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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宇文三谋

    皇城,晋王府。

    空气里弥散着茶香,杨广轻吸鼻翼,闭目不言,似乎极为享受。

    左庶子张衡低着头,为其斟茶。

    宇文化及靠坐在椅背上,把玩着手中的折扇。

    “王爷如此孝顺仁义,宫中又多有心腹之人,皇后知道太子做的那些事,已是极为不喜。”半盏茶后,宇文化及率先开口说道。

    “许国公近日身体还好吧?”杨广抬起眼皮。

    “承蒙王爷挂念,家父只是腿疾,身体并无大碍。”宇文化及连忙拱手施礼。

    “嗯,那就好!本王不惜资财,上至朝中宰相,下至附属臣僚,尽是厚礼馈赠。宫中宦侍宫姬,皆有金珠布帛赏赐。

    朝中品级高一点的官员,只有那李渊不识抬举,始终不肯收受本王的礼物,还总是与本王作对。

    不过本王现在也不怕他,找到机会,定要他生不如死,以报当年斩杀二妃的憾事。”杨广的眼中闪过一抹恨意。

    “王爷如今大势已成,依眼下的情势来看,太子再难讨得皇后的欢心,后宫里有皇后帮衬说道,揣摩圣心,朝堂上有越公见机进言,以正圣听。”

    宇文化及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看了杨广一眼:“家父以前建言的前两件事,如今都做得卓有成效,现在只差这第三件事,一旦做成,废除东宫,只是迟早的事。”

    “十年谋划,终见成效,但恐夜长梦多。”晋王杨广目光幽深,略作沉吟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尔等务必尽快去办!”

    二人点头称是,起身辞出晋王府,各自去了。

    ……

    “梓儿今日为何如此开心?”玉萝宫中,独孤皇后略带诧异地望着自己的宝贝女儿。

    “二皇兄送了梓儿很多礼物,珠光宝气的,所以……,女儿很快活。”杨梓兴高采烈,竖起两根手指。

    “哦~”独孤皇后脸上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很多,梓儿好久没收到过这么多礼物了。”杨梓嘻嘻笑着,没心没肺。

    “母后听说你成日舞刀弄枪,女儿家这个样子成何体统?”独孤皇后改变话题,语气中似有责备之意。

    “母后年轻时不也喜欢拿枪弄棒,与父皇双剑合璧、夫唱妇随,你总不希望梓儿被人欺负吧。”杨梓娇笑着,开始撒娇。

    “你是哀家的女儿,谁敢欺负你?本宫定让他人头落地。”独孤皇后柳眉竖起,气势陡涨。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福祸。梓儿也想无忧无虑,在父皇母后的翼护下,过完这一辈子呢。”杨梓很是依恋地摇着母后的袍袖。

    “可是有人欺负我的梓儿?”独孤皇后露出一丝惊讶。

    “哪能呢!有母后在,谁敢欺负女儿?女儿只是未雨绸缪,略作防范罢了。”杨梓笑了笑,向母后递了个鬼脸。

    “唉,随你吧,只是梓儿你要注意些,千万别弄伤了自己。”独孤皇后叹息一声,“其实母后哪里不明白女人的难处,母后终究会先走一步,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了。”

    “女儿很聪明的,一定会保护好自己,母后不必担忧,累坏了身子,女儿可是希望母后能长命百岁的。”公主表现得乖乖的,巧笑嫣然。

    ……

    希望你的皇兄们能庇护你吧,独孤皇后看着爱女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心中有些惆怅。

    ……

    当年做了哪两件事?宇文化及刚才说到的第三件又是什么?

    自十余年前南陈灭亡后,晋王杨广威权日盛,声望与日俱增,很多擅长权谋的有才人士投入到他的帐下,让他有了图谋东宫之心,而且愈发急切。

    重用王府幕僚宇文述,杨广还在扬州时就上书父皇,荐其为寿州刺史,因为需要宇文述参与策划谋夺东宫之位,一直留在身边听用。

    这个宇文述,便是宇文化及之父,后来官拜许国公。眼下患有腿疾,出行不便,便由其子代为谋划。

    另外还有左庶子张衡,几个人时常聚在一起,行阴谋密计之事。

    左庶子张衡善于察言观色,很早就献计于晋王杨广,在皇后面前表现得仁义孝敬,恭良勤俭,背地里安插心腹,有意无意间说些东宫的坏话错失,盛赞晋王贤孝。

    还不惜重金,贿赂皇帝身边的内官,让他们宣扬晋王勤勉节俭,称赞晋王才能出众。

    积毁销骨,众口铄金。

    现在的皇宫内廷之中,没有人不称颂晋王杨广的才德威仪,陈说东宫懦弱无能,奢靡无度,贪酒好色,把太子杨勇贬得一无是处。

    宇文述当时向晋王杨广进言:“王爷要完成心愿,还需要做三件事。”

    “哪三件事,卿且说来。”杨广听得很认真,神态也极为恭谨。

    “王爷!”宇文述拱手说道:“第一件事,皇后虽然因为太子妃之事,对太子有诸多怨气,但恶感不显,所有的事情都在两可之间。

    王爷必须要使个苦肉计,让皇后对殿下生起怜悯之心,又让太子的行为彻底激怒皇后,这样才能坚定皇后改换储君的决心。”

