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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缘起

    远古战场,九幽谷。

    抬头望去,山谷上方御空站着几个仙人,手里的各式法宝发着虹光,组成了笼罩着整片山谷的结界。

    少年站在山谷下方,身边围着几个拿着木杖的人,离得很近,伸手就能碰到的距离,几个笼罩在雾气里,看不清脸,也看不出男女,口中呢喃着听不懂的咒语,转眼间无数巨木拔地而起,刺向空中的仙人,刺耳的破碎声听的人牙酸,笼罩着山谷的结界开始片片破碎。

    巨木也开始分解断裂,漏出里面被保护着的紫色藤蔓,向着空中几人缠绕,一朵朵火红的花在紫色的藤蔓上无声的绽放,花朵里散出的花粉肉眼并不可见,却像有生命一样弥漫向空中的仙人,浓得化不开香味充满了整个空间。

    空中的几人摇摇欲坠,像是被催眠了一般,法阵也七零八落,眼看就要落败了。

    这时,一声清脆的凤鸣响彻山谷,一位穿着红衣的女子踏着浑身燃着白色火焰的凤凰出现在山谷上方,几人听见凤鸣后也不在硬撑,纷纷退后,向女子行礼。

    女子脚下的凤凰变成了白色长剑,握在了手中,看了下山谷里的形式,面如死灰。

    没有退路了,帝屋不惜毁掉自己的本体,用几千年的修为堙灭了己方大半修士,剩下的门人也都快力竭了,敌人下面还有不少实力强悍的妖物,真的要败了吗?

    女子下了决心,手中的长剑祭出,又化作了凤凰,双手结印,曼妙的身躯慢慢模糊,融入了脚下的凤凰,凤凰飞了出去,瞬间变大了数十倍,羽翼几乎笼罩了整个山谷,随着一声凄厉的鸣叫,在空中如同烈焰中的冰雕一样融化了,漫天的白色火焰倾泻而下,瀑布一样的流了下去,少年已经被炽烈的白色火焰照射的睁不开眼睛。

    山谷下拿着木杖的几人,知道已无生机,赴死般把木杖用力插入胸口,血液竟是浓郁的绿色。木杖刺入心脏,瞬间像是蛛网般疯涨,一层又一层的包裹住少年,整个山谷都成了一棵巨大的藤蔓。

    “你一定要活下去。”每个人插入心脏前都说了同一句话。

    藤蔓越长越高,转眼已经超过了山谷的高度,虽然很壮观,但明显和火焰不是一个级别,还没接触就已经焚烧成了灰烬。

    但在一个众人忽视的角落,一只藤蔓悄悄钻入地下,从地下深处向外延伸,中间正是被包裹的少年,感觉自己已经被送出很远,但还是觉得很热。

    少年惊恐的想要站起来,挣开束缚,却发现自己没有手脚,没有形态,只是一个光团。越来越深的幽闭恐惧袭来,少年感觉已经透不过气,濒死的剧烈心跳像是沉闷的战鼓,想呼喊求救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沧海桑田,时光荏苒,转瞬已过万年。

    春,三月,龙脊山下。

    一家农户正忙着春耕,老牛在前面奋力的拉着缰绳,男子扶着犁,天气还微凉,汗水却早已湿透全身,灌溉在土地上。女子跟在后面,从竹筐里捏出一把把种子,小心翼翼的洒在犁好的土里,两人一边劳作一边时不时的看向东面的小溪旁,眼里充满了溺爱。

    小溪发于龙脊山上,涓涓而下,清澈冷冽,一个7.8岁的孩子,赤着脚站在溪水里,冻得小脚通红,手里握着一根削尖的树枝,眼睛死死盯着小溪里的游鱼,完全记不得爹娘让他不要下水,小心着凉的叮嘱。

    ‘呀’一声,手里的树枝直接插入水中,溪水泛起血色,一条草鱼被穿了个透心凉,小孩喜不自胜,抱着草鱼欢呼着就往爹娘那边跑,哪还记得脚下湿滑的青苔,扑通一声整个人扑进了小溪里。

