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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其下攻城

    清平可不知道已经有人把自己的终身给许走了,她看着这乱局,仅仅是一个小小的话题,他们却争吵了四日有余,还拿不出来一个决定,因为每一个提议都在危害其中一个派别的利益,找不到折中。

    她想起胡越凌和她说过自己为何不入朝政:一团和稀泥的人和一群自以为为了天下苍生的人,在一个地方自我标榜,在另一个地方用道德和权力压制别人,满口的仁义道德,满口的为国为民,满眼的功名利禄,满眼的名垂青史;要财的求财,要权的求权,要功名的求功名,要德誉的求德誉,最可笑的是要太平盛世的,他们求一个贤明的君主;为了保证他们的权力,他们要让百姓愚蠢无知,让他们崇拜读书的、走仕途的人,伦理道德的力量屡试不爽,可也让一个个王朝崩塌。

    清平也反问他:那你避世不也算是标榜自己是清流吗?不就是表示自己高尚吗?那和他们有什么差别?还是说你也会是一只飞入相门的云中鹤呢?

    胡越凌呵呵一笑:我不入世是因为我太喜欢读书了,我一辈子就想读书。而且我们都太希望有一个圣贤的救世主来拯救苍生了,我们对尊上、对有权者、对有文化的人有太多无脑的崇拜了,这样的崇拜铸就了百姓骨子里的弱势,而我,一介凡人,怎么会有力量改变呢?我不入世是因为自知无能,我只能救我自己,救不了别人。

    只救自己,救不了别人。读书不多的清平在胡越凌身上看到了《道德经》里说的:大象无形,看到了:圣人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她只是看到了,却没修到、悟到,所以入世了的她还是怀着人人歌颂的大爱,她也明白自己为何没有缘分跟着胡越凌读书。

    如果可以,此事完了可还有缘分跟着凌叔呢?别想了,肯定活不了了,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那就试试把庆云交给他吧。正想着,三清观外亮起一束信号弹,这是秀隐谷中伏出事的信号,清平抄起幕篱一戴,提起挂着的剑就往三清观门口走,匆匆赶来的宗渊提着剑,身后跟着抱着庆云的谷盈,而路弗言从另一个方向赶来,匆匆问道:“怎么回事?”

    “路大哥,你去三清观正殿元始天尊后的那个密室。”清平冷静地吩咐道,“师兄把所有人聚集到正殿,谷盈麻烦你照顾好庆云。”

    谷盈点点头,就被宗渊拉走了,道士们刚入正殿关上门,三清观门口就站满了长生教的人,整个三清观都被长生教围住了,屋顶上全都是弓箭手,不一会清平身后也钻出来了一堆人,将她团团围住,看架势整个三清观都被搜了个底朝天,现在就剩下清平和她身后大门紧闭的正殿了。

    顿新背着手,身后跟着陈继亮信步走来,他看着一身玄衣的清平顶着雪白的幕篱,手上拿着一把普普通通的剑就那么笔挺地站在那儿,呵呵一笑,边走边说道:“清平先生,初次见面就以这样的方式,望先生见谅。”

    清平没说话,透过幕篱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七年的岁月还是在他脸上留下了痕迹,眼角加重的痕迹和眼神里愈加深重的杀气,在幕篱的朦胧中无比清晰。

    “在下唐突造访,为的不过是些江湖小事,”顿新继续说道,“第一,先生之前战胜了本教的陈门主,在下想来讨教一下先生的武功;第二,先生打伤在下的徒弟,在下来找先生讨个说法,至于其他的江湖恩怨,在下一概不和先生计较。”

    “那鬼教主搜这三清观是干什么?”清平沙哑的嗓音在这种场合一点都不输气势。

    “我长生教在你三清观遭暗算,在下烧了这都不为过。”顿新说道,他盯着大殿,“先生守在这儿,莫非这大殿内有什么?”

