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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云门中张灯彩

    两只相思雀,相互闹腾,你追我赶,嘻嘻闹闹,入了秋停山。相思雀向山门主殿而来,飞上云梯,叽叽喳喳,也是热闹。

    折腾了片刻,两只相思雀飞入主殿,双双落下,在掌门坐席的椅子上停待。青山警觉,看向相思雀。只见这两只相思雀,也是眼熟。

    二鸟合欢,相互凝望,满是神情。一只青羽,尾羽泛黄;一只黄羽,尾羽泛青。相思雀居于一处,忽是引吭高歌。声音婉转,宛如天籁。

    青山细看,见得青羽鸟的腿脚,绑缚信筒,内中有信露出。青山迟疑片刻,脚步迈开,及近青羽鸟跟前。

    青羽鸟继续引吭高歌,未有逃走。青山伸手,将青羽鸟抓起,拾了鸟腿上的信笺,而后将青羽鸟放开。

    青羽鸟展翅,飞翔一阵,又是回到椅上。而后,它看向青山,忽是开口,“青山,大胆,你竟敢抓我。看我不告诉陆陵。”

    青山惊愕,这青羽鸟竟会说话。他呆愣,看向青羽鸟,只见它抬头张望,又是说道,“陆陵要回山门了,唐少橙要回山门了。”

    青山将书信展开,看了一眼,更是吃惊。青羽鸟所言,与信笺所记内容,大同小异。这鸟莫非通了灵性,还能识得信中文字?

    青山停待,耐着性子,等青羽鸟再说些什么。青羽鸟似是故意,收了人声,而后又是引吭高歌,一曲啼叫欢快。

    黄羽鸟附和,二鸟齐唱,一时腾空而起。双鸟展翅,自主殿滑翔而出,不知去向。

    青山看着相思雀飞走,脸显喜色。这二鸟,该是飞回少主陆陵身侧,寻他而去。

    青山低头,再细看信笺,确认是陆陵的笔迹无疑。他脚步轻快,安坐椅上,急急吆喝,“来人,快来人……”

    主殿外守卫听得,急忙奔走,入了主殿,跪拜受命,“代掌门有何吩咐?”

    “快快快,速传三守堂代堂主铁由,另命山门酒使、伙夫长,前来见我。八月中秋,掌门要回来。三守堂陆堂主,亦要回来。”青山说时,脸上无尽欢喜。这些年,替掌门代掌山门,也是辛苦。这些年,惦念少主,却一直杳无音信,万幸他安好无恙。

    “是”,守卫拱手,领命而去。

    不多时,铁由、酒使、伙夫长,尽数到得主殿。青山将掌门陆陵归山之事,与三人作了交待,命三人下去准备。

    铁由听得消息,也是大喜。掌门归山,三守堂有主,这都是山门一等一的大事。他自主殿而出,回了三守堂,与堂中弟子,作了诸多安排。

    山门之中,一时热闹起来。伙夫长与青山,同领山门弟子十余人,径直下山,去往山门临镇采卖。

    无数的瓜果蔬菜,鸡鸭鱼肉,尽数装上马车。一辆又一辆马车,被塞得满满。青山带队,几多欢愉,将山门欢庆之物,也是筹备妥当。

    数十名弟子,奉铁由之命,在山门内外,一阵忙活布置。无数灯笼彩带,尽数披挂屋檐房梁。山门内外,尽是华彩。

    酒使领了山门弟子,在酒窖之中,一阵忙活。酒窖之中,多有陈酒,埋了多年,未得掌门许可,无人敢饮。酒使忙活,将酒水一一点数过账,唯恐山门陆堂主,无酒而饮。掌门归山,少不得酒水陪衬。酒使未敢懈怠,做足了准备,迎纳掌门及陆堂主。