    这下真的跑不了一顿收拾了,小孩心里想着,但是想起晚上可以吃自己捉到的鱼,好像也不觉得溪水多冷了。

    夫妇听到孩子落水的呼喊声,也顾不得耕田了,扔下耕犁竹篮飞奔过去,看着在不到半米深的溪水里翻腾手里还抱着鱼不肯松手的小家伙,又好气又好笑。

    男子像提小鸡仔一样抓起孩子,不顾他还在扑腾,朝着屁股就是轻轻地一巴掌。

    “好了,好了,别鬼叫了,快把衣服脱了,一会着凉了”。男子说着,脱下自己的上衣,递给妻子,阳光照着男子古铜色的上身,健壮的肩膀满是老茧,标准的乡下人的样子。

    “你就天天惯着他吧,这熊孩子放别的人家,还不得一天三顿打,”女子嘴里这么说,眼里的宠溺可是一点不少,她没接丈夫递过来的衣服,而是示意他放在石头上,摘下自己的头巾,给孩子擦干身上的水,这才拿起衣服给孩子穿上。

    小孩子虎头虎脑的,穿着大人的衣服,袖子长的像个唱戏的角。孩子一刻也不闲着,刚穿上衣服,跳到大石上,学着前段时间和爹娘进城看过的戏班,咿咿呀呀的甩着袖子,逗得夫妻两个笑的前仰后合,哪还记得教训孩子的事。

    一户普通农家的小幸福吧,如果你走进就会看出些许不同,整个山脚,就这一户农家在耕种,种的地也是山石缝隙中的一点点土壤,那一块一块的小田地,有很多甚至在巨石下,完全照不到一点阳光。抬头望向龙脊山,云雾缭绕,流光回转,说不出的隐没神秘,三人穿着粗布衣服,手腕上都带着一个很精美的玉手链,玉石很普通的清玉,但是有淡淡光辉,不像凡品。

    对于一个凡人,时间真的是很宝贵的东西,那么短暂的一生,辛苦却又很甘甜。

    但对于一个凡人,时间又是那么不值钱,一梦十年,也不过是白骥过隙,你甚至感觉不到周围有一点点改变的痕迹。

    也就是觉得家门矮了,门槛低了,自己吊着玩的那颗歪脖子树,手抓上去,脚已经离不了地了,还有就是,自己要慢慢撑起这个家了。

    转眼间,捉鱼的星岩已长成了小伙子,天天地里劳作,外面疯跑,跟白嫩是搭不了边了,古铜色的脸庞棱角分明,地里的劳作练就了一身腱子肉,此刻却老老实实的呆在家里,拿着一本书苦读。

    少年名叫星岩,灵药名,天星石烈火煅烧数月而成灰烬,加入玉屑、石乳凝炼,成品灰白,通体闪烁星光,此药通心脉,清神志,明目退翳,君臣相辅成丹,可解万邪侵体。

    星岩也是想不通,老爹是天天种地的农夫,自己长大也是一样的,干嘛非要读书认字,家里的积蓄,几乎都花在教书先生身上了,自己家买点东西抠抠搜搜,给先生倒是大鱼大肉的出手很是阔绰。再说种地有什么不好,更何况是帮山上的神仙种地,村里人哪个不高看一眼,想着这几日又快到仙子姐姐来采摘草药的日子里,手里枯燥的晦涩古文哪里还看的进去一句。

    “要是自己也可以和他们那样腾云御剑,高来高去,自己,可以拿任何东西来换。”星岩自言自语着,对着屋里的神像默默祷告,可神像也是泥塑的,笑的僵硬的脸也看不出多少怜悯世人,倒是身上刻画的衣衫华丽,珠光宝气,一副贵气凌人的架势。

    爹妈去城里赶集去了,虽是农户,山上的出手大方,倒也过得也比一般农户宽裕,星岩想着爹娘至少天黑才回,哪里坐得住,扔下书,熟练地从屋里投开锁着的窗户,便向山上跑去,逮只野鸡野兔加餐也好过在家闷着看书好啊。

    龙脊山上布着几层结界,从结界外面看,也只能看到里面几十米,再往里就是浓雾的样子,他们一家可以进出最外面一层,星岩熟练地抬起带着手链的左手,按在结界上,淡淡的神光包裹全身,想融入水中一样,被吸进了结界,星岩天天进出,也不觉得有什么新奇的了。

    进了结界,就看不到障眼的迷雾了,往上几百米便是药田,各种草药零零散散的种在石头之间的土壤里,有的在巨石下的阴凉处,有的在阳光直射的山坡上,还有的种在溪水边和溪水里,深吸一口气,浓浓的药香沁人心脾,感觉身体都清爽了许多。