    杨广认真地听着,不住点头,心中似乎已经有了主意。

    “第二件事,储君的废立是国之大事,父子之间的骨肉亲情,很难轻易被离间。

    王爷还得找到一位皇帝亲信的大臣,他说的话要足以取信于皇上,平日里为王爷说些好话,

    关键时刻便可奋力一击,内外夹攻,里应外合,这样我们的计划才能万无一失。”宇文述继续说道。

    “宇文公可有合适的人选?”杨广沉吟片刻,颔首问道。

    “现在能改变皇帝心意的人,只有杨素。而杨素最信任、凡事都与之商议的人,是他的弟弟杨约,兄弟情深。

    小臣平素与杨约有些私交,王爷可让小臣入京运筹,交好杨约,共同图谋东宫之事。”宇文述说到这里,拱手又向杨广施了一礼。

    “嗯!对于越国公,无论花多少心思,都一定要把他拉拢过来。”杨广露出笑容,眼神急切,有些迫不及待:“那宇文公的第三条妙计呢?”

    “至于这第三件事嘛,废除东宫乃是天大的事,若太子没有做出大恶大奸之事,皇帝凭什么废除他?

    王爷还得买通一个太子亲信之人,让他出首告发,无事说成有事,小事变成大事,有了人证,让太子分辩不得,废立之事必成。

    后宫里有皇后作主,朝堂上有大臣取信,又有太子亲信出首作为人证,何愁此事不能稳妥?”

    “啪!啪!啪!”杨广很有节奏地鼓掌大赞。

    “这两件事就有劳宇文公了,财货的事,由本王来准备,宇文公可择日进京筹谋此事。只要诸位尽心为本王谋划,他日功成,本王必与诸位共享荣华富贵。”

    ……

    杨广回到京城,随行车马侍从,极为俭朴。对待朝中大臣,礼节周至,言辞谦恭,刻意结交示好,在朝中赢得了不少威望与支持。

    回扬州前,他去皇宫中辞别独孤皇后,装作情难自禁,潸然泪下:“儿臣镇守他方,又要和母后分别了,儿臣心中甚是依恋,愁绪难解。”

    “这次京城一别,不能在母后膝下侍奉,等再次见到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泣不成声,伏在地上不能起来。

    “广儿你在地方驻守,哀家如今又年纪大了,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见到。”独孤皇后也流下了眼泪,母子相对而泣。

    杨广见时机成熟,便悲声说道:“广儿见识浅薄,才能不足。”

    “常常遵从父皇母后所言,保持兄弟和睦,但不知犯了什么过失,惹得大哥心存怒意,不喜欢广儿,还时常想要加以陷害。”

    “广儿时常担心,有小人在太子面前搧风点火,诽谤广儿,太子会误信了谗言,设毒计陷害广儿,因此广儿常因忧虑难以入眠,深恐危险将至。”

    ……

    午时的风吹拂着玉萝宫里的窗帘,发出轻微的沙沙声。独孤皇后闭上眼睛,她的内心里,很是无奈。

    看来这个太子杨勇也渐渐不能容人了,哀家为他娶了元儿,意在联姻兴盛皇室基业,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忤逆,完全不把哀家的心意当一回事,一味地宠溺云氏,辜负了元儿。

    独孤皇后心中忿忿不平,对太子也是日渐疏远。

    ……

    宇文述悄然入京,多次宴请杨约。

    杨约任大理寺少卿,乃是越国公杨素之弟,平日里与宇文述有些交情。

    商彝周鼎,秦珠汉玉,彝上朱砂连翡翠,鼎中紫烟结青云。

    先以大量珠宝财物相送。

    姿意结交,日日殷勤相邀,出入高档酒肆茶寮,红楼楚馆,两人相谈甚欢。

    这一日,宇文述又约杨约来府上饮酒。

    饮至开怀处,宇文述突然诗意大发,说道:“琼脂玉碾连环扣,琉璃盏镶玛瑙珠。”

    “宇文兄好兴致!玉鸳鸯衔夜光珠,红珊瑚伴金如意。”杨约笑着接口道。

    两人相视而笑,颇有伯牙逢期之感。

    “今日述与惠伯老弟相饮甚欢,不如咱们设局嬉玩。”宇文述提议。

    “甚好!”杨约饮茶笑道。

    宇文述拍了拍手,宇文化及引来几个仆从,将手中托盘中的器物摆在长几上,微笑着向杨约见礼。

    杨约一看,除了刚才两人对诗中提及的珠宝,还有大量其他的珍玩。案几上尽是奇珍异宝,熠熠生辉。

    “今日之局,只为尽兴。倘若惠伯赢了此局,述便以这些玩物相送,万望惠伯不要推迟。”宇文述笑意盎然。

    杨约谦让一番,欣然同意。

    时光静好。黑白相缠,情深意笃。杨约始终保持着优势。

    “今日惠伯如有神助,愚兄甘拜下风,来日再战。”宇文述输得风轻云淡,不着痕迹。

    但是杨约哪里会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