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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 父子相见

    “陛下,她回来了!”御花园中,待杨坚屏退左右,唐公李渊方才开口说道。

    “嗯……”杨坚眉头一皱,心中疑惑。

    他仔细打量着,手中那块刻有“贞”字的玉佩。

    这块玉佩他并不认识,但上面的字却似曾相识。

    “准确地说,是她的儿子回来了!”李渊轻吸了口气说道:“他……,也是皇家的骨血。”

    “你继续说,究竟怎么回事?”杨坚盯着李渊,深邃的目光似乎能看穿人心。

    “当年臣当值宫中宿卫,正巧被指派去处理贞姑娘的尸体,大雨滂沱中,臣发现贞姑娘尚有一丝微弱的气息,于是悄悄带回别院。

    也是贞姑娘命不该绝,臣当时手上有机缘巧合之下,孙神医赠送的救命丹丸,贞姑娘服用后身子日渐康复,休养中竟发现腹中有了身孕。

    臣当时就打算将此事报于皇上,怎奈贞姑娘死活不允,并让臣许下誓言。”李渊诚惶诚恐,等待杨坚发话。

    杨坚静静地坐着,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御书房内寂静无声,时间一分一秒地静静流逝。

    “你做得很好!”沉默良久,杨坚开口说道。

    “她一定是在怪朕,都怪朕不好,当年没能护着她,只是朕实在没想到,独孤出手竟如此狠辣,令朕措手不及。”

    杨坚面色泛红,十八年前的那一幕幕,开始在脑海里浮现。

    那是开元二年,隋皇杨坚初登大宝。

    宫中虽有无数宫娥彩女,花团锦簇,杨坚却一直守着对独孤皇后的承诺,对宫中美人只是欣赏,从未打算要宠幸谁。

    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在这种处处充满诱惑的环境下,能做到这一步,着实有些难得。

    有一段时间,独孤皇后染了疾病,在玉萝宫中休养调理。

    杨坚心中也有些烦心事,于是带了个小内侍,兀自去那各处宫院游走散心。

    在䴔鹊楼下,来回踱步。又到临芳殿前,站了半晌。

    一路上才人、世妇、婕妤、妃嫔,成群结队,妙笑含春。

    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虽然都是锦装绣裹,玉映金围,然而承恩不在貌,桃花嫌红,李花怨白。

    看了多时,没有任何一个美人儿,能走进杨坚的心里。

    于是信步走到长春宫来。

    这一日,春意盎然,红霞漫天。

    池塘里的荷花刚刚冒出花苞,含苞待放。

    也是天缘凑巧,隋皇见到一个豆蔻年华的宫装少女,正在小阁楼上卷着珠帘。

    见到皇帝过来,少女慌忙把手上的玉钩放下,跪下磕头请问圣安,站起身来时:

    身似杨柳轻舞,眉眼频动秋波。移步留馨香,斜倚锦屏风。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杨坚怦然心动,待要看得更真切,只见那少女生得花容月貌,千娇百媚,正是:

    笑春风三尺花,骄白雪一团玉。

    痴凝秋水为神,瘦认梨云是骨。

    碧月充作明珰,轻烟剪成罗绮。

    不须淡抹浓描,别是内家装束。

    皇帝杨坚笑问道:“你是几时进宫的,怎么以前从未见过你来御前侍候?”

    少女听见皇帝问她,跪下回复道:“奴婢尉迟贞,是前朝大将军尉迟迥的孙女,因罪充入皇宫后,就被娘娘安排在此处,不许擅自出入,所以皇上才未曾见过奴婢。”

    杨坚面色柔和地笑道:“你且起来,娘娘今日又不在,便是擅自出入也无妨。”

    正说话时,近侍来请皇上回宫用膳。

    杨坚此时心情大好:“朕就在这里吃吧!”

    不多时,晚宴摆好,杨坚便让尉迟贞侍候着一起饮酒。

    尉迟贞酒量本来就浅,因为杨坚十分怜爱,所以勉强喝了几杯,当晚杨坚就留在长春宫中过夜了。

    次日杨坚早起去朝会,觉得身心畅爽,意满志得,对着少女捋须轻笑道:“今日才知道做皇帝的快活!”

