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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风险未知的明天

    会议结束后,贾斯汀很快就收拾好了行李,在达维德的陪同下,赶上了当日101郊外车站的最后一班开往南方沙漠的列车。

    午后的天气很好,阳光和煦,101郊外车站处也显露出平时难得一见的绿意。

    “还记得我刚来这的时候,这个车站原本是要被废弃的。”达维德环顾四周:“不过你也真是抠门,看看这都破成什么样了。好歹你也整顿一下四周的环境啊。”

    确实如达维德所说,整个车站荒无人烟,月台松动的石砖碎裂着长短不齐深浅不一的缝,达维德这个胖子更是一脚踩碎好几块石砖,踉踉跄跄差点扑倒在铁轨上,惊魂未定不说,还引来了同行光头男一阵毫不留情的嘲讽。露天候车区内除了他俩也没再有其他任何一个乘客,随温度上升而肆意生长的杂草蔓延在二人视线能到达的每一个地方。面前的铁轨也生了红锈,草丛内被惊扰到的虫豸嘶鸣着尖锐的长音向月台上的两人宣告它们对这片土地的主权。抬头看去,顶部的遮雨棚破了个大洞,刺眼的阳光直追眼底,二人匆忙闭眼,遁入黑暗的视线内飘起许多七彩且边缘模糊的球。

    “我说,亲爱的市长啊。”达维德揉着被太阳直射的眼睛,脚下一软,踉跄间又踩碎了几块石砖。他终于也是忍无可忍的和贾斯汀抱怨着:“101就这么一个车站,还是门面级别的地点,你就不能抽点钱来好好修理一下?”他指了指被踩碎的地面:“不是我说,你自己看看,这都破成啥样了?”

    “关我什么事啊?再说了,出了101就别喊我市长了,咱们是兄弟。”贾斯汀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车站这种东西,能用不就行了?再说了,”他斜眼看着达维德,一脸坏笑:“踩碎我这么多石砖,你准备赔我多少啊?”

    “赔个屁,我要是在你这个车站受伤了啥的,你还得赔我医药费。”达维德和贾斯汀太过熟悉,开的玩笑也越来越肆无忌惮。“真要我赔,也不是没办法。”他眼珠一转,语气也变得恶心起来:“真要我赔,我就只能以身相许了呢贾斯汀哥哥~”说着,他还很应景的夹着嗓子。

    “滚!”贾斯汀立刻闪到一边:“你要是再出这个声音,回联盟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毙了你。”他厌恶的干呕一声:“奎恩是怎么容忍你这么多年的。”

    “哈哈哈,咱们扯平了。看见了吧,世界上没有靠卖萌解决不了的事。”见目的达到,达维德爽朗的笑了。“还有啊,我和奎恩那是生死挚交,他可不会这么想着枪毙我这种事。”

    远处传来汽笛的轰鸣,火车高大的身影冲破宁静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迎面落座后,刚才还相谈甚欢的二人此刻并无过多交流,列车上也没有过多其他的乘客,只有一位怀抱婴儿的女士。乘务员也倦于对人笑脸相向,机械的说完那些礼貌性的话就转身离去开。列车启动,贾斯汀默默享受着指间微微冒烟的雪茄,达维德则凝视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灰蓝色瞳中的光点逐渐涣散,本人也是一反常态,久久无言无语。

    注意到老友的异常表现,贾斯汀放下了手中的烟,问道:“达维德队长?你有心事吗?”

    呼唤声将达维德从沉思中吵醒,他转头看向贾斯汀,重呼出一口气似的轻笑一声:“算了,您还是别叫我队长了。”他摆摆手:“我只有在101才是队长,出了101,我不过就是个啥也不懂的老人罢了。”

    “可别这么说。”贾斯汀说到:“好歹也是前捷卡德林帝国的空军军官,只不过现在屈尊为我打工而已。”他笑到:“刚才还说要以身相许,怎么现在就反悔了?”

    “我们不合适,在一起也不会有别的结果。”达维德苦笑着打趣,向过路此地的乘务员要了一瓶透明的酒,倒入杯中递给贾斯汀:“如果捷卡德林领导人不做那么过分的事,我也不至于最终会离开故乡。”说完,他举杯仰头一饮而尽,苦酒入喉,使他脸上的苦笑更加深刻,达维德咳嗽几声:“尝尝吧老贾,我故乡原产的酒。”

    “太难喝了,你们捷卡德林人的嗓子是铁打的吗?”喝下那杯酒后,贾斯汀本就浓密的眉毛因为紧皱而更加粗重:“就这么点,喝下去的感觉像是吞了刀子。”

    “不好喝吗?”达维德笑着问道。

    “好喝才怪。”贾斯汀推开杯子:“嘴里要喷出火一样的难受。”

