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心绪凄迷

    “启明师叔，刚才你看到林潇至是怎么自戕的了吗？”我道，启明师叔道：“他好像是隔空操纵了琴弦”，我道：“是了，手并不接触武器，而是短距离的隔空操纵，这样就解决了关于琴弦伤手和容易脱手的问题，如果我们可以提高操纵能力，形成长距离隔空操纵，那么就能降低操纵着被对方所伤的几率”，启明师叔道：“但这实现起来太困难了，对人的控制能力要求太强了”，我道：“可林潇至年纪轻轻，就已经对琴弦操纵自如了，他是有天赋的人，可以从前我们都没有发现，也没能让他施展，否则也许不会到今日的境地”，启明师叔道：“他是自己困于感情，拗于执念，与灵台阁离心离德才至此”，我道：“但他也为我们提供了方向，您带领钩玄司按照这个想法继续研究，制定出一套可行的控制力训练方法，若是能有我们灵台阁独门的控制力修炼法门，那就更好了”，启明师叔道：“好，我们试试”，“你这是在做什么？”衡华君突然道，我并未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快，而是一本正经的同他解释起我们的理念来，我道：“此次战役，暴露了灵台阁近身打斗能力的严重不足，由启明师叔牵头成立了钩玄司，专门研究近身打斗的新法门，他们……”，“灵台阁没有不足”衡华君打断我道，“若非阁中出了林潇至这个叛徒，在我全神贯注时重伤于我，灵台阁不至如此”，我这才明白衡华君是不满我的做法，我道：“每年洵武盟较武大会灵台阁都不参加，咱们阁中弟子一直让人瞧不起，太平年代也就罢了，仗着我们有百年历史，百年积淀，还能叫人尊重三分，可如今呢，再不思变，灵台阁还能有几年好过”，“即便要思变，也轮不到你来做主”衡华君道，我愣了一会儿，一时说不出话来，启明师叔道：“清至，你闭关这几个月，阁中大大小小的事都是清音在操持，累出一身病来，你实在不该这么说话”，我道：“师叔，你还不明白吗？他这是觉得灵台阁落入了他人之手”，启明师叔道：“怎么是他人呢？你们是夫妻啊！”，“是啊”我对衡华君道，“你可曾从心里认定我们是夫妻吗？”，衡华君没有答话，只是静静地立在那里，我道：“阁中一应印章令牌都在寻芳殿你原本放置的地方，我取用后都是立刻原样放回去，如今交还给你，我即刻离开灵台阁，绝不再插手阁中之事”，“清音”衡华君低低的唤了一声我的名字，我强忍住眼泪道：“衡华君，你把我和林潇至当成了一种人，我知道，你我之间没有什么情分，可我没想到，连信任也没有，我五岁来灵台阁，十三岁在你身边，你连我是什么人都不了解吗？”，衡华君道：“清音，是我不好”，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委屈，道：“你没错，你原本就是凉薄之人，是我对你要求太高了，是我没做好准备，是我矫情了”，说着就要离开，衡华君挡住我的去路，我瞪着他道：“你给我走开”，说罢推开他，离去了。

    从浮玉山一路下来，不知道要去哪儿，我想，那就……回家去看看吧。一路走来，道路两侧大多修整完好了，有一些店铺又重新开了张，街上也零星有了些百姓，不过三月，死去的杭州又有了生机。行至府邸处，只见府门半开，院墙破败，我闪身走进去，院中的杂草已有齐腰高，依稀还能看到发黑的血痕，廊柱上的刀痕箭痕昭示着这里曾经历了怎样残酷的屠杀，我向后走去，突然被什么缠住了脚，我低头看去，是一团乱糟糟的死人头发，我吓的向一旁跳开，跌坐在台阶上，我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与悲伤，不顾形象的放声痛哭起来，哭了一会儿，我感觉到有人走过来，坐在了我的旁边，抬眼看去，是衡华君，他满脸愧疚心疼，我倒从没见过他脸上有这样丰富的表情，只是迟来的歉意我也曾收到过，是官家赏赐的郡主之位，与他的愧疚一样不值一提，我道：“衡华君，我后悔了，若重来一世，我不会再上浮玉山，我要在家好好陪伴父母，然后跟他们一起赴死，一起投胎，来世还做一家人”，衡华君低头不做声，我又道：“小时候我看过很多公子佳人的话本子，他们都说要生生世世，我也曾有过这样的幻想，可如今我觉得，能让我愿与之生生世世的，只有我的父母”，衡华君道：“对不起，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不必”我道，“我的本事你也看到了，难道离开你我会活不了吗？”，衡华君道：“离开我你当然还能过得很好，只是灵台阁刚刚重新起步，我们都需要你”，我闻言心中一动，想起了那些刚刚招上山的小弟子们，正是七八岁活泼好动的年纪，初上山时，一个个叽叽喳喳的，险些掀翻了灵台阁的屋顶，我看着他们，经常幻想他们长大后的样子，那时候他们都成为了厉害的高人，灵台阁傲视群雄，独孤求败，我还幻想着那些离开灵台阁的弟子哀求着要回来，我会对他们说：“灵台阁不要叛徒”，想着想着，嘴角不由露出了笑容，这些时日，专心做事的感觉的确不错，我道：“我若回去，你给我个什么位置？”，衡华君道：“自然是阁主夫人的位置”，我顿时冷了脸道：“谁稀罕”，衡华君愣了一下，又笑道：“那就在文予司做个学正吧”，“学正？”我思虑了一番道，“好！”。

    从此我就以监督弟子学习的名义搬到了学馆，第一天没有回去，第二天没有回去，第三天，衡华君来了，他问我：“为什么不回去住？你还在生我的气？”，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我心里的想法原原本本的告诉他，我道：“衡华君，我想和离”，衡华君顿时黑了脸道：“你不要再耍小孩子脾气了”，我道：“我不是在闹脾气，这是我深思熟虑过的，当初我嫁给你本就不是因为心悦你，你娶我也不是心悦我，我们都只是为了给家人一个交待，可如今……如今我……也不需要给谁交待了，我只想给我自己一个交代，我想去做我愿意做的、我认为有意义有价值的事，你明白吗？”，衡华君道：“我不太明白，你是觉得做我的夫人会影响你做你想做的事，还是觉得不愿意花时间应付一个你不喜欢的人”，“我……”我顿了顿道，“虽然我不愿意伤害你，可……这是一回事”，“我不同意”衡华君道，“从前我觉得找一个爱慕自己的女人很麻烦，后来我又觉得身边没有一个真心真意的人很可怜，现在我又有些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但我唯一清楚的是，我不想就这么让你离开，我不知道我们的关系最终会走向何方，我也不知道接下来我该做些什么，但我不想就这样结束这段关系，我还想再等等看”，“可我现在不愿意回去”我道，衡华君道：“那便不回去吧”，说罢便转身离去了，望着他的背影我想，我是有些可怜他的，我想要的是一个有血有肉、知冷知热的人，可他永远不会是那样的人，我想他也需要一个有血有肉、知冷知热的人来将他捂热，让他有温度，可我也做不成那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