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你对我没有欲望吗
“你看对面的那栋写字楼。”黎智突然出声。
叶寒铮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嗯，怎么了？”
“现在晚上九点四十七，离正常下班时间至少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可还是有很多房间亮着灯。”
他随口说了句，“有人在加班吧。”
黎智突然转过头问他:“你觉得他们有加班费吗？”
他一愣，然后摇头，“应该没有，目前很多地方都是无偿加班，甚至连调休都没有。”
他说话的语气没有漠不关心，而是带了点沉重地讲述着这和吃饭喝水一样常见的事实。
“我们领导今天早上过了十点半才到，每天除了添乱骂人什么都不做，可他始终认为员工是靠他的善心才能吃得起饭，员工就应该每天对他感恩戴德。”黎智想平静地说话，可语气中还是无可避免地带上了些怒气，“所有人都说职场就是这样的，社会就是这样的，成年人就是这样的，有脑子的人就应该习惯阶级，习惯拜高踩低，习惯把不平等当做理所当然，如果有一点不满，那就是幼稚，是不懂事，是空想主义。”
一口气说完这些后，黎智瞬间觉得胸口的浊气出了不少，她等着他像别人一样告诉她这也没办法，劝她平常心看待，或者换个环境等等。
可叶寒铮只是关心地问了一句:“在这样的环境里，很痛苦吧？”
就这么一句话，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天天加班，挨骂，工资奖金被扣，成果被否决……这些几乎每天都在每一个地方发生的事情，因为普遍而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
人人都在遭受的痛苦，就不能叫痛苦了。甚至很多人还在遭受着比你严重多的欺压，你那点事情算什么？
可就算有人被打骨折了，擦破皮的人也有权利呼痛，也有权利反抗，而不应该感恩欺压者没有下手更重。
她比基层员工的地位高，比他们工资高，可她痛苦。
“是因为我太幼稚了，拒绝接受规则吗？”
叶寒铮的眼睛动了动，看着她很认真地说道:“你要相信自己，你读了那么多年书，学了那么多年的道理，如果一件事你觉得是错的，不符合你从小到大学习的是非观，那它就是错的，做的人再多，它也是错的。”
他不是她的家人，不是她的朋友，他只能算是一个刚刚对她表达兴趣的陌生人，就算是为了争取她的好感，这番话还是让黎智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人为什么会被PUA，当你被所有人日复一日地否定，看着自己一路走来的伙伴被同化，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是不是我错了？为什么别人都认可的东西只有我一个人不接受？
“中国有十四亿人世界上有七十亿人，就算只有百分之零点零零几的人错了，也足够充斥你的周围。”他对她眨眨眼，很温和地说道:“能不被同化，保持清醒很不容易，你很厉害。”
她不确定地问:“你是在哄我吗？”
“我……”
他刚张嘴又被黎智打断了，“别，哄就哄吧，至少是好听的话。”
叶寒铮只是笑，“句句肺腑之言。”
“你是体制内的人，出门遇到门口大爷恐怕都是带编的，要是用我这一套，恐怕可就前途堪忧了。”
“我比你轻松一些，就算反抗也不会被炒。”他耸了下肩，“而且确实也还没被炒。”
黎智听出他的故作轻松，蹙眉问道:“你，也和我一样吗？”
“我们年纪相仿，受着同样的教育长大，见的世界大同小异，受到的撕扯也是一样的。”
她抿抿唇，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因为遇上一个能理解她的人而欣喜，还是该为优秀如他也摆脱不了这些规则而心酸。
这时后面几桌传来几个年轻人的声音。
“这个月连上二十几天班了，迟早废了去。”说话的是个男孩子，刚给自己满上了一杯啤酒。
他的同伴跟着开了一瓶，边开边说道:“谁不是呢？我上个月一天没休。”
另外一个人摆摆手拒绝喝酒，“我体检报告上三项异常了，最近肝不太行。”
他旁边的人硬是给他满上，“你这算啥，我肝脾胃胆没一样好的，老卢十几项异常。”
……
两人听在耳朵里，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叶寒铮才出声问了一句:“要走吗？”
