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遗憾

    1.五月底，为了适应高考，学校规定午休时间住校生必须回寝室休息，走读生必须回家。午后天气炎热，街道两旁的梧桐树上知了没完没了了的叫着，听着就感到心烦。

    王摆摆撑着伞走在树荫里，阳光透过树叶间隙在她的伞上留下一个个的小圆亮斑。随着她的走动，伞面上的图案大小改变，但始终是圆形的，这个现象叫作圆盘衍射。这个时间点，街道上一个人影都没有，王摆摆一直仰着头看着光斑，顺带在脑海里联想了有关光学选修的系列知识：阳光下的彩色泡泡是光的薄膜干涉，三棱镜的彩虹是光的色散......都是重点，她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

    高考就要来临，她紧张极了。

    回过神来，已经到校门口，刷卡进入，走到教学楼前，对着旁边的孔子雕像拜了又拜。

    王摆摆：保佑我高考顺利。

    从家到学校走路只需要六分钟左右，王摆摆每天下午两点钟准时出门，两点十五准时踏上最右侧的楼道，三年里，风雨无阻。她是一个准时且固执的人。

    在踏上楼梯时，右侧面对着操场的小门走进一个人，是普普。

    看见王摆摆后，他笑着挥了挥手，王摆摆点点头，加快步伐拉开他们的距离。踏上二楼的楼梯时，“王摆摆，”普普叫住了她。

    “嗯？”王摆摆停下脚步，转身，用双手撑着扶手，低头看向他。

    他靠着墙，手肘搭着校服外套，背后的白瓷砖墙面映出他模糊的轮廓。

    王摆摆站在二楼，他站在一楼；

    她低头疑惑的看着，他抬头灿烂的笑着；

    她背着书包，拿着松散的遮阳伞，他提着校服；

    谁也没有说话，整栋教学楼都很安静。

    阳光从一楼和二楼楼梯转角的窗户中穿过，他们之间隔着一束阳光，细小的灰尘在光束中飞舞。

    “你......大学想去哪里？”沉默过后，普普收敛笑容，认真地问王摆摆。

    “四川，我想去四川读大学。”

    “你也想去？巧了啊，我也是！”

    “我姐姐在那里读过大学，我想去看看。”王摆摆说完没有等他再问，拔腿就走了。

    普普老家是四川的。

    2.接下来的几天，她几乎都能遇见他，不变的时间，不变的地点，只是没有交流。

    王摆摆在前，他在后，隔着七八阶；

    王摆摆走在左边，他走在右边。

    记得清楚的都是很小很小的事情，忘不掉的也是很小很小的细节。

    3.高考到了，迷迷糊糊的考完，王摆摆还没有来得及实施她的小计划。她准备表白，为自己的高中画上一个句号，去搏一把，想要得到一个痛快。

    妈妈生病了，病情来势汹汹，高考完的王摆摆被打包送进医院陪护。一个月里，王摆摆错过了毕业聚餐，没有再见到普普。

    王摆摆：高中没有手机，只有棒棒机，只有通过妈妈检验的好朋友的号码。

    4.高考成绩在王摆摆陪护期间出来了，考得很差。她没有过线，妈妈因为成绩后面半个月都没有和摆摆讲过一句话。姐姐则劝她去复读，感到迷茫，感到难过。王摆摆最终去了隔壁城市复读，断开高中的一切联系。

    那段时间，她心灰意冷，谁都不想见，谁都不想说话。王摆摆带着行囊前往复读学校时，朋友们在庆祝录取通知书的到来，姐姐上班，妈妈觉得复读丢脸不愿意见她。

    普普不知道从哪里得到她的消息，在高铁站闸机口等她。

    他送给王摆摆一束向日葵，和一张写着加油的小卡片。什么话都没有说，静静地看着王摆摆过安检。王摆摆在候车大厅坐着，看着他转身离开，泪流满面。

    他们之间，什么都没说，又像什么都说了。

    王摆摆觉得他值得更好的人，自己是个很失败的人。把普普的行为当做告别，那束花，晒成干花挂在复读寝室的桌子上。支撑着王摆摆度过无数个崩溃的夜晚。

    5.今年，妈妈打扫卫生，扔掉了那书干花。王摆摆去捡的时候，花已经和其他垃圾混合在一起，她还没来得及生气，就翻到了一张夹在包花的纸里面的字条。王摆摆蹲在那里沉默良久，最终空着手回去了。

    “不是捡花去了吗？没找到吗？我就扔在楼下的烂柜子上边，这花都挂两年了，复读人家带好成绩回来，你倒好，带一束干花，啧。”妈妈在厨房忙活，王摆摆头一次不想和她顶嘴，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出神。

    纸条上写着：我在哈尔滨等你。

    背面是他的电话号码。

    有时候真的很恨，恨自己的不勇敢，恨自己看着浓烈却连吐露都不敢的喜欢。

    普普没有考上四川的大学，他去了哈尔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