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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颠倒的阁楼

    ‘哐啷’一声,范天承将一面铜镜丢在姬霄身前,笑吟吟地开口道:“你此刻的眉心处,有一滴艳润的红珠显露于上。此红珠,便是本公子的专属奴印。”

    “奴印的形态与所呈现出来的姿态,与施展奴印之人息息相关、完全操纵。但也因此,每一种奴印均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刻的。”范天承缓缓坐回碧色玉椅上,端起身前案几上还依有余热的香茗递往唇畔,轻轻抿了一口,淡然地说道。

    “你一路走来路过的所有阁楼与竹篁,还有这尊宫殿,都有一个统一的名字——承篁居。”范天承将手中清茶搁置于身前碧玉案几,继续开口道。

    “而承篁居内,所有眉心缀上你此刻眉心中存在的那绛珠红点的人,皆是我承篁居的奴仆,被我……亲手打下过奴印!”

    范天承话语落下,姬霄沉默了片刻之后,便蹲下身来,将地上光泽波转的那面铜镜拾起,对照着自己的脸,细细打量起来。

    明澈透亮,并且看起来价值不凡的铜镜中,清晰地折射出,他此刻的面容。

    那是一张颇为俊秀的少年脸,虽然眉宇间此刻略微散发出丝丝的青稚韵味,但那双外勾内翘,飞扬锐利的丹凤眼深处,却蕴含着一抹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坚毅与成熟。

    而此刻这张脸的眉心正中央处,赫然有着一滴好似绛珠般的红点存在其上,好似浑然天成,更添几分俊美与妖冶,寥寥生出几分不凡的韵味来。

    姬霄看着此刻铜镜中的自己,心绪在此时微微荡漾,不禁伸出手来,细细地在自己的眉心处开始摩挲,眼中不时闪过不知名的光芒。

    “这就是奴印?”

    姬霄此刻喃喃自语,心中好似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方才瞬间触碰到那滴绛珠红点的时候,丢失了。

    他知道,那样东西,叫做自由……

    “姬霄,你应该知道,我此刻,在这承篁居内,不止有你一个血奴。”忽然,范天承淡漠说出的一番话,将姬霄从微微的怔神,与短暂的失意之中,拉了出来。

    他微微抬起头,目视此刻大殿上方微微端坐,神色似淡水般的范天承,心绪微微思索之后,眼神闪烁一阵,立刻恭敬一礼,道:“公子,我知道。”

    “呵呵,知道就好。”范天承忽然轻笑几声,停顿了几许后,复又道:“但……我并没有对待他们像你一般,单独接触,并且单独谈话……而是让春木随意给他们安置了一个住所,然后让他们打打杂事,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凭借姬霄聪慧的头脑与细腻的心思,他岂能不知这是为何,当即颔首说道:“公子,您的这些用意……我都明白。公子这般特殊待我,姬霄在五日后,定会撑过那血妖之炼,成为一名真正的血奴,助公子的修行之路,更上一层楼!”

    “好,好,好!”范天承当即大笑,立刻连说了三个好字,仿佛此刻很是高兴与欣慰。

    随后他站起身来,负手而立,笑吟吟地说道:“姬霄,你头脑倒也灵活聪颖,见着我的时候虽心有涟漪,但却面如平湖,此份心性是其他凡人不可及之存在,我当然要对你特殊照顾。”

    “那么此后,你的居所便是你醒来之时,身处的那一处阁楼。那阁楼青铜鼎中的三阳春水,对于凡人来说,乃是疗伤圣药。这个想必你经过了一夜的浸泡,内心也已知晓……那么我现在就决定,将那一鼎三阳春水,以及那尊青铜鼎,全数都赏赐于你!”

    “须知,那三阳春水不仅仅具备疗伤之效,更是能够提升你的肉身素质,与剔除你体内所蕴含的,那些沉淀已久的杂质。每日浸泡一个时辰,这其中蕴含存在的莫大好处……不言而喻。”

    “当然,我如此待你,可不是平白无故、无的放矢的。希望你在五日后的血妖之炼中,不要让本公子失望啊……”

    言至最后,范天承话语中所蕴含与所想要表达而出的意思也溢于言表——我如此特殊待你一个血奴,没有其他,就是你比其余血奴更有可能,通过五日之后的血妖之炼,成为一名真正的血奴,可有力地助我修行!