黎智点点头，“嗯。”
饭店离他们小区不远，叶寒铮本想走走的，黎智不想他明天再过来开车麻烦，坚持不走路。
“你是不是对我没意思？”
刚系好安全带，叶寒铮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哈？”
“不然你为什么会急着回去。”他解释道:“你明明想走路不是吗？开车不到十分钟就能到家，走路需要半个小时，路上的风景也不错，你却拒绝和我散步，只能是因为你对我没意思了。”
黎智一脸黑线，“就不能是因为开车回去最方便吗？”
他瞬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所以你没否认对我有意思。”
黎智无语，伸手把驾驶座的镜子拉下来，“你自己看看。”
“有什么不对吗？”
“我又不瞎，怎么可能对这么一张脸没意思。”她毫不掩饰自己对他长相的欣赏，“我没瞎好吗？”
叶寒铮的表情没变一下，没有高兴也没有失望，转头问她:“除了外表，我还有什么地方吸引你吗？”
她答得很诚实:“那我哪知道？我对你的了解仅限于外表了。”
他停下启动车的动作，目光看向前方，缓缓道:“我是一个很无聊的人，生活可以算是灰暗一片，无趣且压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很委屈地在哭，那是我不知道隔了多久之后第一次觉得有趣，很抱歉，我产生的不是同情心，我见过哭的人太多了。第二次见到你，你还是喝醉的样子，我产生了一点好奇心，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孩，怎么都被我遇上了。”
黎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完全没想过有一个会关注自己。
叶寒铮接着将自己的心事缓缓道来:“第三次见到你，你矛盾得让我迷惑，明明看起来是一个很精明的，却傻里傻气得让人难以置信，我一度以为你是……”
他突然打住，她却追问道:“是什么？”
他略显急促地舔了舔唇，“没什么。”
可黎智不止是看起来精明而已，她稍作思考就想明白了，“我是别人派来向你实施美人计的？”
叶寒铮有些局促地低下头，“对不起……”
“不不不，我得感谢你。”她向他露出一个很得意的笑，“你居然觉得有人愿意派我作美人？”
平心而论，黎智是漂亮的，但绝不是让人眼前一亮或者印象深刻的那种漂亮。她五官标志，尤其是一双眼睛美得会让细看的人移不开眼，但前提是那人会细看。
她不常化妆，头发只是简单地扎起，甚至还有杂乱的碎发，着装也只是无功无过的通勤装。她不是天生脸都不洗都好看的大美女，也不是愿意花一个小时打扮自己的精致女性，她随性的同时也执拗，别扭到有时连她自己都嫌恶，所以当有人说她是美人的时候，她只觉得好笑。
“每个人对美的定义都是不一样的。”他对着她缓缓一笑，“也许就是有那么一个人能比我更了解我，知道怎么样的一个人能拿捏住我。”
忽略左胸口的心跳，黎智只觉得好笑，“你这话往前倒倒，七八年前我一定相信。”
叶寒铮也不恼，只是带了点心疼地说道:“无论遇到了什么样的痛苦，原因都不是因为你不配得到善待。如果一个骗子为了别的目的接近你说你很好，那这只会是他为数不多的实话。”
她却完全不信，“你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
“之后我看到你很多次。”他没理会她的嘲讽，而是自顾自地说道:“你习惯八点十分出小区是吗？很多次我开车的时候都看到你。很多人都喜欢用心动来形容见到命定之人的感觉，但我不是，我感知的不是心动，是灵魂发出的共鸣。”
“你……”
“直白得让你害怕是吗？”他接下她的话，“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节奏，我只是想向你表达我的欣喜而已。”
黎智想了想，道:“这欣喜不一定是因为男女之情吧，也许我只是你乏味生活中的一点被你幻想出来的惊喜，你却轻率地让我以为这是喜欢。”
“你要怎么定义喜欢呢？”他突然向她靠近，“你被我外表的吸引会不会只是一种初始的情欲，那我被你思想的吸引，也不能说是不堪吧。”
“所以我们两个都只是看上了对方身上的某一部分而已。”黎智很清醒地分析，然后表明了立场，“很抱歉，我不认为这样的关系值得发展。”
叶寒铮垂下眼，试图组织语言来反驳她说的话，但最终说出口地却没一句驳斥，他说:“我从来都不确定我们两个之间应该是什么样的关系。如果单纯只是性吸引，那此刻我们去开个房就行。可偏偏不是，偏偏是一种我想跟你交谈胜过想亲吻你的欲望。”
