自说着,他将公文揣进怀中,而后便是一个翻身,出了风韵客栈。他的身影自街上急急而过,而后柳哨吹出数响。数名捕快不知何时,自街头巷尾现身,向贺无章奔来。

    小笄儿远远看着楚南风与金家武师酣战,不免担心。她嘴唇轻咬,眼神紧盯,看得仔细,生怕错过了今日打斗的细节,无法与爹爹交代。

    刘老大、丁小涛、李四平在桥畔,亦是盯着楚南风与罗言的这一战。刘老大叼着茅草,心上也有几分担忧,“楚大公子,我这刚在赌坊里押了你赢,你可得争气些,莫要让我输了全部家底啊。”

    林桥之上,刀影与楚南风的身影,相互交错,相互重叠,相互分开。不多时,分出了胜负。

    一把大刀掉入河中,罗言被楚南风死死压制在地上。楚南风气喘吁吁,问道:“还要打么?再打下去,你也讨不到便宜。”

    “不打了,不打了。我今日虽是舍命,但终归上有老下有小。我打你不过……我认输……你松开……”罗言说道,他脸蛋通红,与楚南风一战,耗损了他太多气力。

    “你方才说我爹爹钻人裤裆?可是胡诌杜撰?”楚南风厉声追问,他拳头挥起,罗言若是说不,只怕他便会继续动手。

    原来他还记着这事,罗言咳嗽了几声,终是服软,“你且问你爹罢,他若说没有,那便没有。”

    楚南风满意,松开双手,一屁股坐在桥上阶梯,不住喘息。

    罗言躺在桥上,脸上几道瘀伤,嘴角渗血。他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感叹了一句,“真是老了,这些年不在江湖中,身法都生疏了,竟是输给了你这娃娃。”

    “我练的是楚家拳,你输给我,不冤。”楚南风在旁得意。

    罗言一笑,“娃娃,人外有人,山外有山。这,只是楚镇。出了楚镇,外边还有更大的世界……”

    “那又怎样,反正今日,我赢了……”楚南风再次强调他的胜场。

    罗言静默,并不说话,只是抬眼,呆望天空。

    “无关人等,都给我闪开。公差办案,都给我闪开,闪开……”贺无章底下的捕快一阵吆喝。贺无章领着一众捕快,迅速包围了林桥。

    贺无章审视四周,确定金家武师性命还在,急忙拍了拍胸口,“没来晚,没来晚。幸好跑得快,不然又是一桩命案。”

    贺无章看了一眼气力不济的楚南风,一把大刀出了刀鞘,搁在楚南风脖颈,“楚公子,我奉县太爷之命,前来拿你。今日金家状告你当街呈凶杀人,你给我起来。”

    楚南风看着跟前银亮的宝刀一愣,而后一笑,“看来终究纸包不住火。这县衙,注定要走上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