    唐秋梨自青山口中,闻讯唐少橙及陆陵将要回山,也是欢喜。常常踮脚张望,往山下窥看。离八月十五虽是不远,然唐秋梨欣喜,总想早些见得唐少橙与陆陵。

    及至八月十五,中秋时节。游云门上下,起了个大早,众人齐聚,欢欣鼓舞,同往山门石碑处静候。整个山门,张灯结彩,也是喜庆,宛若除夕。

    一辆马车轱辘轱辘,遥遥而来。马车光溜,车架以曲柳制成。马车四周,雕刻浮纹,也是精美好看。车棚四向,各有七个金铃儿。金铃儿彼此相连,宛若一体。铃铛之声,随着马车晃荡响起,清清脆脆,仿若泉流溪涧,叮叮咚咚,甚是好听。

    车上坐着一人,他执鞭随性,一身白衣,一头长发散乱。他腰中挂着一个酒葫芦,身后背着一把破云剑。俊朗倒是俊朗,就是脸有些黑。来人正是,三守堂堂主陆陵。听泉马车缓缓,向山门石碑,缓缓驶来。

    来了来了,唐秋梨踮脚张望,脸上无限欢喜。

    “吁”,陆陵将听泉马车停下,收了马鞭。他看向早已恭候的游云门众人,而后高声呼喊,“游云门掌门归山。”

    众人听罢,顿时单膝及地,拱手行礼。一道声音在游云门中传荡,响彻整个山门,“我等恭迎掌门回山。”

    陆陵自马车上飞身而下,身影落地,而后自车驾处,寻了马凳,替掌门摆好。

    一个身影掀开了轿帘,自马车之中出来。那人,一身鹅黄素衣,长发盘髻,一枝玉石发簪斜插发间。她脸蛋粉白,端庄秀气,颇有一派掌门风骨。正是游云门掌门,唐少橙。陆陵伸手,将她搀扶,下了马车。

    唐秋梨瞥见细微,猜度唐少橙与陆陵之间,非比寻常。她看向唐少橙,急忙叫喊出声,“姐姐”。

    唐少橙未有应答,环看了众人,一声言语,豪迈有力,掷地有声,“游云门诸位,请起。”

    众人听言,纷纷起身,向女子走近。

    唐秋梨快步上前,三步并作两步,一把将女子抱住,“姐姐,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你可知,这五六年里,我有多想你。”

    唐少橙伸手,摸了摸唐秋梨的脑袋,满是温柔,“你这丫头,几年不见,长了个头。而今,倒是个大姑娘了。”

    唐秋梨一笑,未有反驳,“在姐姐眼里,我一直都是你,没长大的妹妹。”

    唐少橙脸上几抹红晕,也不反驳。

    唐秋梨看向陆陵,脸上也是喜笑。她看了一会,而后身影伏跪,恭恭敬敬,与陆陵磕了三个响头,“弟子唐秋梨,拜见师傅。”

    陆陵自顾着收起马凳,看了唐秋梨一眼,“行啦,你也不缺这礼数,起来吧。”

    “是,师傅。”唐秋梨拱手应声,侯立一旁。

    青山及近,再与陆陵及唐少橙,行了大礼,“弟子青山,拜见少主,拜见掌门。”

    唐少橙与陆陵,点头应诺,示意青山起身。

    青山会意,头前带路,“少主,掌门,主殿酒宴已是备好,且随我来。”他将唐少橙、陆陵,及一众山门弟子,尽数引领,往游云门主殿而去。

    到得主殿,宾客列席就座。唐少橙衣袖一挥,安坐掌门坐席。这主殿,已是数年未曾到来,倒还几分熟悉。世事变迁,游云门依旧。唐少橙心头,倒是萌生了几分感慨。

    众宾落座,陆陵坐在唐少橙左侧,青山坐在唐少橙右侧。

    唐少橙斟酒把盏,拱手与各位致意,“离山门六载,有劳诸位山门辛劳,保我游云门无虞。唐少橙在此,拜谢诸位。”