    姬霄当然明白这番话的意思,立刻装出一副肃然的神色,恭谨道:“姬霄,定然不会负公子所托!”

    他知晓,现在他能够得到范天承特别的‘关爱’,也只是因为此刻范天承从他的身上窥见的利益更为巨大罢了,从此再无其他。

    所以,他必须努力提升自己,争取在五日之后的血妖之炼中,成功度过,成为一名真正的血奴,让他身上存在的这种利益,持久恒远的延伸下去……

    ……

    ……

    走出大殿,姬霄转头就遇上了在外等候的春木。

    这个白衣童子站在青魄色的玉阶上,微风拂过,戏谑地荡起他的秀发,飘飘然在他的身上,有一股轻灵之意浮现。

    听到后方的动静,他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姬霄额头眉心处的绛珠红点之后,开口道:“我们公子与其他血逍宫的弟子不同,既然他为你打下了奴印,那么就代表公子给予了你足够的重视。不然的话,公子连理都不会理你一下,更别谈动用修为结血成印了。”

    听闻此言,姬霄微微怔了怔,而后言道:“不是每个血奴,都会被打上奴印么?”

    “除去我之外,那剩余的九个血奴,应该也被打上奴印了吧?”

    春木听后,摇头一笑,道:“我都说了,我们公子与血逍宫的其他弟子是不同的。若是其他血逍宫的弟子获得了血奴,那么定会迫不及待地为其打下奴印。但我们公子不同。”

    “因为公子所打下的,并不是寻常的奴印。而是血逍宫内宫弟子才能够修炼的,正宗的沥血奴印。”

    “这种奴印打下,不仅耗费修为与心神,并且还有数量限制,不像寻常奴印那般,你想结多少,便结多少,否则便会有可能反噬神识,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春木语罢,姬霄眼神闪烁一阵之后,便问道:“那么公子打下的这种沥血奴印,与之寻常的奴印,差别在哪呢?”

    “差别,那可大了。”

    春木耐心讲解道:“修行之路,第一的初始阶段,便是法海境。这个阶段便是修行道诀,开辟体内法海,引天地灵气入体,凝聚为法力。法海境修行至后期,体内法力浩荡如海,因此便得名法海境。人体内所开辟出来的承载法力的空间,便一同名曰‘法海’。”

    “法海可通过修炼道诀,而自行开辟。”

    “但法海开辟还有另一种方法,便是依靠外力。就是境界足够高的修士,运用修为,强行替你开辟法海!但是此法危险至极,稍不注意,便一命呜呼,身消心陨!”此刻,春木讲的兴致勃起,姬霄也听着这些之前从未接触过的领域,神色显得极为认真。

    “而法海境之上,便是道台境。所谓道台,便是在法海处凝聚道台,铸造修为根基。道台境修士,可以不依仗任何法器以及外力,便遁地飞天,潇洒自如!”

    “道台境的修士,无论在哪个势力之内,都是绝对的中坚力量。甚至在一些比较弱小的势力之中,足以称王称霸,雄踞威严!”

    春木侃侃而谈,此刻炮语连珠,越说越劲头十足,语速都开始加快,令姬霄都有些耳不暇接。

    “等等等等。”就在这时,姬霄忍不住出口打断了春木的话语,开口道:“这好像和我本来的问题……不怎么搭边吧?”

    虽然姬霄此刻对于春木所说的这些修士境界的详细讲解非常感兴趣,但是他此时此刻更为在意的,还是寻常奴印,与沥血奴印的差别。

    毕竟,这关乎着他的自由。

    “谁说不搭边的?”

    春木一挑眉,仰头看着比自己高了足有两尺的姬霄,开口道:“寻常奴印,便需要自身修为达到道台期,便可自身运转修为将其解除。或者让道台期修士,动用修为,替你解除。”

    “而沥血奴印……便是需要结丹境的修为,才可以解除!”

    姬霄眼中光芒闪烁,迟疑了一会儿后,问道:“结丹境……在血逍宫的话,多么?”

    “多么?”

    “你以为结丹境的修士是大白菜吗?”

    “要想到达结丹这一修为,除非天赋异禀之辈,否则究其一生都只能望洋兴叹、捶胸顿足。可即便是在修行中的天赋卓越之辈,也至少要花费两个甲子的时间才能够踏足此境。”

    “两个甲子啊,一百二十年,都是凡人的一生了!”

