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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她

    就在二人如鱼儿出水一般冲出泥土的一刻,一轮清澈的月亮高挂在天空,温柔地照亮了二人。他们所在的位置是某一处的田埂上,距离家的位置似乎还有相当的距离。

    巴德尔艰难地支撑起身子,他们还没有逃得太远,必须站起来继续远离这里才行。可是就在他扭头准备喊埃德沃德的时候,却看到埃德沃德跪坐在那里,呆愣愣地看着埃德沃德。

    “喂,大小姐,还没到休息的时候呢,我们必须......”

    “为什么要救我?”

    埃德沃德拉着巴德尔的手,纵使满脸的尘土却也没能遮掩住女孩如水一般的青蓝色双眼里的微光。

    “要问为什.......”巴德尔正打算糊弄着回几句,却被埃德沃德打断。

    “我明明,明明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一直都没有看得起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埃德沃德瞪大了眼睛看着巴德尔,她的泪水不断地从眼角涌出,泪珠在月光之下带着温软的光。

    巴德尔摸了摸埃德沃德的头,说道:“你毕竟是个孩子,贵族生活过了那么久,来到村里难免不习惯。但是只要你还乖乖地待在我的家里,你就是我家的一员。不论是为了我自己的安稳生活也好,为了奥托利欧的梦想也好,为了让身边的人不会受伤也好,我都不会对你的事坐视不管。”说罢,伸出手去要拉埃德沃德起身。

    埃德沃德正准备伸出手去,口中却吐出血水,整个人栽倒了下去,她的力气已然无法支撑身躯,整个人侧躺在了地上。

    “喂!埃德沃德!你怎么了!”

    巴德尔呼喊着,却看到埃德沃德的背后钉着一根雕琢着刻印的银色长钉,难以言喻的诅咒黑雾正从那钉子中渗出,不断涌入埃德沃德的身躯。

    巴德尔咒骂了一声,没想到那混蛋居然留了个后手。他认得这上面的刻印,这种和限界术式搭配的延展术式制作的诅咒刻印,可以在目标离开结界范围后自动释放侵蚀肉体的诅咒。

    但是感受着自己现在体内还剩余的神血的量,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用一次。他一口咬破自己的腕口,抚在埃德沃德的背上,大量的血水从伤口处涌出,洒在了埃德沃德的背上。

    吟唱,低语,血液化为一朵艳丽的花,在埃德沃德的背上盛开。

    砂砾从大地跃动着飞出,在埃德沃德的背上起舞,似跳水运动员一样跳入她的体内。

    “轮转术式【沙原净】”

    轮转术式是可以逆转人体状态的术式,以自己的血液和灵魂为代价,换来逆转他人的苦痛。这种术式的难度极高,至少都是RankB的术式。并且大都是私家的秘术。自己生前的挚友却将这种重要的术式传授给自己,为的并不是让巴德尔苟且偷生,而是为了让他有拯救他人,挽回生命的力量。

    体内的血液被飞速抽空,巴德尔的大脑开始恍惚起来,以一个孩童的神血储备强行在一天内使用两次A级术式实在是太过于勉强了。他强撑着身子不倒下,安静地看着埃德沃德,施展术式祛除埃德沃德体内的诅咒。

    为什么要救我?

    即使是在自己恶语相向?

    .......

    瘦小的女孩独自坐在铺着绒毯的地上,摆弄着面前的毛绒玩偶,她对着玩偶自言自语着,没有听到来自她“朋友”的任何回应。

    “唉,夫人最近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了。”

    窗外传来了女佣的声音。

    她跺着脚一步一步走到床边,用尽全身力气爬到了床上,又踮起脚尖,只想看到窗外的女佣,光芒被窗框切成块,印在女孩的脸上。

    她想出声呼唤,她想有人能陪伴玩耍。再大的房间,再多的玩具也只是冰冷的,无声的。

    “如果夫人没有生出那个孽种就好了。”

    她垫着的脚尖一软,一屁股坐在了柔软的床上。

    她端着温好的牛奶,嘿咻嘿咻地走到母亲的房门前,听着母亲的哭泣。

    她看着母亲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怒容,将自己递去的碗打翻在地,在她的手上烫出一道长印,她却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地捏紧,揉碎。

    她拽着父亲的衣角,听着无数旁人的低语。

    即使是家仆,也会在父亲不在时肆无忌惮地议论自己,讥笑出声。

    母亲的怒容像是在许可所有人无声的暴行。

    如果不一遍一遍宣誓着自己的地位,不彰显自己的强硬和无理。

    受伤的便是自己。

    我是侯爵科里莫之独女,是将继承家族之人。

    梦中因自己出生而患上顽疾死去的母亲,也曾像其他孩子的母亲那样,那样温暖地拥抱自己。

    “母亲大人......”

    我是什么时候养成这样恶劣的习惯了的?

    父亲渐行渐远的身影。

    她的眼中最后是剩下了一个身影,那个正跪在自己身边,无声地流着汗的男孩。

    如果说女孩曾经有过梦想,那便是和这个男孩一样,可以无所顾忌地叫一声“妈妈”。

    ......

    埃德沃德的意识很快便恢复了过来,而巴德尔却因为过度的贫血,瘫倒在了她的身上。

    “哈哈哈,你可总算是醒了,大小姐。”

    “真是蠢死了,乡下老鼠。”

    埃德沃德低声骂道。

    她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个讨厌的家伙会这样帮助自己。他的身上有着自己曾经接触过的所有人都没有的味道。

    只是生活在一起就有理由去不顾自己的安慰救自己吗?他本可以使用术式优先保护自己,但她知道,从巴德尔在房间里看到她的第一眼,便不断消耗着血液给她身上施加保护的术式。

    “老鼠可不是什么好的称呼啊,淑女得讲究礼仪的,不能出口成脏。”巴德尔苦笑着摆摆手,双腿发软的他已经没有能力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来了。但是现在容不得他,那巨熊使徒随时可能会和那个红衣人找到自己和埃德沃德。

    巴德尔用指尖的血液艰难地在埃德沃德的身上画出一个强化术式的刻印,说道:“我现在的体力估计用了强化术式也跑不了多远了,你赶紧跑,一路向南边跑就能找到回去的路了。到家通知特芙娜,让她来找我!”

    自己还有一定的自保能力,若不是那个该死的削弱术式效果的房间,自己的消耗根本不可能那么大。巴德尔已经做好了再次被抓住的准备。但是那些家伙不管再怎么虐待自己,也不会杀了自己。

    “你在开什么玩笑呢。”埃德沃德一把将巴德尔拉了起来,背在了自己的背上。埃德沃德的身体发育状态其实没有比巴德尔好多少,但是在强化术式的帮助下,却也能轻易背得动巴德尔。

    “喂!你是被吓傻了吗?这样你可跑不起来啊!”巴德尔躺在埃德沃德的背上喊道。

    埃德沃德背着巴德尔,在泥泞的田埂上艰难地走着:“安静点,巴德尔,你是想被他们发现吗?”

    巴德尔听到埃德沃德喊了自己的本命,有些发愣。他沉默了片刻,感受着这狭小而娇嫩的背部的温度,未再继续多说。

    柔和的月光照亮了道路和田地,微风拂过干涸的水渠,带着冬日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