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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

    昏暗得让人不知身处何地的空间中,少年眯起细长的眼睛,嘴角挂着浅浅的笑容。

    “终于找到你了~我亲爱的哥哥~~”

    他如此说道,同时温柔地抚摸手里的水晶球,就像对待刚刚呱呱坠地的婴儿。

    微弱的光填充周围的黑暗,让少年略带稚气和顽皮的脸暴露在这片奇妙的空间里。表情是欣喜的,有如获得了想要的玩具的孩子。

    欣喜什么呢?自然是水晶球所映照出的影像。可是站在旁人的角度看--不过是一个青年板着一张丝毫不讨人喜欢、毫无生气的冷漠脸,然后对着屏幕疯狂敲击游戏手柄的影像罢了。

    既不具有能够冠与“欣赏”一词的观赏性,又没有恐怖分子袭击、好莱坞大片所带给人的冲击力,就算硬着头皮来说——就算把头盖骨换成钛合金制,也找不到任何的喜剧要素。

    只是一个无聊至极的影像而已。

    但这又无法解释少年此时的乐此不疲。答案或许只有本人心知。

    少年饶有兴趣地盯着看,偶尔用手指敲击水晶球,让清脆悦耳的声音伴随着他的哼唱。

    在这丧失时间感的空间里,不知过了多久。

    ——动作在一瞬间停下,少年的微笑依旧挂在脸上。

    “我不明白你想这样做的意图何在。”

    声音传开,是有如电子合成的单调死板的音调,完全不同于少年本人的声音。

    少年的笑意渐浓。

    “别这样说嘛~姐姐~~”

    他斜仰起头,就像早已知晓那般将视线转向声音的主人--自己的身后。

    白金色的及腰长发,毫不雕琢却也不失优雅的淡色长裙,搭配好似花冠一般的纯白光环,化作一种朦胧的美意。

    超脱人类的美感?那确实是有的,但这名女性带给人更多的,是无由来的对死亡的恐惧——仅仅只是站在那里。

    少年倒是丝毫不受影响,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

    “过会儿就拜托姐姐把‘那边’的事处理一下啰~”

    “我不明白你这样做的意义何在。”那名女子再次重申。“即便他的样貌和灵魂都与‘他’相差无几,但也无法证明两者是同一个人。”

    因为这并非必然——那名女子补充道。没有动作,也不夹带任何的感情。

    少年对此嗤之以鼻,他保持微笑。

    “姐姐啊~世界上有什么是百分之百的呢?即使做足所有的准备,思考一切的对策,即便将『法则』冠于某物之上,也总有悖论能够提出,时间长短的问题而已——我以为你在三千多年前的终战里已经学会了。真是可惜啊~姐姐~~”

    像是失了兴趣,少年重新将视线转向水晶球。影像中青年的游戏已经结束,电视屏幕暂停。

    “是与否,必然与偶然,神明也说不准的~”

    少年边说着,轻巧地跳起来,身高刚好与那名女子齐肩。然后努了努嘴,习惯性地拍去屁股上本不存在的灰尘。再抬起头,微笑——

    “姐姐你不会反对我的决定吧~~”

    “你的决定与我无关。”

    “哎呀~还是像平常那样绝情呢~”

    少年眯起细长的眼睛,仔细端详那名从头到尾都是面无表情的女性——自己以血亲之名称呼之人。

    “那么~我该出发了,姐姐也请努力啰~~毕竟那可是逼迫‘哥哥’前往异世界最好的方法啊~~”

    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一顶白色礼帽,嬉笑着朝黑暗中走去,目标是谁自不用说。女性依旧沉默不语,只是目送,而后也消失了。

    水晶球黯淡的光芒随之熄灭。

    来到自己的位置,拉开昨日离去时推入桌底的座椅,非常自然地拿出下节课所需的课本以及用于消遣时间的习题册,最后把暂且用不到的提包放回它熟悉的地方。

    学校栽培的树木延伸出枝条,供来往的飞鸟歇息。透过浓密的绿影,能看见穿戴着统一校服的学生出入校门,时而欢笑,时而吵闹。声音从庭中通往楼梯,再逐渐传上二楼的走廊。

    少女不予理会,只是自顾自地用手中的圆珠笔在纸上不断勾勒。窗边吹进的清风扬起她那头如黑珍珠般秀丽的长发,带上橘黄色的窗帘一同飞舞,在湛蓝的晴天之下,显得如此美妙动人。

    现在进行人物介绍,应该不算太迟吧?而少女的本名,各位在这段描写以及前文的叙述之中多多少少也能窥见一二了。

    姬川轻音--平泽柏希想要赎罪之人。除此之外,她也是年级成绩榜榜首的常客,学生会副会长,再加上就算置于模特中间都能不显逊色的身材和容貌,让她的存在变得尤为扎眼,这高校之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既然本人如此出色,那想必很受欢迎吧?可奇怪的是,相较于教室里一个个如同泡沫般分散又聚集的小团体,如此优秀的姬川身边却是空无一人。而她本人似乎也毫不在意,便一直板着一副生人勿近的表情。凡是和姬川轻音这个人物有过交集或是说过话的,都会因为她的完美和她的态度这两者之间的反差而不免得叹息。

    但是,即便姬川所散发的气息有如极北之地的寒风,也依然会存在敢于冒险接近的勇者。

    “早上好啊,姬川同学。今天也在学习吗?

