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一天比一天下得大，而且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芙蓉河的水位猛涨，长江的水位也在猛涨。江中大队的九号圩和十号圩告急，这几天生产队的社员们都是昼夜轮流着在冒雨护堤。

    乔家夫妻俩吃过午饭，就穿蓑戴笠出去了。乔天赐正在睡午觉。吕思扬看看水缸里没有水了，准备去屋后的荷塘里提几桶水回来。

    雨下得太大。本来吕思扬准备用小木桶去提，木桶太小，至少要往返几十趟才能把水缸装滿，一次一次的往返太麻烦。吕思扬觉得不如用大木桶去挑，只要挑三担就可以把水缸挑滿。

    乔家只有一只大水桶，平日里挑水都是左右隔壁互相借着用。吕思扬去田园家借了一只，田园挑水也是向吕思扬借。

    雨“哗哗”地下着，等雨停下来是不可能的了。吕思扬索性脱了上衣，赤膊着上身，穿着短裤，打着赤脚，冒着大雨挑着水桶去了屋后堤下的荷塘。

    荷塘里的水涨滿了，己经漫上了塘埂，向那边低洼的棉田里漫去。如果再下几天雨，这荷塘的水就要漫上堤边的菜地了。

    水倒是很清澈。吕思扬把水桶放进荷塘，盛滿了水，用力往上一提，把两桶水都盛滿后，挑起就走。大雨浸泡过堤下的路，泥泞路滑，吕思扬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地往堤埂上走去。

    堤埂本来就徒，加上路滑，肩上的担子必须前高后低，前面的水桶才不会着地。竹子扁担淋了雨水，赤着的肩膀象抹了油，滑溜溜的。要想保持扁担不后滑，吕思扬一只手紧紧抓着扁担，极力保持着扁担在肩上的平衡。

    吕思扬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才把一担水崴上了河堤，瓢泼的大雨淋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

    吕思扬挑了两担，水缸还没有滿。本来可以不挑了，但是他想到过两天塘水漫上了菜地，那水就不干净了。反正是赤膊，全身也湿透了，不如一股作气把水缸挑滿，可以用上两三天。

    吕思扬没有再犹豫，冒着倾盆大雨，挑着水桶又一次下到后堤去了。

    因为前两次消耗了很大的体力，这一次上堤，吕思扬感觉比前两次更加吃力，但还是把水挑上来了。

    吕思扬把水挑到厨房的水缸边轻轻地放下。他缓了一口气，然后用力提起水桶的提手，用腰侧的肚皮抵着助力，向水缸里倒去。不料脚下一滑，水桶从缸沿上滑了下来，他感觉肚皮猛地一阵疼痛。他低头一看，原来是水桶提手上面翘起来的包铁划破了肚皮，一小块肚皮耷拉着，约一寸长的伤口，正在渗着血。

    吕思扬忍着疼痛，再一次用力提起水桶，把两桶水倒进了水缸。

    吕思扬简单擦了擦头发和身上的雨水，发现肚皮还在渗血。他牵起耷拉的肚皮，贴在伤口上，用手轻轻按了按，感到火辣辣的地痛。他擦了擦伤口周围的血，就不再管它，他要把田园家的水桶先还回去。

    吕思扬提着水桶去田园家，田园正站在门口，看着门外的大雨。她见吕思扬光赤着膊，只穿着湿漉漉的短裤，疾步跑过来，他迅速闪让。吕思扬把水桶放回了原处，说了谢“谢谢！”

    田园看着吕思扬象个落汤鸡的狼狈相，她忍着笑。当她发现吕思扬肚皮上的血，脸色顿时阴了下来。

    “你的肚皮怎么啦？”田园问吕思扬。

    “没事，刚才被水桶提手上的包铁划破了，”吕思扬不当一回事地回答着。

    “我来看看。”田园边说边走近吕思扬，俯身看了看吕思扬身上的伤口。

    “伤得那么厉害，你还说没事，这可不是好玩的事，淋了生水的伤口会发炎的。”田园对吕思扬说道。

    吕思扬听田园这么一说，真的担心发炎，那就麻烦了。但是能有什么办法不让它发炎呢。这么大的雨，也没办法去芙蓉街卫生院。想想算了，随它去吧！

    “这有什么办法，大概死不了吧？”

    “你等一会，我来给你想办法。”田园一边说着，一边拿来一团干净的棉花。

    “你坐在这儿。”田园指了指门口的一条长凳。

    田园象医院里的护士，吕思扬顺从地坐了下来。

    田园撕下一小团棉球，在吕思扬伤口的周围轻轻地擦拭着血迹。她一边擦着，一边连连嘬着嘴，仿佛她比吕思扬还痛。

    “痛不痛啊？”田园一边小心地擦拭着，一边问吕思扬。

    “不痛不痛，一点不痛。”吕思扬尽管很痛，是一直忍着，但他却对田园说不痛，他知道田园是一片好心，让她放心地处理。

    “我先给你暂时处理一下，过两天看看，如果不见好，你一定要到芙蓉卫生院去。”田园清理了血迹，把耷下的肚皮轻轻地贴合到伤口上，将棉花撕成薄薄的片状，淋上了香油，贴敷在肚皮的表面。然后又找出一条干净的宽布条，系紧在伤口处。

    “好了，这几天洗澡只能擦洗，不能再沾生水了。”田园处理完毕，象个医生叮嘱着吕思扬。

    “谢谢你！麻烦你了。”吕思扬站在那里，不知说什么好。

    “快回去，把湿衣换了。”田园说着，给吕思扬递过来一顶斗笠。

    吕思扬心里顿时感到一阵温暖，在这举目无亲的地方，在他无助的时候，田园象是他的亲姐姐一样，给予他最真诚的关心。吕思扬被感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