    春木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仿佛那种富家公子看乡巴佬的眼神,然后继续道:“据我所知,在我血逍宫,也就只有宫主与太上长老是结丹境的修士。而就算是地位仅次于宫主与太上长老的内宫大长老,也只是道台期九重,连半步结丹都还未触及到。”

    闻言,姬霄虽面不改色,但却心在这一刻沉入了谷底。

    那这么说来,如果没有结丹境修士为他出手的话,这沥血奴印,岂不是要陪伴他一生?

    他此刻只是一个小小的在这血逍宫中毫不起眼的血奴,根本不可能让血逍宫的宫主或者太上长老,为了他而耗费修为,解开奴印!

    “不,我还有机会!”

    忽然,姬霄想到之前在大殿内,范天承的言语:“五日后,我血逍宫将会对你们这一批新来的血奴进行血妖之炼。简单来说就是喝下血妖之血,强行开辟法海,踏上修行之路,修炼我血逍宫专供给血奴的道诀——奉血经!”

    “我一定要通过血妖之炼,踏上修行之路……这样,才有那么一丝的可能踏足结丹,寻求自由!”

    姬霄握紧了拳头,此刻眼中闪过一抹磐不可摧的坚毅,仿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忽然,他的余光扫向春木,却见他身上没有任何红点存在,不禁微微一怔。

    方才在大殿中的时候,姬霄曾听范天承说过这么一段话:“如果你五日后能够经历过血妖之炼并且安全的活下来,那么不仅我会大大赏赐你,并且你以后的身份和地位,在这承天殿内,就算是春木,也比不上你。”

    照范天承这番话语来看,春木在这承篁居中,地位应该是较高,较受范天承重视的存在。但是为何,他却并没有被打上任何奴印呢?

    而春木似乎是察觉到了他的异样,瞥了他一眼之后,道:“你是不是在好奇我的身上,怎么没有奴印?”

    姬霄迟疑了一下后,缓缓点了点头。

    春木笑了笑,此刻颇为有些自豪道:“公子不给我打奴印,那可不是因为不重视我。相反,他非常的重视我!”

    “至于公子为什么不给我打奴印,那是因为公子对我存在着绝对的放心与信任,因此,才没有给我打上奴印!”

    “在这承篁居中,奴仆其实并不算多。总的算来,除去昨晚送来的那九个血奴与你,也就只有不到二十个。而这些奴仆,分别负责照顾公子的起居与日常事务,全数,尽归我管。当然,我另外还独自照顾着公子的饮食。而这承篁居大大小小上上下下的事物,大部分,也都归我管!

    春木自豪道:“可以说在承篁居中,除了公子,我就是老大!”

    继续和春木交谈了一阵之后,姬霄带着微微的忧患,回到了今日醒来的那一幢阁楼中。

    此阁楼共分为两层,外表古香古色,精美至极。

    周围鸟语花香,倚靠竹林,空气别样清新舒爽。

    阁楼的第一层只有许多精美的摆件与装饰品,中间还矗立着一尊厚重古朴的青铜鼎。

    青铜鼎内盛着的苍翠郁水,正是三阳春水。

    除此之外,这第一层便再无其他,大多是宽敞空荡的空地。

    而阁楼的第二层,竟然是一个好似会客厅般的宽敞地方,这让刚上楼的姬霄,不禁微微愕然。

    谁家建阁楼……会将会客厅布置在第二层?

    不都是布置在第一层么?

    而这处阁楼,竟然是完完全全地颠倒了过来。

    只见在阁楼的第二层中,古朴而又精美的高大带扶玉椅在两侧整齐地摆放着,看其材质定是颇为不凡,竟然隐隐有流光波动,光泽靓丽。

    而这两排椅子的尽头中央处,有一向上大约三尺高的檀木台阶。台阶通往的最终处,还有着一张韵味古老的太师椅,面前放着一张精美绝伦的碧玉案几,其上盛放着一个陶瓷茶壶,与几尊精致的陶瓷茶杯,别具一番浓浓风味。