    清平知道顿新的来意,无非就是要路弗言和她的命,她还是放松地说道:“三清观的道士们。”

    “把门打开,让我的人进去看看,若没有异常,本教主不会伤害任何一个人。”

    “殿内有三清在,不好。”

    “哈哈哈哈,本教主还以为先生是一个见人杀人、见佛杀佛的人,没想到也这么俗。”

    “举头三尺有神明,佛是天道,如何杀?”本不爱废话的清平掂量了一下场上的形势:顿新和陈继亮不是她和宗渊能打得过的,还有这么多人,能拖一时是一时。

    “本教主不和先生废话了,放箭!”顿新一个手势,万箭齐发。

    清平快步飞跃到正殿门口,运起内功筑起一道气流的屏障,将箭全部挡下了。

    “鬼教主这是何意?”她问道。

    顿新饶有兴趣地看着清平,她在等谁?昆仑山不可能给她任何支援,门外那帮醉墨书斋的人都被他杀光了,乐琴书是个半吊子,来了也没用。顿新给陈继亮递了个眼色,后者提着刀就冲上来,清平一看,正好,给我兄长报个仇。

    剑出鞘,迎着嗜血刀侧着剑锋一劈,今日的嗜血是横行霸道,任凭剑怎么变换,刀都能靠着力量不断的压制,几十招的你来我往,清平是稳稳地立在门前,没离开半点。

    顿新在远处看着清平老道的武功,心里整理着收集来的情报,这若真是当年那个小家伙他还真舍不得杀,若是她的武功没有被废,那如今的造诣也称得上她天才的名号,可是她明明七年前从零开始,如何在短短的七年时间内,来到如此巅峰的造诣?

    嗜血刀压根没意识到,上次交手之后,落花拂英剑就好好的研究过他,他依旧横冲直撞,而剑却在等待着时机,落花拂英剑绵软的内功海纳百川,落到实处的剑法也是千变万化,再加之千钧坠的轻功,一招一式就像是轻飘飘的落花,一把笨重的大刀,怎么砍得到轻薄的落花呢?嗜血刀感觉自己好像是劈砍着空气,有时还被空气引着走,刀觉得剑比上次从容多了,一点都不求速战速决,要拖着他慢慢战。

    刀看破这一点后,出了杀招,嗜血带着残影逼近和空气一般的剑,只那么一招,剑被砍断了,可清平深厚的内力却没让刀伤到自己半分,她丢掉手上的剑,施展起自己整理出来的绕指柔,这将内力注入指尖,以指做剑的功夫她终究是修为不够,十几招后,还是被刀打退了,她被逼退的瞬间,下面震惊于清平竟然空手接嗜血刀还不受伤的顿新立刻下令放箭破门。清平心里一着急,运起掌力将刀锋一推,可也不及挡住了,这时,大殿的大门被人拉开,接着浑厚的内力化作风吹掉了所有的箭,失落的箭掉在地上没了生气。

    陈继亮和顿新定睛一看从门内走出来的人:青昆剑邵谦宗,不禁内心一惊:他怎么在这?

    “鬼教主和陈门主什么意思?这么多人欺负清平先生一个人。如今的长生教都这么无法无天了吗?”宗渊气宇轩昂的走出来问道。

    江湖上谁人不知,当年青昆鸳鸯还在江湖的时候,曾经在武林大会上打败长生教,长生教这帮人一见青昆剑多少有点怵。

    “青昆剑邵谦宗如何会在三清观这块小地方呢?”顿新可不怕宗渊,他只是暗叹和好奇清平怎么这么会聚拢人心,什么武林高手都能被她招揽来,就连隐世的也愿意出来帮她。

    “修道啊,这处地方多舒服啊。当然,不比鬼教主的杭州,不知道鬼教主为了守住那块地付出了多少呢?”宗渊这是在讽刺顿新当年为了在中原武林立命,死皮赖脸地把长生教搬到杭州,还专干一些害人害己的勾当来保住杭州的江湖管辖。

    顿新环顾四周,装模作样地打量着三清观:“没想到啊,青昆剑还愿意出入江湖。”

    “不愿意,就是看不惯你们以多欺少。”宗渊说道。

    “那在下与清平先生的恩怨,邵大师可要管?”顿新问道,“若要管,在下只能连着邵大师一起杀了。”

    宗渊看了一眼清平,说道:“不管,我只管我这道观里的人。”

    “既如此,杀了她。”顿新指着清平说道。

    “可她也是我这道观里的人,”宗渊朗声说道,“鬼教主要动手吗?”