    只是这事要是让独孤知道了,又该如何是好?!

    皇帝有些患得患失。

    ……

    再说那独孤皇后,虽然有病,但她心里总觉得放心不下,便让心腹宫人暗中留意。

    一早就有人来报知,皇上昨夜留宿长春宫这个消息。

    独孤皇后听了,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了,带了几十个宫人,恶狠狠的赶了过来。

    尉迟贞刚刚梳洗完毕,正在那里用药水检验手臂上的蜂黄,看退了多少。

    突然看见皇后领着一大群宫人,蜂拥而来,吓得面如土色,心如小鹿乱跳,急忙跪倒在地。

    独孤皇后闯入寝宫,脚还没站稳,气也未歇匀,便叫一众宫人将眼前的狐媚妖女拖了出去。

    那些宫奴哪管尉迟贞柳腰纤弱,花貌娇羞,抓的抓头发,扯的扯裙带,活生生的拖到皇后面前来。

    独孤皇后戟指骂道:“你这个妖奴,竟敢以狐媚伎俩,蛊惑圣心,乱我宫中规矩!”

    尉迟贞战战兢兢,伏地而拜:“奴婢乃下贱之人,怎么会不知娘娘法度,一直以来都不敢奢望得到皇上宠幸?

    是奴婢该死,没想到昨晚万岁爷,会突然到长春宫里用晚膳,喝醉了,就要在宫中留幸。

    贱婢再三推却,万岁爷不肯听,没奈何只得顺从。这是万岁爷的意思,与贱婢无干,望娘娘哀怜免死。”

    “你这个妖奴,昨夜快活吗?不知又如何装娇卖俏,哄骗那没廉耻的皇帝。今日却又花言巧语,你倒是推得干净!”

    独孤皇后杏眼圆睁:“给我往死里打!”

    尉迟贞浑身发抖,拼命叩头:“娘娘饶命!”

    “万岁爷既然这般疼爱你,你就该求他饶命,为何昨夜不顾性命的受用,今日却来求我?

    你这样的妖奴,我只是防疏了半日,就被你找到机会把皇帝哄骗到手。

    今日就是将你打死,也是悔恨晚矣,不能泄我心头之恨!怎能又留下一个祸根,为心腹之患?”

    独孤皇后怒火中烧:“你们快给我结果了她的性命!”

    众宫人听了,一齐下死手,可怜尉迟贞,弱柳扶风般的娇嫩身子,怎么经得住这般摧残?

    不须利剑钢刀,早已香销玉殒。真是:

    入宫得宠亦堪哀,今日残花昨日开。

    一夜思波留不住,早随白骨到泉台。

    ……

    却说杨坚匆匆结束了早朝,一心想着的是昨夜的快活,巴不得长了翅膀马上就飞到长春宫来,与尉迟贞欢聚今宵。

    只是刚一进了长春宫,哪晓得独孤皇后正愁眉怒目,凶神恶煞地站在那里,尉迟贞花残月缺,血淋淋地横躺在地上。

    杨坚陡然见到,大吃一惊,心中悲愤,无声地看了独孤皇后一眼,不发一言,往外就走。

    恰有小黄门牵马路过,杨坚夺了马匹,一路骑着,从永巷径直奔出宫门,心中愤懑难言,想要舍弃这天下,抛却这红尘,奔入山谷中去。

    幸好有高颎、杨林等人遇见,拼死上前拦住,叩问何故。

    “朕当这个皇帝,一点意思都没有。独孤伽罗这个泼妇,朕自问在后宫嫔妃的问题上,从来没有亏待过她……”杨坚怒气冲冲。

    一众大臣跪伏在地,拼命劝谏。

    “别说了,朕在这宫里,一点自由都没有,倒不如早点出家,青灯古佛,了此一生!”杨坚挥袖,拂开众臣,便要冲出宫去。

    靠山王杨林见形势紧迫,便跨前一步,生生拉住马缰劝道:“皇上,切不可使小性子。大隋天下,得来不易。”