    众人齐齐应声,“未敢言是辛劳,我等皆为山门效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愿遵掌门之令,锄强扶弱,惩恶扬善,福泽万民。”

    “诸位皆有此心,游云门幸甚。”唐少橙话毕,坐回坐席。

    岁值中秋,花好月圆。游云门上下,皆是欢庆,无数朵烟花腾空而起,言表众人心中喜悦。众宾客饮酒,畅怀痛饮,觥筹交错,甚是欢愉。嬉笑声、打闹声、酒令声、划拳声,此起彼伏。

    酒使准备着酒水,未有断绝。无数的好酒,被送到主殿。桑落、女儿红、状元红、竹酒、杏花酿、桃花酿、桂花酒……无数酒品,应有尽有。

    酒宴过半,众宾大多醉倒。主殿之中,杯盘狼藉,酒水撒漫,皆是欢愉。陆陵见状,先行离席,自去后院。唐少橙寻了唐秋梨作陪,亦往后院而去。

    陆陵在后院停待,看了一眼那后院的梨树。那梨树还在,仍是熟悉。陆陵飞身一跃,横躺在树上。夜色正浓,月影花墙。陆陵静静看着那满月,也不说话。

    唐少橙与唐秋梨嬉闹,入了后院。二人饮酒未多,只是微醺。两张脸蛋,皆是微红。

    “姐姐,你又是取笑欺负我。”唐秋梨叫屈。

    “不欺负你,我欺负谁?”唐少橙一笑,又是往唐秋梨身上挠痒。

    “别别别”,唐秋梨求饶,一阵躲闪。二人及近石桌,坐了下来。

    唐秋梨与唐少橙石桌旁闲话。陆陵照例横躺在梨树上,饮着酒坛子的美酒。

    梨树还是那棵梨树,只是历经多年,横生了许多细枝,连枝干也壮实了不少。饮酒的,还是那昔年酒鬼,只是岁月里,酒鬼的身影清瘦了些许,也不知他这些年,遭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

    唐秋梨托腮,一身粉衣,满心好奇,急切追问:“姐姐,后来你到底是怎么找到他的?”

    唐少橙听言,看向梨树,看了许久,而后轻然一笑,“有些人,用得着找么?他就在那里。要想见他,危难之时,他也就提剑来了。算不得行侠仗义,顶多算是,耍酒疯而已。”

    唐少橙停了停,又作补充,“或许,他是想英雄救美。可惜了,我从不觉得自己有多美。”

    “噗”,一口酒水自陆陵嘴里喷出,喷得到处都是。酒水映衬月光,化为星屑。

    唐少橙循声看去,顿时厉声,“黑面鬼,怎么,我说的不对?你有异议?”

    陆陵吱声,连忙致歉,“不敢不敢,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方才只是被酒水呛到,失了礼仪。”

    唐秋梨听得唐少橙之言,几分失落,顿时垂头丧气,“唉,姐姐,我还以为,你与师傅之间,有些故事。没想到你说的,这般无趣。”

    “丫头,少拿你姐姐寻开心。有些故事,说出来,不一定美。藏于心间,才是最美的。这世间,浮华变迁。懂你的,未有几人。怜你的,未有几个。一切皆是因果,一切尽是机缘。”唐少橙深沉,脑海又是想起这几年,江湖流落的岁月,陷入沉思。

    “机缘机缘,鬼要这机缘。看又不能看,吃又不能吃。”唐秋梨急急叫喊,“姐姐,你当真不讲你与师傅的故事?你若真不讲,我可就走了……”

    “你这丫头,倒是威胁起姐姐来。”唐少橙回神,伸手敲了一下唐秋梨脑袋,“罢了,罢了,你若想听,我便与你讲。”

    唐秋梨听言,顿时来了兴致。她正襟危坐,端直身子,满是期待,“你讲你讲,你快讲……”

    唐少橙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梨树上的陆陵,脸上一红,几分羞涩,“我与他的故事,得从风雪桥畔相见的那一夜,开始讲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