    向寒冰魔女搭话的角色,便是班上数一数二的勇者。

    亚麻色的齐肩短发经过简单的梳理后流泄下来,五官精致的脸蛋,再配上那对每个人都均等的可爱微笑。相川音织--这个被一众男生称之为班级偶像的人物就此出现。

    姬川只是稍稍扭头看了一眼,回应了一句平淡却清晰的“早上好”,便继续埋头于自己的工作之中。

    她对人的冷淡在这个班上早已是人尽皆知,可即便如此,相川依旧保持着每日打招呼的习惯,即使这一份热情有时并不会得到答复。没有人明白她的意图所在,便将她的行为归于善良一类。

    当然,单纯的傻白甜也是有可能的。

    “对了,姬川同学,听说明天会有转校生来哦,你知道吗?”

    听到姬川有了回复,相川掩饰不住脸上的微笑,更加积极地寻找着话题。

    “抱歉,我对那些事情不是特别敏感。”

    “这样啊,我还以为姬川同学会知道点什么呢。”

    正当两人对话的途中,一名嬉皮笑脸的男生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

    “关于明天的转校生,我有一些线索哦!”

    “竹田同学,你知道点什么吗?”

    男生名为竹田启,班上出了名的气氛制造者(二货)。只见他一边说着,一边模仿当时的情景,右手演出拖拽的动作,脖子伸长眼睛瞪大了往地上瞧。

    “昨天,我在给班导送资料的时候,无意间瞄~到了一眼他准备收入抽屉里的学生档案。”

    “然后呢,转校生男的女的?”离此处不远的男生们转身问道。

    竹田得意一笑,挺直了身板双手叉腰,对他们如此宣告。

    “是个纯正的——大老爷们。”

    “切~~”“什么嘛,那你装得那么神秘干嘛。”“说话大喘气祝你闪到腰哦。”

    “嗯......会是怎么样的一个男生呢......”

    竹田对那群起哄的男生做出了驱赶的手势,紧接着回答相川的疑问。

    “虽然只有一瞬间,不过感觉长得还挺端正的。对了,名字我也记下来了哦,一个蛮奇怪的姓,是叫平泽柏希——”

    突然“咚——”地一声——是膝盖不小心撞击桌子所发出的沉闷的响声,是姬川听到那个名字后所做出的反应。她停下手中的笔,以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转向旁边的两人。其他人也因为这少见的光景而感到惊愕。

    “......你刚才,说他叫什么?”

    那双平日里坚毅明亮的双眸,此时如同一只老鹰一般盯着眼前的猎物,看得人不寒而栗,吓得竹田畏畏缩缩地回答道。

    “平,平泽柏,柏希啊......”

    “没有看错吗?”

    竹田拼命摇头,不敢有半点虚假。

    “这怎么可能呢......”像极了人生中遭遇了重大变故的反应,姬川一只手扶着桌子,一只手则头痛般地摁着额头,眉间紧锁。不知为何,一旁的相川也是满脸吃惊,但似乎只是稍稍恍神,不一会便恢复回正常的神态。

    门外的吵闹逐渐抚平了这个空间里的异样。

    “三上同学,早上好。”“今天还是被一群人围着呢,三上。”

    以打招呼的响动为首,陆陆续续从走廊传来了男男女女的声音。而回应他们的,则是一种十分爽朗的语气。

    “各位,早上好啊。”

    不锈钢制的门被匀速拉开,随后走进一个面容清秀的男子。

    笔挺的衬衫,洁白的室内鞋,明明是和其他男生一样的装扮,却多了份清爽。一头明亮显眼的金发是班上第一现充三上优人最大的特征点,接近一米八的出色身高和足球部部长的身份则给予了他更多的加分项。如此优秀,却能一直保持着那种柔和的态度与人交往。无论男女都把他称为完美超人,看来也是有原因的。

    而与之相对的角色,在这个班上也大有人在。

    “——让开。”