    杨坚无奈,其他大臣还好说,但眼前这个杨林,不仅是大隋朝的定海神针,还是自己最尊敬的皇叔。

    皇帝只得回马,重回大殿,召集群臣,将独孤皇后打死尉迟氏女的事细说了一遍,便要下诏废除那恶毒妇人。

    “陛下差矣,国不可一日无主。当年陛下忧思劳顿,入虎穴,探龙窟,不知费了多少刀兵,方才使得这天下一统。

    眼下正是该励精图治的时候,为子孙留下万世基业,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妇人,而放任天下不管不顾。”高颎连忙劝谏道。

    杨坚余怒犹未平息。

    高颎、杨林、伍建章等一众文武百官再三劝解,方才作罢回宫。

    ……

    当年的情景,一幕幕地在脑海里翻动。愧疚、激动,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在杨坚心头升起。

    那个让他第一次知道做皇帝快活的女人,却因自己的怜爱而枉送了性命。

    自己就算当了皇帝,却保护不了心头所爱,这样的皇帝当来还有什么意思。

    “带他来见朕!……不,还是安排一下,朕亲自去见他。”杨坚迟疑了一下,调整好心情,改变了主意。

    他有些患得患失。

    ……

    唐国公府。

    “她还好吗?”乔装出行的杨坚,看着面前和自己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年轻后生,心情很复杂。

    “她很好。”袁天纲内心平静。

    “为什么没一起来京城?”杨坚心中不无遗憾。

    “她……,害怕那个地方!”袁天纲想了一下,又补充说道:“那个在噩梦里,困扰了她一生的地方。”

    “她让你来的?”杨坚沉默半晌,抬起头看着袁天纲问道。

    “不是……,只是我自己想见见,还想看看那个当年置我们于死地的人。”袁天纲回答说。

    “你恨她?”杨坚双眼微红。

    “谈不上,了却一桩心事罢了!”袁天纲一如既往的平静。

    “朕想让你回家,祭祀祖宗牌位。”杨坚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沉默片刻,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只是尚有很多事宜,需要处理和从长计议。”

    “小人不想卷入后宫纷争。”袁天纲一口拒绝:“这,也是母亲的意思!”

    “后宫就独孤一人,何来纷争?……哦,朕的江山,想给谁就是谁的,谁能争夺?”杨坚停顿片刻,想了想,眉毛竖起。

    “老爷的心意,天纲知道了。无须为天纲费心。”

    杨坚叹息一声,皇帝也有许多烦恼。

    岁月无声,父子无言。茶香在空气里弥漫。

    “小人曾拜师修习过星相、奇门之术,最近偶然听到过几句谶言,似乎意有所指,不知老爷可愿听否?”半柱香后,袁天纲再三斟酌后说道。

    “你且说说!”杨坚抬起头,揉了揉眉心。

    “天命三十七,但学二世终。凡事问因果,尽与苏亥同。”袁天纲目光灼灼。

    “有何玄妙?”杨坚皱起了眉头。

    袁天纲抿了抿嘴唇,轻轻摇头道:“小人也猜不透其中玄机。”

    ……

    “李渊,那句话,你怎么解?”唐国公府门口,杨坚眼神深邃,看着面前的李渊问道。

    “什么话?”李渊一脸茫然,莫名其妙。

    “唉……,朕先回宫,此事绝不可传于他人之耳!”杨坚长叹一声。

    ……

    “天命三十七,但学二世终。凡事问因果,尽与苏亥同。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

    李渊问明父子相见情形后,看着正坐在对面饮茶的袁天纲,脸色发白。

    人家父子之间的谈话,本来他李渊也不该过问,但皇帝离去时,那句莫名其妙的话,让他不得不关心。

    “梓公主日前与小人闲聊时提到的,至于出处,就不知了,可是有什么不妥?”袁天纲有些诧异地说道。

    “这首诗,你从未告诉过我,如果陛下问起,也这么说!”李渊沉吟片刻:“天命之事,不可乱传。”

    袁天纲点头应是。

    ……

    PS:

    本章诗词和情节引自《隋唐演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