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吕思扬吃过早饭，正在整理收拾自己的物品。乔哥走过来，把上个月伍块钱的工钱递给了吕思扬，吕思扬没有客气，他收下了。

    吕思扬背起他唯一的行囊——那条已显褪色的“航空袋”。他走近乔天赐，俯身抚摸着乔天赐的头，又看了看他额头上那块渐渐结痂的伤疤，对乔天赐说道：“天赐，我要走了，以后要听话啊！”

    乔天赐仰着头，看着吕思扬，他拉着吕思扬的衣角，带着哭腔说着：“你不走，不走不走！”

    “好好好，不走不走，过几天我再来，好吗？”吕思扬知道，他不应该对这样的小孩说谎，只是为了安慰乔天赐，让自己早点离开。

    “天赐，扬子哥过几天再来，让他走啊！”乔哥也在一旁哄着，并松开了乔天赐紧拉着吕思扬衣角的小手。

    “我走啦！乔哥。”吕思扬站在门外，再一次和乔哥告别。

    田园站在自家的门口，吕思扬向田园走过去。

    “田园，我走了。”吕思扬在田园的门前停下脚步，向田园打着招呼。

    “你等一下，我送你去芙蓉街，”田园边说边转身锁上了大门。

    “你别去，我不用你送。”

    “我去芙蓉街买东西，顺道送送你，走吧！”

    吕思扬心里知道，田园今天是特地送他的，说去买东西只是善意的谎言。吕思扬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江中一队，离开了钓鱼台，沿着公路，向着芙蓉河的方向走去。

    吕思扬和田园一道，首先去了供销社。吕思扬仍然没有看见钟大伯，他只好先陪着田园去买东西。

    田园买好了要买的物品，针、线、牙粉和肥皂，用手帕撮起来。然后她又要吕思扬陪她一道去书店看看。

    田园在书柜前看了很久，向营业员指了指那本《小金马》的青少年读物。田园翻看了一下书中的内容提要，是一本描写一个名叫“小金马”的男孩子苦难而又不屈的一生。田园毫不犹豫地买了下来，然后向营业员借了钢笔，打开书的扉页写道：

    赠：吕思扬

    与你在没有绿色的荒原偶然相遇，愿在春暖花开的季节再次与你相逢。

    田园

    1968年7月29日

    田园郑重地把书递给吕思扬，微笑着对吕思扬说道：“后会有期。”

    吕思扬把田园送过了芙蓉桥，站在桥头目送着她。田园再一次回身，向吕思扬挥了挥手。

    吕思扬看着田园渐渐走远，消失在他的视线里。这时侯他才想起，他现在应该去哪儿。

    为什么钟大伯今天还不见过来？吕思扬觉得，应该先去小荷庄看看，看看钟大伯是怎么回事。

    七月里午后的阳光，炽烈而蒸腾。吕思扬行走在深藏棉田之中的小路上，汗水湿透了脊背，他不停地抹甩着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进了小荷庄，除了两只知了在柳树的枝叶间口干舌躁地鸣叫着，村庄里看不见一个人影。

    吕思扬匆匆地去了村子的西头，转过小老哥家的后墙，到了钟大伯的租屋。吕思扬突然发现，钟大伯屋子的门是紧锁着的。

    吕思扬准备找个人问问，却家家都是关门闭户的。吕思扬想了想，又返回到钟大伯的租屋前，推开了仅有两指宽的门缝，向里探看了一会儿。结果他发现，钟大伯租住的屋子里，除了一张木床，别无它物。

    是不是钟大伯老俩口搬到别的地方去租住了？或许有这种可能。吕思扬想着，还是要找个人打听打听，确切一下具体是什么情况。他想起了王爹，对！去找他问问。

    王爹家的门是虚掩着的，吕思扬轻轻地推开了王爹的家门，看见王爹正坐在一张竹靠椅上打盹。

    王爹迷迷糊糊之中感觉有人推门，他睁开似醒非醒的眼睛，发现是吕思扬站在门口，他慌忙坐起来，问道：“是扬子啊！快进屋里坐。”说完，起身给吕思扬递过来一把扇子。

    “这一段时间，公社正在挨家挨户地清查户口，钟大伯和钟大妈，几天前已经回江北去了，你还不知道吧？”王爹一边说着，一边给吕思扬端过来一杯开水。

    “王爹，钟大伯回江北去，我是一点不知道的，今天我在芙蓉街没有看见钟大伯，所以就急忙赶过来了。”

    “哦！他临走时对我说过，如果你来找他，让我转告你，以后他们不再过来了，你一个人在外要照顾好自己。”王爹说道。

    吕思扬抿了抿干躁的嘴唇，喝了一点开水，他感觉这水，也仿佛有点儿苦涩的味道。

    吕思扬低着头，静静地坐在哪儿。对于钟大伯的离开，他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他的心里仿佛失去了什么。虽然钟大伯和钟大妈不是他的亲人，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作为故乡的邻居，他至少可以有一个落脚的地方，可以在他无助的时候，给他一种精神上的依靠和慰藉。

    钟大伯和钟大妈已经离开这里了，吕思扬知道，以后他也不会再到这儿来了，唯一的去处只剩下表姐那儿，唐梅家最近是什么情况，表姐有没有回来？他决定再去看看。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