    姬霄此前只是一个穷书生,哪里见识过这么奢华的景象,此刻看着眼前一切,不由被这番气派不凡的布置给微微震撼住,不自觉地喉结滚动,咽下一口唾沫。

    “对了,我的卧室呢?”忽然,姬霄察觉到一丝丝的不对劲,立刻左看右看,却没有发现卧室处在何方,不禁微微愕然。

    忽然,他的心中,升起一丝丝的古怪与离奇之感。

    这阁楼的所有布置不仅颠倒过来,现在……竟然连卧室都没有。

    怪哉,真是怪哉。

    他颇为有些不解与困惑地摇了摇头,长声一叹之后,向前走去,拾阶而上,坐在了太师椅上,正想要好好歇息一番,来笼统地梳理这几日来发生的事情,与对将来的打算。

    只是等他微微抬头的时候,俯视着下方赏心悦目、辉煌华美的一切,心中却忽然没由来地升起一丝自豪与满足之感。

    想他一介穷苦书生,十几年来碌碌无为、庸常潦倒,现在竟能够住在这么辉煌精美的丽色阁楼中,坐在这么昂贵威严,且肃穆气派的太师椅上,俯视着身下华美、寻常人家不可触及的一切,倒也是不枉此生、一大兴事了。

    但是,任凭此刻他心中的自豪感在此刻爆棚,达到了一个顶峰,他却都没有被眼前这股原本就不属于他的一切给冲昏头脑。

    因为他知道,这一切只是暂时性、短时间之内,属于自己的。并且,这一切,不是自己真真切切拿到手中的,而是范天承赏赐给他的!

    并且,这种赏赐,并不是永久。如果在五日之后,他并没有通过血妖之炼,成为一名真正的血奴的话,那恐怕现在的一切,都将会被范天承轻易地收回!

    但是这,并没有让姬霄心中升起异样之感来。反而使得他想要通过血妖之炼,成为一名修士的信念,更加的坚定、更加的势不可挡了!

    此刻他倚靠在太师椅上,那双不怒自威的锐利飞扬丹凤眼中,渐渐地,升起一团火热之意。

    并且这股火热之意,此刻正在愈加盛大。伴随一道道耀眼精芒地闪过,显得更加摄人心魄,仿佛能够灼热一切!

    ……

    ……

    而此刻,在承天殿的殿顶处,这里高有数十丈,足以俯视方圆数里。

    在一处精美严谨的飞檐顶端上,此刻,赫然有一道修长的紫色人影,似青松般挺拔地站立在此,一双犀利的眼眸正牢牢地注视着远处的一幢阁楼,其内的瞳孔处,此刻隐隐间有熹微的血芒闪耀,看起来极度不凡,透露出一股邪异与妖冶。

    而那处阁楼,正是姬霄此刻所处的阁楼。

    从这个方向看去,那阁楼第二层的窗牖所存在之方向,正相对于此。

    范天承此刻正运转着血逍宫的术法‘血妖瞳’,在极大程度地提高自身的视力,将阁楼第二层内发生与所存在的全部光景,通过窗牖,尽数收为眼底。

    当他看见姬霄坐在那尊古朴威严的太师椅上时,他的嘴角此刻微微掀起,绽放出一丝弧度。

    而当他看见姬霄的眸中渐渐显露出一股强大的火热之意后,他的眸中,已然带上了一抹难以压制的笑意,还有一丝尽在掌握之中的意味。

    “呵呵,欲望,绝对是推动一个人信念倍增的强大情感。有了欲望,就代表有了一个方向,自身无论是动力又或是其他,都将受到揠苗助长似的巨大提升。”

    范天承嘴角噙着一丝诡异的笑容,此刻嘴唇翕动,轻声自语,那双眼眸仿佛在此刻能够洞若观火,看破人心之所想、所向……

    “姬霄,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毕竟凡人血奴的血气,滋味实在是太不好了……血妖之炼通过的血奴实在是太少,那其余的九个血奴都不具备超乎常人的性格或者其他,惟有你,无论是毅力,还是向往……呵呵‘自由’的欲望,都是非常坚定,与强大的啊……”

    语罢,范天承此刻伸出舌头,贪婪般地舔了嘴角,瞳孔中的血芒此刻渐趋消散,他的腰间平白无故飞射出一道妖冶血芒,落在他的脚前,悬浮在虚空,平稳至极。

    正是一柄杀气凌然、凶煞万分的血色长剑,波动隐隐透露出一股杀伐的肃杀之意。

    他轻提脚步,缓缓踏了上去,最后再望了远处阁楼一眼,眸中升起一丝兴奋与期待,最后化作一道血色长虹,眨眼间,便消失于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