这是个……什么毛病？黎智抓紧了手中的挎包背带，心一横索性问了出口:“所以你对我没有欲望吗？”
叶寒铮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嗯，怎么了？”
“现在晚上九点四十七，离正常下班时间至少过去了三个多小时，可还是有很多房间亮着灯。”
他随口说了句，“有人在加班吧。”
黎智突然转过头问他:“你觉得他们有加班费吗？”
他一愣，然后摇头，“应该没有，目前很多地方都是无偿加班，甚至连调休都没有。”
他说话的语气没有漠不关心，而是带了点沉重地讲述着这和吃饭喝水一样常见的事实。
“我们领导今天早上过了十点半才到，每天除了添乱骂人什么都不做，可他始终认为员工是靠他的善心才能吃得起饭，员工就应该每天对他感恩戴德。”黎智想平静地说话，可语气中还是无可避免地带上了些怒气，“所有人都说职场就是这样的，社会就是这样的，成年人就是这样的，有脑子的人就应该习惯阶级，习惯拜高踩低，习惯把不平等当做理所当然，如果有一点不满，那就是幼稚，是不懂事，是空想主义。”
一口气说完这些后，黎智瞬间觉得胸口的浊气出了不少，她等着他像别人一样告诉她这也没办法，劝她平常心看待，或者换个环境等等。
可叶寒铮只是关心地问了一句:“在这样的环境里，很痛苦吧？”
就这么一句话，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天天加班，挨骂，工资奖金被扣，成果被否决……这些几乎每天都在每一个地方发生的事情，因为普遍而让人产生了一种错觉。
人人都在遭受的痛苦，就不能叫痛苦了。甚至很多人还在遭受着比你严重多的欺压，你那点事情算什么？
可就算有人被打骨折了，擦破皮的人也有权利呼痛，也有权利反抗，而不应该感恩欺压者没有下手更重。
她比基层员工的地位高，比他们工资高，可她痛苦。
“是因为我太幼稚了，拒绝接受规则吗？”
叶寒铮的眼睛动了动，看着她很认真地说道:“你要相信自己，你读了那么多年书，学了那么多年的道理，如果一件事你觉得是错的，不符合你从小到大学习的是非观，那它就是错的，做的人再多，它也是错的。”
他不是她的家人，不是她的朋友，他只能算是一个刚刚对她表达兴趣的陌生人，就算是为了争取她的好感，这番话还是让黎智的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人为什么会被PUA，当你被所有人日复一日地否定，看着自己一路走来的伙伴被同化，她总会不由自主地想:是不是我错了？为什么别人都认可的东西只有我一个人不接受？
“中国有十四亿人世界上有七十亿人，就算只有百分之零点零零几的人错了，也足够充斥你的周围。”他对她眨眨眼，很温和地说道:“能不被同化，保持清醒很不容易，你很厉害。”
她不确定地问:“你是在哄我吗？”
“我……”
他刚张嘴又被黎智打断了，“别，哄就哄吧，至少是好听的话。”
叶寒铮只是笑，“句句肺腑之言。”
“你是体制内的人，出门遇到门口大爷恐怕都是带编的，要是用我这一套，恐怕可就前途堪忧了。”
“我比你轻松一些，就算反抗也不会被炒。”他耸了下肩，“而且确实也还没被炒。”
黎智听出他的故作轻松，蹙眉问道:“你，也和我一样吗？”
“我们年纪相仿，受着同样的教育长大，见的世界大同小异，受到的撕扯也是一样的。”
她抿抿唇，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不知道是该因为遇上一个能理解她的人而欣喜，还是该为优秀如他也摆脱不了这些规则而心酸。
这时后面几桌传来几个年轻人的声音。
“这个月连上二十几天班了，迟早废了去。”说话的是个男孩子，刚给自己满上了一杯啤酒。
他的同伴跟着开了一瓶，边开边说道:“谁不是呢？我上个月一天没休。”
另外一个人摆摆手拒绝喝酒，“我体检报告上三项异常了，最近肝不太行。”
他旁边的人硬是给他满上，“你这算啥，我肝脾胃胆没一样好的，老卢十几项异常。”
……
两人听在耳朵里，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叶寒铮才出声问了一句:“要走吗？”
黎智点点头，“嗯。”
饭店离他们小区不远，叶寒铮本想走走的，黎智不想他明天再过来开车麻烦，坚持不走路。
“你是不是对我没意思？”
刚系好安全带，叶寒铮突然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