    星岩早上天不太亮就被喊起来去私塾上课,此时太阳一晒,头晕晕的有点困乏,边想先睡一会再说。枕着手臂躺在树下的巨石上,斑驳的阳光透过树冠照在脸上,风也暖洋洋的,说不出的恰意。

    眼睛望着山顶的方向,想着仙人们过着怎样的生活,还有那个几乎每年都会来收药的仙子,个子小小的,垂耳短发,说不得多漂亮,但很清秀,看起来15.6岁的样子,衣着打扮都和平常见的女孩完全不同,隔着很远就能闻到香香的味道,像是草药开花时的香气,但没那么甜腻,清清淡淡的让人很心静。

    长得呆呆的也能修仙吗,看着她也不是很聪明的样子,也不会摆仙人的架子,她还会给自己带很多甜甜的好吃的点心,就是都是小小的,圆圆的,很是香甜,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当然,估计星岩到死也不会知道,那些都是那个呆呆地小药童炼废的丹药。

    转而又想到偶尔来那个长发的红衣仙子,神情冷冷的,眼神冷冷的,连说话都没有温度,每次来采药,绝对说不超过十句,但学识极深,很多草药有什么问题,一句话就能找到根本,很多养的不好的草药,听她的话改善,几天就起死回生了。

    记得自己刚记事起,她们就长得这样,这个年纪,现在十多年了,还是一个样子,看来仙人真的不老不死的,星岩天马行空的想着,慢慢睡了过去,梦里斩妖除魔,御剑凌空,正在受万人敬仰时,叮叮当当的声音把他吵醒了。

    “喂,快醒醒,你又在偷懒了。”短发仙子手腕上带着一个紫色的小铃铛,一挥手叮铃铃的很清脆,听到铃铛声音,星岩有些失神,短发仙子又喊了他一声,才清醒过来,仙子好像想起了什么,手在铃铛上挥了下,铃铛怎么动都没声音了。

    星岩起身正要行礼,短发仙子不耐烦的制止了他。

    “这是今天要采的药,你快去搞定它,你爹娘不在吗,你自己能行吗?”短发仙子不是很信任的看着这个局促的星岩,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他时还是个婴儿,被他娘亲抱着,他爹爹还给自己炫耀,感觉没多久,就比自己还高了,凡人的一生真的如同蜉蝣一般。

    “月光兰二十株,龙炎花五十株,子时蕨十株.....仙子稍等,一个时辰搞定。”星岩接过单子,躬身行了礼,胸有成竹的保证到。

    “这是我做的一些点心,你平常在山上饿了可以吃,你小时候对我没这么客气的,我记得有次我来,你自己在这,你可是硬拉着让我多给你两包你才放我走的。”短发仙子怅然若失的说到,怪不得师父说对凡人不能有感情的,你和他做了朋友,转瞬便成了白骨,多经历几次,再热的心也会冻结的。

    “那时我还小,哪知道凡人仙人之分,仙子你还是离得远些,这土脏得很,弄脏了衣服就不好了。”星岩手里拿着药锄,熟练地采摘着各种草药,衣服上全是泥土,脸上的土混着汗,成了一道道泥痕。

    “我叫......’”短发仙子说了半句,就停了下了,还是不要知道名字的好,有了名字,就有了记挂。

    她记得小时候,那时下山遇到了一只小猫,很是可爱,就带回了山上,取了名字,细心照顾。师父只是看了她一眼,也没阻止她,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和小猫在一起呆了几个月,真的和有了个妹妹一样,宠爱的不得了,几个月后,第一次修为破镜,闭关静修,感觉进入秘境只是一天的事,出关已是几年后。

    第一次闭关,哪知道这些,想着小猫关在屋里一夜肯定饿了,出关后就飞奔回家,才从妖奴口中知道,小猫几年前就死了。

    她真的不解,叩响了师父的门,哭的气息都乱了,一个7.8岁心智的小孩,哪经历过生离死别,心痛的背过气去,晕倒在了师父的门前。

    师尊看着眼前的女孩,眼里的心疼转瞬即逝,叹了一口气,眼中又恢复了那种对世人怜悯的淡然,修仙,长生,到底是福泽还是诅咒,他自己千年都参不透生死,更何况她一个小女孩。

    “啊?你说什么。”星岩忙碌着,没听清她越来越小的声音,抬起头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想问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一辈子在这种草药吗?”短发仙子问道,少女的脸庞迎着阳光,脸上可爱的小绒毛都看的清晰。

