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冷情
自母妃走后，父皇再未踏足过母妃的殿宇。我守着母妃的旧物日复一日，在这寂静如冷宫的殿宇里，唯有母妃的遗物能让我的心里感到些许安慰。
当院子里的梧桐树落下最后一片叶子的时候，我的大皇兄突然造访。
六岁的我蜷缩在母妃的软榻上，怀中抱着母妃的衣物，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母亲从未离去。只有这样我才能好过一些。
大皇兄带着宫女和内侍闯了进来，他一把将要拦着他的陈嬷嬷推倒在地，然后径直走到榻前。刺眼的阳光自他身后闯进我的眼里，连带着我此刻看他都觉得刺眼。
“梅妃死了，父皇也不要你了，这下可没人能罩着你了吧。”
我抬眼看着我的大皇兄，他得意地笑着，笑的无比狰狞。我从前竟从未发现我的大皇兄竟生得如洪水猛兽一般，如此可怕！
我攥紧了手中的衣服，害怕地望着那些拳脚如雨滴般朝我身上砸来。我没有还手，即便身上疼痛不已，即便眼泪已晕染被褥，我始终没有还手。不知为何，我彷佛没了力气去还手，甚至是连握拳的力气也没有了。
陈嬷嬷跑过来想要将他们都拉开，可是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怎么抵得住这么多人呢？陈嬷嬷被他们推了过来，脑袋一下子磕到了床脚。她一边哭一边喊道：“他可是九皇子，是陛下最宠爱的孩子，你们这样对他陛下会杀了你们的！快住手，住手啊！”
父皇早已将我抛弃，即便我今日死在这里父皇他也不会来的，他们这些人大骂我又如何？父皇不会管的。
父皇他真的不再理我了吗？
我始终还是对父皇抱有一丝期待，不管我怎么想，我都不明白父皇为何一下子将我疏远。我将头埋进被褥里闷声哭泣，他们看我这副模样更加地嚣张了，动的手也越发狠戾起来。
大皇兄边打边骂我，他总在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他说我夺走了父皇对他的宠爱，说母妃是个贱女人，欺辱他的母后皇后娘娘。
大皇兄说，父皇将母妃葬在了皇陵之外，让她永生永世不得再踏进皇宫半步，不得再与皇家有任何牵涉。
“父皇把你娘埋在了瀚州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等着，等我把你教训够了，我就去找你娘，把你娘从坟墓里挖出来，让她不得好死！”
我怒了，无视那些拳脚，一下子将大皇兄扑倒在地。我握紧拳头重重地朝他脸上砸了下去，一下又一下，直到那些宫女内侍将我强行从他身上拉开。
大皇兄肿着脸被宫女扶了起来，他捂着脸重重地扇了我一巴掌，我登时感到天旋地转，耳朵里也不知是什么在嗡嗡作响。
他们又动起了手，我躺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陈嬷嬷趴在我身上，替我扛着那些拳脚，我哭着让她走，她疼痛地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母妃走了，一切都变了。我不知从前那些美好的日子是否只是我在某夜做的一个美梦，我不知现在的种种又是否是我正在历经的一个噩梦。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究竟哪是梦？哪是现实？
次日，一个内侍过来宣旨，我本以为是父皇依然在关注我，没想到这圣旨上说的是让我立即搬去悔咎宫静心思过。想来应是大皇兄在父皇面前告了我一状。
我本心中欣喜，却在听到圣旨的内容后瞬间失去了全身的气力。我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睁着眼也不知究竟在看什么，就像一条死鱼。
陈嬷嬷随我一起去了悔咎宫，她说我是她一辈子的主子，我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我想着此后我也就只有陈嬷嬷了，便什么也没说。
悔咎宫常年无人居住，这里的灰都不知积了多少层了，陈嬷嬷放下包裹就开始打扫了起来。外人只知悔咎宫是冷宫，便都以为这里是用来关押被废黜的妃子的地方。就连我也曾一度这么认为。可是如今，我被父皇的一纸圣旨遣来了这个地方。
我该是被完完全全地抛弃了吧。
父皇他啊，好的时候是真的好，可不好的时候半点情分也不留。
我蹲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榕树下看着地上成队爬行的蚂蚁，它们正艰难地运着不知什么东西，他们走了好久都还没走出这棵榕树的阴影。
