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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头腰中一把刀

    一直躲在米铺的赌坊伙计阿乐,悄然自金字米铺离开。木掌柜交代之事,他已办妥。楚南风怂恿百姓分粮,与赌坊无关,阿乐并不想掺和。他的身影在街市而过,折返了金勾赌坊。

    木掌柜听完阿乐呈报,饮尽了杯中茶水。这镇中最后一处米铺,米价也已更改,赌坊巳时赌局,已是定局。木掌柜起身,神色淡然得意,缓步去了赌坊后院。后院之中,豢养了他喜爱的金丝雀。赌坊今日获利,他也可以轻松片刻,喝喝茶,遛遛鸟。

    不出片刻,赌坊之中一众赌徒,皆是鬼哭狼嚎,痛哭流涕。赌徒们听得伙计呈报米铺价目,终是清醒,一时间,心疼起赌桌上输的银两。

    一众闹事者,被赌坊打手,丢出门外。他们脑瓜子着地,鼻青脸肿,身上尽是伤痕。金勾赌坊,也是下了狠手,对这些闹事者,没有丝毫怜悯。赌桌上只论输赢,钱财尽空就是孙子。

    杜三自米铺逃窜,继续捂着嘴,神色慌张,一路小跑,往金家而去。途中,他撞翻了几家卖布的地摊,撞倒了几个路人,也没顾得上。

    砰地一声,杜三与一个人影,撞了个满怀。杜三抬眼,正欲骂人,只见眼前之人,一身白衣脏兮兮,一头长发零乱乱。看起来也是个翩翩公子,怎这般没有仪容?

    不待杜三细想,一把大刀搁在了那人的脖颈。来人一身楚镇捕头官服,一把络腮胡子,看起来也有几分,凶神恶煞。

    公子哥不愿束手就擒。他伸手自身旁的脂粉铺抓了一盒胭脂,向捕快砸来。捕快伸手格挡。胭脂粉末,在空中飘散。公子哥趁势开溜,急急向街巷跑去。

    捕头挥了挥手,避开胭脂粉末。他见公子哥要跑,自怀中掏了三枚透骨钉,直直向他打去。透骨钉迅疾,手法也是熟练,命中公子哥腿部,他立时倒下,再也爬不起。

    捕头提刀上前,搁在公子哥脖颈,“你个采花盗,倒是再逃个试试,我保证要了你的命。”

    采花盗见状,慌忙跪地,连连乞饶,“官爷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原来是捉拿采花盗,杜三继续奔走,欲回府传信。他跑了几步,总觉得那捕头有些眼熟,似是哪里见过。

    杜三快步折返,回到捕快身旁,着急出声,“姓贺的……楚家人……在我金家米铺前……聚众……闹事,你快些去看看……”

    贺无章听得杜三言语无状,说话漏风,眉头一皱,“哪来的的口吃?你叽里咕噜,说的是什么鬼话?”

    杜三听言,更是着急,“我说……楚南风聚众……抢了我金家……米粮……你快些去看看……”

    贺无章听清了杜三的口吃,他将采花盗提起,一声柳哨,唤了几名府中捕快。

    他神色一变,摇了摇头,“没有太爷的手令,我等凭什么跟你走?”

    杜三诧异,自知贺无章故意刁难,他继续说话,“你……不认得……我了……前些日子……可是我……拿了太爷的……手令……找你……”

    贺无章将手中采花盗,交给众捕快押解,也是固执,“手令不在你手,纵使你是太爷的相好,我也不能听令。”

    “谁……是……太爷的相好……”,杜三支支吾吾,自知说不过贺无章,思前想后,只得服软,“贺捕头……你就去……金字米铺……看看,那楚南风……嚣张拨扈……带人抢了……我金家米粮……他……他……快把我金家掌柜……打死了……”

    贺无章听得“死”字,神色一变,自知情况严重。他未敢推辞,只得问道:“他在何处?”

    “秋兰街……金字……米铺……”杜三说道。

    贺无章点头,交代了众人,“你们先将人犯带回去,交给师爷,我随后就来。”一众捕快,拱手领命。

    贺无章挥了挥手,示意众捕快先行,而后快步,向金字米铺奔去。杜三见衙门捕快前去相帮,也不敢耽搁,急急继续赶回金府。

    楚南风将米升自地上拾起,装上了满满的一斗米。他将米升递给老者,“老人家,这米你可收好。拿回家,给你家人熬粥去吧。”

    老者坐在地上,伸手接过楚南风手中的米升,心头满是感激。多亏了这少爷出手相助,若非是他,只怕自己会被那伙计打死。

    老者将米升抱在怀里,跪在地上,给楚南风认认真真,磕了一个响头,“小老儿谢公子救命之恩。”

    “快起来,快起来,使不得这般大礼。”楚南风将老者搀扶起身,“老人家,这米升的米粮,也不够你一家人吃上多久。若是没了粮,你只管来楚家找我。”

    小笄儿在旁,吃了芽糖,笑嘻嘻说道:“是啊是啊,老爷爷,没了米粮,你来找我哥就是……”