    班上同学对三上的热情,刹那间便被二字瓦解,整个教室转为寂静无声。

    山崎田司——在另外一种意义上闻名校内的人物。天生的凶恶面容,魁梧的身材,再配上前不良的名号以及他那时种种耸人听闻的传说,令班上的人不敢接近,也不敢多加言语。

    只是注视着他从门口走到自己的座位,见其没有多余的动作,周围的声音才又逐渐大了起来。

    小小的骚动过后,再有十多分钟,墙上的电铃响起。

    “大家,要上课了,快点进教室哦。”

    班委们招呼还在走廊的学生。随着门扉的关闭,齿轮与齿轮之间的咬合,整个教室恢复成它该有的模样。

    清晨的第一节课,是属于自家班导的早课。二年A班的班导可是个不拘一格的老古董,平常都是手里攥着只怀表,掐着点开始上课。班上的人都知道班导的习惯,所以明白该什么时候收敛声音。

    也正是因为知道班导的习惯,才会察觉此时的怪异。

    “......奇怪,应该超过上课铃响的时间了吧?”“而且老师也没见人影啊......”

    正式铃明显要比往常滞后许多,但如果只是这样,或许还可以冠之“损坏”二字来构成理由。班上的人面面相窥,是怀疑班导还没有来这件事。以前哪怕手臂打上石膏,那老古董也是风雨无阻地过来上课。一般情况而言,很难想象他迟到的景象。

    可一直在这里傻等也不是办法。

    “那......要不要派个人去看看?”

    竹田如此提议,自然无人反对。只是还没想好派哪个人过去,所以一片寂静。这时,最好就是有个能主持大局的家伙毛遂自荐了——

    “我去教职员办公室里看一下吧,或许老师是遇上了什么麻烦的事。”

    三上举起自己的右手,露出那份平和的微笑的同时站起身。一切像是众人商议好的剧本一样,大家都笑着赞同,出发的人就决定是三上了。所以三上离开了自己的位置,迎着二十多个人期盼的目光,走向距自己座位最近的后门,然后伸手,用力打开——

    “......哎,打不开?”

    推拉式的门纹丝不动,无论三上怎么用力也挤不出一点缝隙。

    “门坏了?三上你可别开玩笑哦。”

    坐在后面身型健硕的其他男生半信半疑地围了上来,三上让出位置,几个人便开始对门又拉又敲。

    “嗯——真的假的,一动不动啊......”“那前面的门——”

    有人突然反应过来。于是人群分出另外一波,尝试着去打开另一扇门,结果还是——

    “前门也打不开......”“为什么!?”

    恐怖分子袭击、灵异事件、外星人来袭--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各种想象随着人群的恐慌开始发酵。无论如何敲打也伤不了门的分毫,无论如何呼喊也得不到一点回应。精神上的惧怕,逻辑上的怪异,行为上的暴动,在这个狭小的教室里填充了厚重的噪音。

    中途有人嚎叫了一声,似乎是脚趾踢中了桌脚。桌子大幅度摆动,沿着圆的轨迹线被挪开,然后掉出了这个学校本应是禁止携带的东西。竹田满脸吃惊。

    “哎——我的手机?!为什么会在这里?”

    其他人楞一下后也开始在自己的桌子里摸索起来,得到的是一样的结果。

    “我的桌子里也有。”“我的也是——”

    “不会吧,大白天的也太邪门了......”

    所有的骚动,最后以竹田傻眼的感慨作为句点,进入到了猜忌与沉思的阶段。于是教室又重新变得安静............其实也没多久。

    “好像有什么声音——”

    紧随在这句话身后的是学校广播--人们头上那个正方形的奶白色扩音器逐渐发出怪异的杂音。

    ——先是如同老式电视机冒雪花时的沙沙声。

    ——又开始像放电般的爆炸声。

    最后——

    ——转化为刺耳的尖啸。

    对此反感的人都不禁捂住自己的耳朵,而当尖啸声慢慢消失,就有人的声音从广播里传来。

    “坐标校订完成。目标二十七人。确认可执行性70%...84%...100%,确认完成。”

    “谁在说话?!”“一切已准备就绪,分隔匣展开--”

    话语落下的瞬间,所有人的视野变得白茫茫一片,只能呆滞地站着。等那道刺眼的白光散去,便发现讲台上多了一个人。

    一个拥有着白金色头发,和世上绝无仅有的美貌的女子。

    “............”

    任何人,都无法轻易移开自己的目光,因为那份超脱人世的美感而深深着迷。当有人反应过来时,时钟的分针已经移动了少许。

    “......是谁?”

    反应过来的人发出了一句小小的惊呼。

    那女子并没有开口,声音却清晰地传达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是有如电子合成的单调死板的音调--

    “初次见面,我名爱丽丝·希罗珐娜。受《唯一神》之托,特来将尔等——传送到异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