“哈？”
“不然你为什么会急着回去。”他解释道:“你明明想走路不是吗？开车不到十分钟就能到家，走路需要半个小时，路上的风景也不错，你却拒绝和我散步，只能是因为你对我没意思了。”
黎智一脸黑线，“就不能是因为开车回去最方便吗？”
他瞬间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所以你没否认对我有意思。”
黎智无语，伸手把驾驶座的镜子拉下来，“你自己看看。”
“有什么不对吗？”
“我又不瞎，怎么可能对这么一张脸没意思。”她毫不掩饰自己对他长相的欣赏，“我没瞎好吗？”
叶寒铮的表情没变一下，没有高兴也没有失望，转头问她:“除了外表，我还有什么地方吸引你吗？”
她答得很诚实:“那我哪知道？我对你的了解仅限于外表了。”
他停下启动车的动作，目光看向前方，缓缓道:“我是一个很无聊的人，生活可以算是灰暗一片，无趣且压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很委屈地在哭，那是我不知道隔了多久之后第一次觉得有趣，很抱歉，我产生的不是同情心，我见过哭的人太多了。第二次见到你，你还是喝醉的样子，我产生了一点好奇心，这是个什么样的女孩，怎么都被我遇上了。”
黎智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她完全没想过有一个会关注自己。
叶寒铮接着将自己的心事缓缓道来:“第三次见到你，你矛盾得让我迷惑，明明看起来是一个很精明的，却傻里傻气得让人难以置信，我一度以为你是……”
他突然打住，她却追问道:“是什么？”
他略显急促地舔了舔唇，“没什么。”
可黎智不止是看起来精明而已，她稍作思考就想明白了，“我是别人派来向你实施美人计的？”
叶寒铮有些局促地低下头，“对不起……”
“不不不，我得感谢你。”她向他露出一个很得意的笑，“你居然觉得有人愿意派我作美人？”
平心而论，黎智是漂亮的，但绝不是让人眼前一亮或者印象深刻的那种漂亮。她五官标志，尤其是一双眼睛美得会让细看的人移不开眼，但前提是那人会细看。
她不常化妆，头发只是简单地扎起，甚至还有杂乱的碎发，着装也只是无功无过的通勤装。她不是天生脸都不洗都好看的大美女，也不是愿意花一个小时打扮自己的精致女性，她随性的同时也执拗，别扭到有时连她自己都嫌恶，所以当有人说她是美人的时候，她只觉得好笑。
“每个人对美的定义都是不一样的。”他对着她缓缓一笑，“也许就是有那么一个人能比我更了解我，知道怎么样的一个人能拿捏住我。”
忽略左胸口的心跳，黎智只觉得好笑，“你这话往前倒倒，七八年前我一定相信。”
叶寒铮也不恼，只是带了点心疼地说道:“无论遇到了什么样的痛苦，原因都不是因为你不配得到善待。如果一个骗子为了别的目的接近你说你很好，那这只会是他为数不多的实话。”
她却完全不信，“你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
“之后我看到你很多次。”他没理会她的嘲讽，而是自顾自地说道:“你习惯八点十分出小区是吗？很多次我开车的时候都看到你。很多人都喜欢用心动来形容见到命定之人的感觉，但我不是，我感知的不是心动，是灵魂发出的共鸣。”
“你……”
“直白得让你害怕是吗？”他接下她的话，“我知道这不是一个好的节奏，我只是想向你表达我的欣喜而已。”
黎智想了想，道:“这欣喜不一定是因为男女之情吧，也许我只是你乏味生活中的一点被你幻想出来的惊喜，你却轻率地让我以为这是喜欢。”
“你要怎么定义喜欢呢？”他突然向她靠近，“你被我外表的吸引会不会只是一种初始的情欲，那我被你思想的吸引，也不能说是不堪吧。”
“所以我们两个都只是看上了对方身上的某一部分而已。”黎智很清醒地分析，然后表明了立场，“很抱歉，我不认为这样的关系值得发展。”
叶寒铮垂下眼，试图组织语言来反驳她说的话，但最终说出口地却没一句驳斥，他说:“我从来都不确定我们两个之间应该是什么样的关系。如果单纯只是性吸引，那此刻我们去开个房就行。可偏偏不是，偏偏是一种我想跟你交谈胜过想亲吻你的欲望。”
这是个……什么毛病？黎智抓紧了手中的挎包背带，心一横索性问了出口:“所以你对我没有欲望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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