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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拜访春天

    那年我们来到小小的山巅

    有雨细细浓浓的山巅

    你飞散发成春天

    我们就走进意象深深的诗篇

    你说我像诗意的雨点

    轻轻飘上你的红颜

    啊我醉了好几遍

    ……

    这首歌是兮兮教我的,唱这首歌的时代,我们的发、我们的脸、我们的身、心……都是春天。

    我们在那年的春天,除了拥有青春,还拥有了一只孔雀。

    那段时间正是兮兮的二次恋爱谈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我敢肯定他就是跟校园午夜电台里唱傻叉“有位佳人在楼那边”的那位,但兮兮藏着掖着,“养”在深闺,从不让我们见到,估计是怕像“厕所男”那样被截胡了吧。

    还是盛芷淇大方,整了王春这个经济适用男,使用于全宿舍,全宿舍的人都能指使王春帮着打饭、打开水。

    那天,兮兮带回宿舍一只孔雀——刚刚孵出的孔雀,好丑,像没长毛的麻雀。

    “这就是能开出美丽彩屏的孔雀?”我看着这只又丑又秃又小且嗷嗷待哺的鸟,很不屑地撇撇嘴。

    兮兮:“长大了就会变美的。”

    我:“能养大吗?”

    “当然可以。”兮兮说。

    兮兮深情地望着孔雀——眼里有一泓秋水。她那像出血了一般红艳艳的嘴唇微张着,桃色的脸泛着光……我明白了,这一定是信物!

    宿舍里的姑娘们都围了上来,红即使截胡了兮兮的前男友,成为众矢之的,也趁机想同大家和好,讪讪地凑过来看小孔雀。

    红说:“公的才会开屏,它是公的还是母的?”

    盛芷淇立刻回她:“那得让我看看。”

    发育晚又缺心眼儿的我听了盛芷淇这话极其惊愕:“这……这怎么看?”

    盛芷淇说:“那还不容易,我小时候养过鸡……”说着她伸手去抓小孔雀,兮兮挡住了她的手:“别抓,是公的,会开屏,人家告诉我了。”

    “人家是谁?”我脱口而出。

    兮兮瞄了我一眼,抿嘴一笑,没回答。

    我当时心里想的是:这是哪个奇葩怪物啊,送女朋友礼物竟然送只小秃鸟!也对,兮兮也是奇葩嘛,正好,奇葩奇葩对对开。

    但我嘴上却说:“啊,这鸟很有意义,咱得好好养它。”然后我抓起一撮兮兮带回的饲料放在手心里,递到小鸟嘴边,小鸟挣扎着站立,啄着我手心,好痒……我笑起来,姑娘们都咯咯笑起来。

    空气里有点莫名的骚味——骚动的滋味?

    多年以后,当我读了佛洛伊德,看到佛老先生把男人送女人花的行为解读为“同样都是**官的缘故”,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

    这春天里的小秃鸟,兮兮如获至宝,捧着装它的精致纸盒,随身带着。

    养孔雀极大地激发了我们宿舍女生的团结和母性,兮兮和红的怨仇似乎也在照顾小孔雀的事项中化解了。大家争先恐后地照顾它,喂食、喂水,清理粪便,换纸垫……大家都盼着它快快长大,相信它会有发春、开屏的那一天。

    可是,几个星期后的一天早上,大家刚刚起床,兮兮准备给小孔雀喂食,打开纸盒的盖子,发现小孔雀不动了。

    兮兮惊叫了一声,姑娘们全都跑过来,围着小孔雀。

    抚摸,它一动不动。用指头戳,也不动。

    它死了,虽然谁也不愿意说出这个词,但它的确是死了。

    空气仿佛静止了。姑娘们围着小孔雀的尸体面面相觑。

    “四小天鹅”带着小孔雀的尸体,来到图书馆后面的小树林里。

    这片树林,在夜里曾吓得我魂飞魄散,可是白天,有阳光时树叶闪烁,下雨时绿荫朦胧,风儿吹过时像风铃般哗啦啦响……多么静谧而美好,我找到了一棵开满了丁香花的树。

    盛芷淇用裁纸刀在丁香树下挖坑,一边挖一边说:“得挖深点,可别让小猫小狗叼走了。”

    听到这句,一直憋着的兮兮哇地一声哭了。

    有路过的同学朝我们看,我连忙和盛芷淇、红手拉手围住兮兮,挡住路人视线。

    兮兮捧着纸盒哭,半天不肯把盒子放到坑里。

    良久,盛芷淇实在忍不住了,一把夺过纸盒,放进了小土坑。然后,捧起一把刚挖的土撒上。

    我们每个人都捧起土,一把一把地往上面撒,很快,堆起了一个小土包。

    我们围着那个小小的、位于丁香树下的小土包——四只小天鹅给一只离开屏还有十万八千里的小孔雀开追悼会,哭得如丧考妣。

    其实,孔雀之死带来的悲伤困扰了我们很久。

    许多年过去之后我才知道姑娘们的直觉是多么敏锐。小孔雀之死仿佛一个先兆,之后发生的事情都是盐从这儿咸,醋打这儿酸。

    孔雀之死后发生的桩桩破事,困扰了我一生。这困惑,就像很久前被蚊子叮过的包,抓破了,留下了痕,但其实早都好了,只是剩一个发黑的印子而已。你平时根本不会意识到这黑印子的存在,但万一不小心想起了它,当初那又刺又痒又痛的感觉就又回来。

    唉!

    今年我又来到你门前

    你只是用柔柔乌黑的眼

    轻轻地说声抱歉

    这一个时节没有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