    清平听罢眉头一皱,明明说好了,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掺和进来的。

    “哈哈哈哈,本教主不在乎,动手。”

    顿新一声令下,手下提着刀剑就冲上来了,只是这帮小喽啰哪里是清平和宗渊两位大师的对手,不一会就全部被打倒在地,哀声一片。强攻不成的顿新竟然只是轻松地笑了笑,漫不经心地看着说了一句:“没想到你果然不负众望,能做一代宗师啊。”

    聪明人自然能听出话里的意思,宗渊心头一惊,可清平却轻蔑了回了一句:“你也不负众望,做了江湖第一啊。”

    “本教主想着今日既来了,就不留活口了,那就只能请先生赐教了。”顿新言罢,朝着清平攻来。正要上来帮忙的宗渊被陈继亮拦住了,嗜血刀和青昆剑终于在今日要争个高下。

    一旁是清平和顿新的内功之争。手上没有武器的二人比拼着拳脚功夫的绚烂,清平不会拳法,但是她是举一反三、融会贯通的高手,剑法也能化成一部分拳法;而顿新的拳法独步江湖,再加之浑厚的内功让他在风云榜上经年不败。拳法的交锋是拳拳到肉的,不是比谁的拳头硬,而是比谁的内功强,内功强的可隔山打牛,内功弱的一股子蛮力也只能被打倒。清平研究过顿新的武功,她顺着他的力量借力打力,来来去去上百招二人分不出胜负,而屋内通过窗户纸的破洞看着外面的谷盈看见了一位比他外公还要超神的人,惊叹的捂住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叫出声来,他看见清平和顿新打得是天花乱坠、目不暇接,心中暗暗发誓自己要成为师姑祖这样的大侠。

    一旁的青昆剑和嗜血刀也是打得难解难分。青昆剑是将青城和昆仑两派的剑法精髓融合,但不足的地方就是青昆剑扬长了青城派的剑法,却没有避短昆仑派的剑法,原因就是宗渊不会落花拂英,没有悟道昆仑的最高境界,所以但凡是昆仑派剑法好的,只要细想就能破了青昆剑法。如今当世,有可能破青昆剑的一只手就能数过来,故而青昆剑再出江湖也是傲视群雄。至于嗜血,杀伐极重的刀,当年向天仁用纯净至高的昆仑内力将此刀收服之后,还真没有哪位赢过此刀,清平的剑能与此刀齐名,主要原因不仅是她的落花拂英剑法有些境界,还有就是她见过比这刀更血腥的事,故而此刀的杀伐随风而散。故而嗜血刀破不了落花拂英剑,是因为被收服过;落花拂英剑也战不赢嗜血刀,是因为还经历着江湖上的腥风血雨。

    均衡的局势被顿新的一掌打破。将近千招的对决,顿新看破了清平的招数,他运起内力奋力一掌,就算清平反应过来也难以招架,她被推到身后的柱子上,抬起袖子抹干净了嘴角的血。顿新示意弓箭手放信号,接着自己又扑上去要杀了清平,近千招的对决,他很清楚地知道:若是她活下来,他就活不了了,所以纵然是这般修为的武功,他也要把她毁掉。霎时间,顿新凌空一掌,清平抵着柱子接了下来,只觉得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接着弓箭手的箭全部都瞄准了她,一旁的陈继亮因一闪而过的同情和不舍迟疑了一下,宗渊心里着急,瞄准了时机一剑弹开陈继亮,要去护着清平,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万箭齐发。