    “种草药有什么不好,整个村谁不羡慕我们家的境遇,我爹以前一个饭都吃不饱的野郎中,被选中给仙人种草药,多大的福气。”星岩其实心里根本没想过这些,但是满脸满身的泥污,又是16.7岁对异性心理敏感的年龄,看着眼前脸上带着辉光的仙子,自己却像一个被人踩进泥坑的石头,脸上火辣辣的。

    “也是,师父对我说过,朝生暮死,也是一种福气,反正我是不懂这些。”短发仙子坐在石头上,荡着双脚,眼睛看着眼前忙碌的星岩,想着,自己蠢笨的很,每一次破境都要数年,下次再闭关,出来后也许他已经是个孩子的父亲了,也许是个老人,也学早已化作白骨,想着这些,心里有些惆怅。

    星岩听着,只是笑笑,并没有答话,心里却想着。

    要是自己可以修仙,我可以拿一切来换。

    “在山上,没人吃我做的点心,他们都喜欢吃很苦很难吃的丹药,提升修为,也没人听我说废话,师兄师姐们也只会敷衍我,觉得我是一个不长进,又幼稚的小孩,我其实一点也不想修仙,我喜欢做好吃的点心,山上也没有人能教我,没有师令,我又不能随意下山。”短发仙子与其说是和星岩说话,更像是找个树洞自言自语,反正下次还不知道能不能见面,感觉自己的修为又快要破镜了,自己明明对修行没什么兴趣,也不苦修,但修为还是疯涨,难怪师父说,无心无为,无欲无求才是最上乘的心法。

    “你带来给我吃就是,你做的点心很好吃,有时很累很饿,吃一颗就恢复精神了,有一次被野猪追掉下山谷摔伤了腿,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吃了你给的点心,一会就好了,靠着它,三天才走出山谷。”星岩说着,掀起裤脚,一条长长的疤痕触目惊心。

    两个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时间过得也很快,几个竹筐也装满了各种草药,都分了类别,码得整整齐齐。

    “好了,这些药齐了,你清点下吧。”星岩背过来最后一筐,擦了擦头上的汗,混着泥土,脸更花了。

    短发仙子右手空中虚画了一个符印,星岩感觉身体一阵清凉,衣服和身上已经没有半点污渍。

    “这是清水诀,只要有一点慧根的凡人多练几年就可以学会,你记着我的符印,把意念集中在手指上,等符印成型,在把它引导到你要清洗的物品上,不过这法术不是很聪明,经常会弄得乱七八糟。”短发仙子说着,对着草药又结了一次符印,草药变得像被冲洗过一样干净,不过也损耗不少枝叶,接着取出一个锦囊,把草药收了起来。

    “交给凡人仙法会不会被你师父惩罚啊。”星岩想起自己听过的那些书上看的神仙故事,担心的说到。

    “哈哈,你真是可爱,你想的太多了,我们师门没这些规矩,而且这算不得仙法,只是山上扫地童子用来打扫卫生的一个小法术。”短发仙子被眼前的星岩逗得捂着嘴笑了起来。

    看着眼前的仙子动人的笑颜,感觉周围的山水都没了颜色,一颗种子种下了,总会发芽的,不止在土里,在心里的也一样。

    “我先走了,下次不知道我还有没有时间再来,今天和你聊天很开心,希望你可以过得轻松一些,这是今年的酬金,你别自己私吞了,要交给爹娘。”短发仙子说着扔过来一个小袋子,星岩伸手接过,感觉里面几锭银子沉甸甸的。

    “还有一包是我下山历练时别人给的谢礼,我不喜欢买东西,留着也没用,搞不好还会被师姐要去,听说你们凡人娶妻还要付聘礼,盖房子,我也不知道够不够,就当和你这个朋友告个别了。”朋友这个词说出来,她自己都觉得陌生,今天下山才一会,说了些废话,感觉境界突破的迹象越来越明显了,丹田的灵力也有点躁动不安,估计也就几个月的事了,也就是说,估计没有下次了,一次闭关,修行越高就越久,就自己这资质,不知道又要多少年。

    星岩正要推辞,短发仙子,却已踏上一个葫芦模样的法宝,飞身走了。

    一定要酷酷的告个别,她几乎每年都来几次,是和发小一样的关系,还是朋友,还是一只自己感兴趣的小动物,哪分得清,走的干脆些,也就少些羁绊。

    “啊!!!”酷酷的仙子从天上掉下来了,星岩头痛的扶着额头,这明明就是个小孩子,天天却装的像个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