冷宫里的人从不受人待见，陈嬷嬷总是偷偷出去找一些宫人，通过给他们一些钱财来换取一些食物。后来值钱的东西没了，陈嬷嬷只能硬着头皮去找以前关系好的人，从他们那里拿些吃食。陈嬷嬷找的次数最多的是一个叫大福的御厨，听陈嬷嬷说，大福是她的同乡。
后来陈嬷嬷在冷宫里开辟了一块儿菜地，她将托人带来的菜种子播种了下去。陈嬷嬷说，它们很快就会生根发芽，长出绿叶，我便时常守在那片菜地旁盼望着它们能快快长大。
陈嬷嬷看着守在菜地旁的我躲在角落里哭了起来，原来我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放下了母亲的遗物。我还是时常会想起母亲，每当想起她时我的心依然会很痛很痛。但是我开始对那片菜地里还未破出土壤的东西产生了好奇，我在想它们何时才会长成陈嬷嬷说的那样子呢？
后来我开始跟陈嬷嬷学习如何种地，再后来，我开辟了自己的菜地。当几十颗大白菜从地里冒出来的时候，我兴奋地拉着陈嬷嬷过来看它们。
悔咎宫有好几间空房，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便去里面看了看，没想到竟在一间空房里发现了一箱子书。我是有些读书的底子的，这里面有好些书我看起来并不会十分吃力，但还是会有好些生僻字，而许多字句的意思我也难以明白。我倒也会拿着书去请教陈嬷嬷，陈嬷嬷自小是跟着我母妃学过一些字词的，一些浅显的意思她到是能解释给我听，但要说得深邃了，她就犯难了。
没事的时候我就会坐在榕树下看会儿书，遇到不懂的地方就用石头写在地上，想着说不定哪一日我就明白了呢。结果有一日清晨我起来后竟发现有人在榕树下用一块石头压了一张纸条，我一看，上面竟都是对我不明白的地方的注解，字字句句都讲解的十分详细。
我既惊喜又有些害怕，惊喜的是有人能像一位老师一样来教导我，害怕的是我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人是鬼。我太好奇他究竟是什么人了，于是我在地上给他写了一句询问的话。然而第二天我收到的纸条上，那人却说让我不要好奇他的身份，也不要将此事告知别人，否则他就会消失。
因他每次给我的注释都非常详细易懂，而且字里行间都可以感受到他对我的耐心，我暗自将他称作老师。一年又一年，整整三年的时间，老师写给我的纸张都被我放在了对应的书页里。在这三年，我已将那一大箱子的书全部都看完了，并且都了然于心。而这一切都还得归功于我的老师，即使我从未见过他。
时至今日，我仍旧对这位老师的真面目充满了好奇。可是他在这三年里从未露过面，就连给我留注释也是不着痕迹。若他不是神鬼，便是个武功高强的人吧。
菜地里的白菜又长了出来，我挖出几颗放在了写着问题的地旁。我无其他东西可以报答老师的恩情，便将我精心培育的白菜送给老师吧。
当院子里的梧桐树落下最后一片叶子的时候，我的大皇兄突然造访。
六岁的我蜷缩在母妃的软榻上，怀中抱着母妃的衣物，一遍又一遍地在心里告诉自己母亲从未离去。只有这样我才能好过一些。
大皇兄带着宫女和内侍闯了进来，他一把将要拦着他的陈嬷嬷推倒在地，然后径直走到榻前。刺眼的阳光自他身后闯进我的眼里，连带着我此刻看他都觉得刺眼。
“梅妃死了，父皇也不要你了，这下可没人能罩着你了吧。”
我抬眼看着我的大皇兄，他得意地笑着，笑的无比狰狞。我从前竟从未发现我的大皇兄竟生得如洪水猛兽一般，如此可怕！
我攥紧了手中的衣服，害怕地望着那些拳脚如雨滴般朝我身上砸来。我没有还手，即便身上疼痛不已，即便眼泪已晕染被褥，我始终没有还手。不知为何，我彷佛没了力气去还手，甚至是连握拳的力气也没有了。
陈嬷嬷跑过来想要将他们都拉开，可是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怎么抵得住这么多人呢？陈嬷嬷被他们推了过来，脑袋一下子磕到了床脚。她一边哭一边喊道：“他可是九皇子，是陛下最宠爱的孩子，你们这样对他陛下会杀了你们的！快住手，住手啊！”
父皇早已将我抛弃，即便我今日死在这里父皇他也不会来的，他们这些人大骂我又如何？父皇不会管的。
父皇他真的不再理我了吗？
我始终还是对父皇抱有一丝期待，不管我怎么想，我都不明白父皇为何一下子将我疏远。我将头埋进被褥里闷声哭泣，他们看我这副模样更加地嚣张了，动的手也越发狠戾起来。
大皇兄边打边骂我，他总在说些我听不懂的话。他说我夺走了父皇对他的宠爱，说母妃是个贱女人，欺辱他的母后皇后娘娘。
大皇兄说，父皇将母妃葬在了皇陵之外，让她永生永世不得再踏进皇宫半步，不得再与皇家有任何牵涉。
“父皇把你娘埋在了瀚州那个穷乡僻壤的地方，等着，等我把你教训够了，我就去找你娘，把你娘从坟墓里挖出来，让她不得好死！”
我怒了，无视那些拳脚，一下子将大皇兄扑倒在地。我握紧拳头重重地朝他脸上砸了下去，一下又一下，直到那些宫女内侍将我强行从他身上拉开。
大皇兄肿着脸被宫女扶了起来，他捂着脸重重地扇了我一巴掌，我登时感到天旋地转，耳朵里也不知是什么在嗡嗡作响。