    就是在弹指之间,所有人看见了奇迹,与其说是奇迹,不如说是清平体内巨大的能量。“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清平的内功便落在了那个“厚”字上,箭停在空中,又被清平的内功震了回去,顿新和陈继亮连忙阻挡,可箭矢带着清平的力量杀气腾腾,给顿新的脸上留下了划痕,箭也刺入了陈继亮的大腿。内功一瞬的爆发力,震碎了清平的幕篱,她雪白的头发和简单的面具赫然出现在所有人眼前,她倚在柱子上,像孤狼一样盯着顿新这个猎物。

    顿新余光看见已经跪在地上的陈继亮,指尖摸了摸脸上有些火辣辣的地方,正要杀了这只走到绝境的狼时,他听到有东西飞向他,连忙转身一躲,接着他的弓箭手全都应声倒下,摔入院子当中。还没等他定睛一看,一个朗然的声音问道:“顿教主,您没发现您后院的人没了吗?”

    唐秉玄从房上跳下来,走向清平,身后跟着的欧阳瑾则绕到顿新身后,拔起地上的剑。清平一见唐秉玄来了,松了一口气,内里翻江倒海的血全部上涌,人一晕跪在了地上,接着吐了一摊血。这可把唐秉玄吓坏了连忙把人揽在怀里。

    顿新看见唐秉玄和一院子秀隐谷的人,呵呵一笑:“唐谷主,清平先生您也救啊?还是说,这个时候来补一刀的?”

    唐秉玄小声地问道清平如何了,清平只是摇摇头,示意他先处理顿新,唐秉玄给宗渊递了个眼色,后者连忙上来把清平往大殿里面抱。

    “鬼教主您说呢?”唐秉玄站起身来恶狠狠地看着顿新。

    “早该想到你俩是一伙的,青梅竹马,风流才子配佳人呐!”顿新说道。

    唐秉玄一听这话,立刻明白了顿新已经知道了靖儿的身份,心中暗叫不好,只怕会棋差一着。

    “鬼教主,您伤了本谷主的人,也该付出点代价。”唐秉玄说道。

    顿新摆摆手:“清平也伤了本教主的人,扯平了。”

    “长户是本谷主的结拜兄弟,陈继亮是咎由自取。清平还是温柔了,就还了这么一箭,换做是本谷主,卸一条腿差不多。”

    “小子,你没那本事!”陈继亮挣扎着站起来说道,“我能把你大卸八块。”

    唐秉玄看着陈继亮说道:“本谷主不打受伤了的人,不公平。”接着又看向顿新,接着说道,“请教主指教。”

    屋内的清平没晕过去,只是受了伤,一听唐秉玄要和顿新打,蹭的一下就站起来了,宗渊拦都拦不住。她刚要拉开门,就听到外面说道:“小子,你们那逝去的老谷主也未必是我的对手,更何况你呢?”

    “所以要请教主宽容一二,容本谷主和欧阳女侠一块上。”唐秉玄还真是不太要脸。

    这话一出,顿新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起来,那小丫头怎么喜欢这么一个货色呢。

    唐秉玄可不管这些,接着说道:“长生教设在外围的外援,全都被秀隐谷拿下了,你想要增援是不可能的了。本谷主可以直接拼人头把你拿下,可你伤了不该伤的人,本谷主要亲手给你教训。”

    清平的手放在门上,低头默不作声。

    顿新不能和唐秉玄和欧阳瑾争斗,他不知道唐秉玄的武功究竟有几成,陈继亮又受了伤,如今自己是受制于人,三十六计走为上,反正今日的收获已经很大了,接下来贵人的计划只会更加顺利。

    “唐公子,武林大会见。”顿新抓着身边的陈继亮踩着秀隐谷的人,三两步就踏上了屋顶,踏风而去。

    唐秉玄长吁了一口气,一转头就看见走出大殿的清平,他快步上前把清平紧紧地抱住,是看傻了一院子的人,只有宗渊和欧阳瑾挑了一下眉毛:这么多人呢,你家小子(姑娘)胆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