    “西陆人永远不懂我们北陆人的浪漫。就这个度数的酒,在捷卡德林只能被叫做饮料。捷卡德林可是高寒地区,战士想要顺利生存下去,烈酒就是生存物资的不二之选。”达维德再次将视线转去窗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西陆人才是整个世界上最浪漫的民族,要我说,西陆的甜橙热红酒才是整个北半球的绝佳。”贾斯汀满脸自豪的介绍起来:“活着不是为了给自己制造困难的,与其冬天喝你们那种像吞了刀子一样让人难受的酒,不如和我们一样,只需要一口锅,一瓶红酒和几个甜橙就万事大吉了。”说着,贾斯汀抿起了嘴,似乎是在回味他口中的甜橙热红酒:“把红酒煮开然后放进半个切好的甜橙,撒上香料加上白糖,有条件的再加上几片苹果,别提有多自在了。”贾斯汀仰头回忆着:“在寒冷地带行军,让所有将士魂牵梦绕的就是这口热红酒了。”

    “联盟这么羸弱不是没有原因的,战火烧到营地门口了,一看,里面的士兵搁那喝下午茶呢。打仗还想着喝热红酒,我们咬掉瓶塞就直接对嘴喝了。”达维德侧脸嘲讽着:“捷卡德林的血统中最浅薄的道理就是‘吃是为了活着,活着不是为了吃’。”

    “还讲血统呢,西陆的包容性就比你们强,不管你来自哪里,都能在西陆平原找到自己的栖身之处。”贾斯汀傲慢的说着:“只能说西陆人和你们捷卡德林人的浪漫是不互通的了,毕竟有美好的期待才能在极恶环境下坚持到最后。”贾斯汀摊了摊手:“话说,认识这么多年,我还没有正式请你们喝过一次甜橙热红酒呢。”他将身子往前探了探:“不如这次行程结束,叫上奎恩和克里斯,一起来我家小聚一下吧。”

    可达维德却一反常态的苦笑着,应付着回答了自己一声“嗯”,就没再说什么。

    见状,贾斯汀也不再继续追问,他知道达维德的过去,知道他经历的所有痛苦和不悦。虽然这次去帝国是达维德主动请缨,但重回过去的伤心地对他来说又谈何容易。

    继续争论刚才的话题也没有意义,于是,贾斯汀也恢复了沉默,气氛再度压抑下来。

    过了一会,达维德转过头来继续说道:“到时候,我也请你喝我们这的酒,我父亲是个酒庄老板,按理来说,最懂这方面的东西了。”达维德继续憨笑着,只不过表现的有些刻意:“只不过,酒还是那个酒,但如今的帝国已经永远回不去当年那个捷卡德林了。”不知为何,他笑了,笑的却格外凄惨。“贾斯汀,”他抬眼正视着对对面的人。

    “怎么了?你是有什么想说的吗?”贾斯汀问道。

    “如果库马耶维奇没做出那种过分的事,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去给联盟效忠的。”达维德又一次重复了这句话,脸上的笑容越发悲切,眼中也要晶莹打转。

    “我知道。”贾斯汀平静的说:“我猜,你也很怀念从前的那个捷卡德林吧。”

    “是啊。”达维德深吸一口气意图平复心情:“没有人不怀念自己的故乡的。”

    “往好处想想,虽然你并不生于西陆,但我,奎恩,克里斯,还有其他那些队长和你的队员们,我们都是你的家人。”为了调动达维德的情绪,同时也给充满凶险的路途增加些许趣味性,他继续说道:“诶,不如,我们去捷卡德林之后先去探望一下你的家人吧,你来联盟二十多年都没回去过,不如这次我们先去探望一下他们吧。”贾斯汀兴奋的说:“以前每当咱们坐车的时候,你不管我想不想听都要叽叽咕咕说上一大顿你在部队当军官的光绘历史,我现在都能记得你到底带过多少个士兵,怎么这次不继续跟我讲讲了?”

    可谁知,达维德却很平静的摇了摇头,“我所说的故乡,已经死在感染战争之前来。”说完,他再次视线停留在北方一个不固定的点上,温和的笑着,不再言语,瞳中涣散的光再次凝聚,集结成一片灰蓝色的海浪在眼眶里涌动。

    老旧的列车轰鸣着,缓慢且颤抖的奔赴远在南方沙漠的终点。后方的座位上,女乘客怀中稍有平静的婴儿再次开始哭闹。

    列车的窗里,沿途风景迅速向身后掠过,一路向南,夏日的气息更加明显,不断有新的绿意映入眼帘,黄沙的身影也出现在一闪而过的目光里,清澈明澄的湖面倒映着天空中翱翔飞鸟的影子。

    贾斯汀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他选择继续吞吐着手中的大颗粒烟雾,面对老友不想被他人察觉到的情绪,不再追问下去。

    此时的达维德,他一手托着腮,将手肘支撑在车窗的窗框上,另一手握在那个酒瓶的脖颈上,轻轻晃动着里面辛辣的液体,面朝着渐行渐远的北方,不自觉间,竟与他心中,要花费毕生时间去怀念的旧日故乡,正襟相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