    老者听言一惊,未有料到今日相救之人,竟是楚家那嚣张拨扈,挥金如土的败家仔。老者连连称谢,怀抱米升,自米铺离开。

    “楚南风,原来真是你,在这米铺兴风作乱。你且随我回县衙受审,向太爷坦诚过错,或能活命,只受刑狱之苦……”贺无章遥遥见得楚南风,一声吆喝。

    楚南风听言,远远看见,贺无章手握大刀,向他靠近。坏了坏了,私将金家米粮发给百姓,若被官差抓拿到堂,那还得了?那糊涂的狗官,还不得将自己碎尸万段。

    楚南风一惊,三步并做两步,伸手扯着小笄儿的胳膊,便是往外跑。

    小笄儿看了看楚南风,嘴巴里还塞着芽糖鼓鼓。她不明所以,懵懵懂懂。

    “快跑,当差的来拿人了。被他抓到,那可是要砍头的。”楚南风三言两语,解释地清楚。

    小笄儿手中的糖人,吧嗒一声,掉了下来。被这楚南风一吓,小笄儿惊慌,六神无主。她回头一看,只见贺无章提刀紧追,凶神恶煞。小笄儿着急,“哥,他要是一直追着咱们,那可怎么办?”

    “能怎么办?不若将你交给他,我自己先回楚家搬救兵?”楚南风开了个玩笑。

    小笄儿直摇头,“我不要。这官差长得那么吓人,落在他手里,一定会被打得很惨。笄儿怕疼,也不要被砍头。”

    小笄儿小腿迈开,便是不顾一切往前。她狂跑了一阵,直跑得两腿酸疼,脚上绣花鞋也丢了一只,也不敢收住脚步。

    二人及至清欢河畔,楚南风收住脚步,见身后追兵甚紧。他看着清欢河清澈的河水,灵机一动,忽是计上心头。

    小笄儿站在河畔围栏,瑟瑟缩缩,满是惊恐。她身上披着楚南风的外衣,极不情愿。

    身后的贺无章越来越近,一道声音自树上响起,“跳啊,快跳啊……”小笄儿遵照了楚南风的命令,不敢往树上看。她撅嘴上扬,也是气恼,而后闭眼,心上一横,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贺无章远远见得楚南风跳河,快步奔来,及近河畔,只见河中一袭衣裳,随河水飘荡。楚南风的身影,踪迹全无。莫不是跳河淹死了?贺无章在河畔站定良久,心有不甘。

    楚南风躲在河畔的一棵树上,心上一喜。有这人影替身,跳河逃遁,纵是那捕头聪慧,也是难寻。他得意,自树上下来,悄悄开溜。

    楚南风转了三条街,心上快活。今日之事,做的漂亮,若是说给爹爹听,只怕他也会夸赞。楚南风欢喜,自去了酒家,买了一坛上好的女儿红。

    他拎着酒水,自街道而过,还未走到尽头,只见一个人影,再度出现他的面前。

    “雕虫小技,你莫以为你跳河,我就寻不到你了?”贺无章一声呵斥。

    楚南风抬头看去,吓得将酒坛子一丢,撒腿就跑。他身影往身后遛窜,进了勾栏街。

    贺无章提刀紧随,勾栏街一个转角,又是寻不见楚南风影踪。街道空空,足有半里。贺无章沿着街道,一路奔去。

    贺无章在勾栏街中心停下,环看四周,只见两侧房屋矮矮,倒是有几户人家。这楚南风,莫非是混进了房舍?贺无章伸手推门,挨家挨户,盘查搜寻。

    楚南风扒拉了身上的稻草,自勾栏街街头的猪圈现身。数头母猪在猪圈之中嚎叫,似是于这外来之人,很是不满。

    楚南风懊恼,言语嗔怪了几句,“叫什么叫?不过是借你的宝地藏个身罢了。你们若不欢迎,我走就是。”

    说着,楚南风理了理,自己身上的稻草。那稻草,染了猪粪,也是熏臭无比。楚南风细看自己的右手,只见手掌之间,也有些猪粪。

    可真是恶心,楚南风见状,只觉得心头作呕,忍不住吐了几口唾沫。要不是那该死的捕快追拿,一路紧逼,也用不着躲在这猪圈。楚南风忍不住,心中对贺无章,一阵叫骂。

    他快步走出猪圈,在猪圈旁,将自己身上稻草猪粪,拍打个干净。那稻草细屑,在头上也残留不少。他伸手,又是捋了捋自己头发。

    费了半刻,楚南风这才理好衣襟,收拾妥当。他脚步迈开,正欲往回走。

    一把大刀明明晃晃,抵在楚南风脖颈。楚南风细看,只见贺无章不知何时,折返猪圈,伺机等候,腰刀出鞘。

    终究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还是这县衙捕头,技高一筹,楚南风叹息一声,认了命。

    贺无章鼻子细嗅,闻到身旁楚南风脏臭,满是恶心的味道。他掩鼻捂口,不住嫌弃,身影忍不住,后退几步。

    楚南风气恼,“我有那么臭么?”他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脚下,竟是踩了一坨人粪。

    楚南风忍不住骂骂咧咧,“他娘的,哪个上茅房不开眼,竟是来这猪圈拉屎?”他跺了跺脚,将那脚底的人粪,扒拉到稻草,不住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