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借雪共白头

    曾以为是起点，谁知是巅峰。

    ——题记

    “喝了它，”我捏紧了手中一卷软叶，送到他唇边，“喝了它，我们自此之后互不相扰。”

    “紫萱，你当真……”他的眼底隐隐闪着无奈与不舍，他的情意我瞧得真切。

    我垂眸，不敢再去注视爱我如此之深的他。

    “紫萱，你绝对不能心软。”我心中的声音愈发坚定清晰。

    爱是学会放手。

    我甘愿成全他匡扶正义，拯救苍生的大爱。

    “是。”我以广袖掩面，假意喝去一汪碧水。

    透过轻纱看到他已经将水饮下，我释然一笑。

    还是狠不下心啊。

    忘情水划过我的脖颈流进肌肤里，彻骨凉意叫我的心冷得发颤。

    长卿，我们再无来世。以后若你遇到青儿，盼你能从她与我相似几分的眉目中想起这个与你痴缠三世的紫萱。

    “以往都是我看着你走，现在我先行一步，君勿念。”我骑在马上，旁边牵着缰绳的他一言不发。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许。

    哪怕我爱你胜过一切，这千万情感难以割舍。

    长卿眉目紧蹙，他沉默了一阵，张了张口似要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若你不是徐长卿，没有宏大的使命需要完成，我们是不是可以天长地久？

    可你如果不是能够做出感天动地善事的侠义之辈，我想我们也不过只是露水之缘，谈何相爱？

    我抬头，方见一望无际的天空湛蓝，彤彤日光红得耀眼。

    此番别离，倒是“应景”。

    “放手吧。”我轻转过头，竭力压制着欲要爆发的情。

    他松开了缰绳，又猛地一拽。

    我从马上摔下来，生生地扑到他怀里。

    忘情水，还有三日才发挥功效。

    他爱的越深，忘的越快。

    “长卿，你还有你的事情要做。”我狠心推开了他，翻身上马，一骑绝尘。

    或许此生此世长卿也不会知晓，我在加快马加鞭中落尽了泪，只当是黄沙迷漫而引起的罢。

    如今天下大治，五湖四海皆清宁。

    我与心爱之人分别长达三年之久。

    时过境迁，我想他已然不记得我的容颜。

    长卿，你说我这样想会不会少一点负罪感？毕竟那忘情水，我从始至终未沾一滴，因而对你的爱意也是分毫不减。

    我可不可以说我爱你比你爱我更深？

    常听人间的说书先生长叹过，世间最痛的莫过于相爱之人无法长相厮守。

    从前我一笑而过，认为自己并不会落的如此下场。

    人算不如天算，我们的结局应算是为我当日的无知做了陪葬。

    纵使女娲后人也会老去，虽说皮肤尚未出现什么褶皱，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光滑细嫩，我的一头青丝却染上了霜花。

    天空突然间飘起绒绒白雪，有些跳舞的小精灵迷失了方向，贴在发上，竟分辨不清是雪是发。

    我勾起唇角，说不清心里的滋味。

    三生为爱拼尽全力为也未曾得到什么，不过我从来无悔。

    长卿的那些师傅固然迂腐，细细思量来也属为他着想，便不值过多计较。

    “留芳是你，业平也是你，我爱的直都只有你一个。”

    我沉浸在过往中，竟情不自禁地说出了心声。

    想起他第二世死于非命，我难免伤感。

    “那徐长卿呢？”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却习以为常。

    “自然是爱的，也爱得最为深切。”我只当这是幻听。

    直到那人走过来，环住了我的腰身。

    他将头埋在我的肩处，有温热的液体流入衣内。

    “徐长卿，你……”

    我话音未落，被他扳过身子，紧紧地拥在怀里。

    “紫萱，最后一世了。”徐长卿声音沙哑，发黑的眼窝告诉我他这些日子并不好过。

    “可你……”我顿了顿，不知这话该不该说。

    “青儿，她需要我。”他的目光里皆是恳求。

    我猛然想起自己身为人母的失败，为了爱封印了她整整一百年，叫她经历了一个又一个无知的空白。

    “好。”我轻轻点头，吻上他的唇。

    火热灼烧尽了三百年的痛和悔，只在这一刻柔情似水。

    他这三年怎样，他为什么喝了忘情水还会记得我。

    答案不言而喻。

    爱，天长地久。你我，互相守候。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句话，终是成真；我与他，终究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