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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坛祈雨

    王婆子身后,跟随了一众父老乡亲。众人七嘴八舌,吵闹声四起。

    “沈仙师在观里么?我等想找他做一场法事,给楚镇求点雨。近来天干物燥的,地里的庄稼都没个收成。再这样下去,明年又得挨饿了。还请仙师行行好,大显神威,相助我们这些乡野四邻……”王婆子毕恭毕敬,给江小郎行了礼。

    “这都什么事啊,刚挨过了几个月粮荒,这又遇上了大旱。地里的庄稼,死得死,焉得焉,都没口活气……”

    “可不是嘛,田里都干了。开凿了河沟的河水,也管不了几天。这会也被放干了。田干河干的,岂有活路?老天爷莫不是要饿死我等?”河沟村的王老五帮腔。

    “宋神婆说了,这是咱楚镇得罪了龙王爷,上天降下了罪罚。我等需请道法高明的道长,做场法事,替咱与龙王爷,说道说道,或有一条活路。”

    “是是是,需得找沈仙师,给我河沟村做个法事。沈仙师久居观中,道法奥妙,也做了不少法事。若能求得天降甘露,护我等庄稼,不至于颗粒无收,那就是功德无量的大事。”王老妪冲江小郎叫嚷,乡野山妇,嗓门也没个轻重。

    七嘴八舌之声入耳,倒腾得江小郎稀里糊涂,也不知始末缘由,只听得大概,说是宋神婆言及沈道长道法高深,这才邀约作法求雨。

    求雨?此等道法,无上神通,岂是说做就做的?这些山野村夫,可真会开玩笑。江小郎急忙摇了摇头,“别找啦,别找啦。家师不在观中,家师不在观中。他老人家近日出外云游,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他怎能不在呢?没他在观中,那可怎么行?我等庄稼,可不能等人。再不下雨,庄稼就完啦。沈仙师就不能大发慈悲,回来救救我等么?”王老五接话。

    “就是就是,仙家以慈悲为怀,该是救万民于水火。求求小仙师作法,知会一下沈仙师,让他先行回来,救救我等吧。宋神婆说了,须得这几日,就摆坛祈雨。若是耽搁了日子,莫说今年没有好收成,明后几年都是啊。”

    “不在就是不在,我……我……”,江小郎欲言又止。他想说,他为世间肉体凡胎,又有何能耐能知会云游的师傅回来?但见一众百姓,神色之间,满是虔诚,咽下话茬。

    世间万民,皆需教化。坏其根,毁其心中明火,江小郎于心不忍。

    “求沈仙师,那是远水解不了近渴。不若就小仙师你自己作法罢。我看小仙师仙风道骨,想来道法也不差。名师出高徒,老婆子信你……”王婆子灵机一动,出了主意。

    “是是是,说得是。纵是知会了沈仙师,只怕回来也要耽搁些脚程。就请小仙师,替我等作法求雨罢。若能求得甘霖,瓜果米粮,但凡我等有的,都愿奉敬仙师。”

    “我……小道士我才疏学浅,不甚精通作法之事。你们求雨,还是另请高明罢。不若,再等个几天,兴许家师也就回来了……”江小郎打着哈欠,一副还未睡醒的模样,急忙推辞。

    没那金刚钻,不揽瓷器活。江小郎思量个明白。众百姓既是指名道姓了找师傅,那就让师傅给他们作法罢。若是自己作法,求不到甘霖,那岂不是砸了清源道观的招牌?

    “那哪行?宋神婆说了,需得尽快作法,将我楚镇情况,禀明龙王。若是迟了些,龙王不在家,想请都难。”王婆子高声,生怕众人听不见。

    怎又是这宋神婆?这宋神婆到底是何来历?怎事事都做了安排?她若真这么神,这求雨怎不自己来?江小郎心头暗想,脸上不喜,打了打哈欠,回身就要走。

    昨夜闹鬼,虚耗了诸多精力,身心累乏。江小郎着实无力应对,这一帮百姓。

    王婆子见江小郎要走,急忙伸手,将其拉住,“小仙师,你等等,你这就将我等。弃之不顾了么?哪怎么行?这求雨啊,我看非你不可,你就莫要推辞了……”

    河沟村的村民,纷纷点头赞成。一众百姓,也不管江小郎愿意不愿意,推推搡搡,似是商量好了似的。四五个村民,快步上前,各自抱了江小郎的双脚双腿,而后吆喝了一声,直接将其举起。

    “你们这是要干嘛?快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江小郎惊恐挣扎,言语叫唤,却架不住四五名村夫的气力。