他们又动起了手，我躺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陈嬷嬷趴在我身上，替我扛着那些拳脚，我哭着让她走，她疼痛地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
母妃走了，一切都变了。我不知从前那些美好的日子是否只是我在某夜做的一个美梦，我不知现在的种种又是否是我正在历经的一个噩梦。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究竟哪是梦？哪是现实？
次日，一个内侍过来宣旨，我本以为是父皇依然在关注我，没想到这圣旨上说的是让我立即搬去悔咎宫静心思过。想来应是大皇兄在父皇面前告了我一状。
我本心中欣喜，却在听到圣旨的内容后瞬间失去了全身的气力。我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睁着眼也不知究竟在看什么，就像一条死鱼。
陈嬷嬷随我一起去了悔咎宫，她说我是她一辈子的主子，我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
我想着此后我也就只有陈嬷嬷了，便什么也没说。
悔咎宫常年无人居住，这里的灰都不知积了多少层了，陈嬷嬷放下包裹就开始打扫了起来。外人只知悔咎宫是冷宫，便都以为这里是用来关押被废黜的妃子的地方。就连我也曾一度这么认为。可是如今，我被父皇的一纸圣旨遣来了这个地方。
我该是被完完全全地抛弃了吧。
父皇他啊，好的时候是真的好，可不好的时候半点情分也不留。
我蹲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榕树下看着地上成队爬行的蚂蚁，它们正艰难地运着不知什么东西，他们走了好久都还没走出这棵榕树的阴影。
冷宫里的人从不受人待见，陈嬷嬷总是偷偷出去找一些宫人，通过给他们一些钱财来换取一些食物。后来值钱的东西没了，陈嬷嬷只能硬着头皮去找以前关系好的人，从他们那里拿些吃食。陈嬷嬷找的次数最多的是一个叫大福的御厨，听陈嬷嬷说，大福是她的同乡。
后来陈嬷嬷在冷宫里开辟了一块儿菜地，她将托人带来的菜种子播种了下去。陈嬷嬷说，它们很快就会生根发芽，长出绿叶，我便时常守在那片菜地旁盼望着它们能快快长大。
陈嬷嬷看着守在菜地旁的我躲在角落里哭了起来，原来我在不知不觉中渐渐放下了母亲的遗物。我还是时常会想起母亲，每当想起她时我的心依然会很痛很痛。但是我开始对那片菜地里还未破出土壤的东西产生了好奇，我在想它们何时才会长成陈嬷嬷说的那样子呢？
后来我开始跟陈嬷嬷学习如何种地，再后来，我开辟了自己的菜地。当几十颗大白菜从地里冒出来的时候，我兴奋地拉着陈嬷嬷过来看它们。
悔咎宫有好几间空房，我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便去里面看了看，没想到竟在一间空房里发现了一箱子书。我是有些读书的底子的，这里面有好些书我看起来并不会十分吃力，但还是会有好些生僻字，而许多字句的意思我也难以明白。我倒也会拿着书去请教陈嬷嬷，陈嬷嬷自小是跟着我母妃学过一些字词的，一些浅显的意思她到是能解释给我听，但要说得深邃了，她就犯难了。
没事的时候我就会坐在榕树下看会儿书，遇到不懂的地方就用石头写在地上，想着说不定哪一日我就明白了呢。结果有一日清晨我起来后竟发现有人在榕树下用一块石头压了一张纸条，我一看，上面竟都是对我不明白的地方的注解，字字句句都讲解的十分详细。
我既惊喜又有些害怕，惊喜的是有人能像一位老师一样来教导我，害怕的是我不知道对方究竟是人是鬼。我太好奇他究竟是什么人了，于是我在地上给他写了一句询问的话。然而第二天我收到的纸条上，那人却说让我不要好奇他的身份，也不要将此事告知别人，否则他就会消失。
因他每次给我的注释都非常详细易懂，而且字里行间都可以感受到他对我的耐心，我暗自将他称作老师。一年又一年，整整三年的时间，老师写给我的纸张都被我放在了对应的书页里。在这三年，我已将那一大箱子的书全部都看完了，并且都了然于心。而这一切都还得归功于我的老师，即使我从未见过他。
时至今日，我仍旧对这位老师的真面目充满了好奇。可是他在这三年里从未露过面，就连给我留注释也是不着痕迹。若他不是神鬼，便是个武功高强的人吧。
菜地里的白菜又长了出来，我挖出几颗放在了写着问题的地旁。我无其他东西可以报答老师的恩情，便将我精心培育的白菜送给老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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