    “小仙师稍待,等你与我等,做完了法事,我等自会将仙师送回。”王婆子应声,头前带路。

    一众百姓,架起江小郎,利利索索,径直往前走。

    “做法事好歹也要个法器。我的桃木剑、灵符、糯米、八卦镜……”江小郎挣扎着,留下一言。

    “小仙师放心,我这就派人,予你去拿。”王婆子一个应声,回身支使了几个村民。

    几个村民,点头应声,折返清源道观。

    江小郎站在法坛之上,神色间,也是为难。这些个河沟村的百姓,也不知着了谁的道,非得请他起坛作法。

    楚镇大旱,作法求雨?若是我有这神通,我又岂会被你们绑缚,动弹不得,送来这法坛?江小郎心里嘀咕,看着围守四周的百姓,心中懊恼。

    “仙师,你要的东西,我等都给你带了。”数名村夫,背着一箩筐的法器,来到坛前。箩筐之中,应有尽有。桃木剑、金钱剑、浮尘、黄纸、灵符、海碗、朱砂、墨笔……就连道观法坛上的香炉,他们也一并带了。

    江小郎瞠目结舌,还未言语。几名村夫快步上前,在法坛上一通布置,摆了一众法器。

    一碗黑狗血、一碗鸡血、一沓灵符、十几个鸡蛋、一个八卦镜、一碗糯米……作法之物,备得齐全。江小郎睁大眼睛,也是惊呆,这些个村民,也是铁了心,要让他求雨。

    法坛离地数尺,位于清欢河畔,引来一众楚镇百姓围观。吆喝声四起,“清源道观的仙师,要给咱楚镇求雨啦,快来看啊……”乡野四邻奔走,将江小郎作法求雨之事,传得沸沸扬扬。

    江小郎伸手,拿了桃木剑,神色犹疑,不知该如何下手。师傅在观,鲜有显摆作法之术,更别说这求雨之术。今日被众人推举上台,也是匆忙,更来不及,细看道观之中,法坛妙书。

    王婆子在底下叫唤,“小仙师,你可得快些啊,大伙可都看着呢。你可莫要求不来雨啊。你若求不来雨,我等就只有祭海妖了。”

    祭海妖?莫不是活人祭祀海妖之事?江小郎皱眉,暗叫不好。

    他抬眼看了一眼天际,只见朗朗晴天白日,穷目之下,没有一丝乌云的影踪?大白天的求雨?莫不是脑子有病?江小郎一声叹息。

    他深呼一口气,脑子里一团浆糊,终是架不住众人催促,无奈持剑上阵。

    江小郎嘴里振振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速显灵。晴明不复雨,楚镇有灾情。数月不得寸甘霖,百姓凄苦尽难明……”

    江小郎手持桃木剑,一剑挥过,剑沾了点清水,而后桃木剑晃过,落在灵符之中,拈了几张灵符,放在海碗之中。

    噗地一声,海碗之中的灵符,无火自燃。法坛之下的一众百姓,纷纷叫好。众人定睛,只见江小郎闭目,嘴里又是振振有词。众人静观,误以为江小郎已开始作法,在与龙王爷说话。

    过了半晌,天空依旧晴朗。太阳火辣辣的,势头更猛。阳光朗照,大伙在太阳底下,都热得,不住冒汗。

    法坛下,细碎之声响起。

    “这得有几柱香了罢?怎还不见雨水?”

    “你别说话,惊扰了道长作法。道长说能求得甘霖,就能求得甘霖。”

    “是是是,道长来自清源道观,想来不会有假,我等就再耐心等等吧。”

    又过了几柱香的功夫,江小郎已是汗津津。他一身道袍,尽是汗水。他眼睛微眯,持剑定身,动也不敢动,心里默念:云,你怎还不来?你若再不来,小道我可就要让大伙笑话了。

    一阵清风忽是袭来,几缕凉意。江小郎大喜,误以为是吹了东风,就要下雨。他眼睛一睁,定睛一看,只见王寡妇手持团扇,眨着眼睛,对江小郎抛了一个眉眼。

    竟然是这难缠的主,江小郎想起那日丢了鸡腿,惹来这王寡妇骂街一通。江小郎神色一变,暗自叫苦。

    王寡妇继续给江小郎扇着凉风,嘴里叨叙,“远远瞧见是你,不想真是你。自从上次你我在房顶、院前相会,我可一直惦记着你呢。小道士,做完法事,去我家坐坐可好?”

    王寡妇嫣然一笑,露出她的龅牙,而后团扇遮羞。

    江小郎听言,打了个激灵。

    “小仙师,你可行?若是不行,我等就让宋神婆祭奠海妖了。”王婆子在底下,又是叫唤。

    “你着啥急啊,我这还作着法呢。”江小郎应声,并不轻易服输,“这婆娘在这法坛,惊扰我作法。尔等想求雨,就速速将她请走。”

    王婆子听言,二话不说,示意了几个村夫。

    几个壮汉快步上前,将那痴情的王寡妇,一通拖拉拽抬,总算将她请下神坛。

    王寡妇依依不舍,满是柔情,“你个登徒浪子,薄情人,负心汉,你那日对我做过什么,这就忘了么?我虽非黄花闺女,但也不容你轻薄非礼……”

    王寡妇叫喊着,含情脉脉,眼神中尽盼江小郎回心转意,挽留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