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读小说 » 玄幻奇幻 » 棠梨夜话 » 旧事纷繁,归家之路无处寻

旧事纷繁,归家之路无处寻

    我在爷爷的阵法书中曾见过一本名唤《辟邪》的上古阵法书。作者名唤飞雪,是一位曾经参加过神魔大战的神尊。里面收录了上古以来各种用于镇压邪祟或驱邪避凶的阵法,这些阵法大体分为两种:

    一种用于驱邪避凶,通常放在寻常的居所周围,这种阵法往往没什么杀机,进去了只要不动真格硬碰硬,最多是被困住了出不来或者最后去不了目的地。

    还有一种是用来保护重要的灵脉或者灵物的,若是邪祟或是怀有与之相冲的气息的活物或者灵器靠近,立时便能感受到强大的镇压气场,法术和灵力立即被削减几成不说,越靠近阵眼,受到的伤害越大,严重的甚至会魂飞魄散,直接丧命,灵器也会受到不同程度的镇压和损伤。

    按理说,回魂台如此重要,保护此间的辟邪阵法应当不仅仅是外面那圈辟邪阵,还应在中心区域布置个更为强悍的大阵。布置这样的大阵,往往需要放置阵眼,还需安排灵力强大绝对忠诚的神兽或大将驻守。眼下看来,大阵应该就是回魂台,驻守大阵的神兽便是雪耳。阵眼应该就在梧桐神树之间。

    外圈的辟邪阵只是寻常的辟邪阵法,只用于驱邪,并不伤害闯入其中的生灵性命。按雪耳所说,昆仑山距离此地甚远,想从此地去往昆仑山单凭我一人之力应希望渺茫。

    但此地与玉隐山脉应存在某种联系,相距较近,如能重新触发之前把我送过来的传送阵法,应该可以离开此间,重新回到玉隐峰。送我过来的阵法曾在我昏迷前出现,再寻个地方重新布置触发一下应该不难。但是此间已有强大的阵法存在,在大阵之中设置传送阵需要非常强大的法力和阵法造诣,并且还需要与此间阵法并不相冲的修炼属性。

    我在此间待了七天,丝毫未感受到任何压制和不适。看来这个大阵目前和我并不会相冲。但是期间我曾试着在回魂台和回魂巢上布置传送阵,根本无法成功,每次刚布置好阵法就自动消失。

    看来布置这个大阵时,为了防止出现意外,设阵的人已经在大阵中融入了非常强悍的灵器用于隔绝空间传送阵法,除非阵破或者拥有与大阵完全相融的强大的灵力,否则任何传送阵法都无法在阵中存在。

    那么,把我传送过来的阵法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有,我看了一眼抓着我的手依偎在我旁边弱小无助又可怜的娇憨小猴子——就这?灵力强大的神兽?感觉随便去五柳村牵条狗过来,都能嚎得比它凶。就连我们家阿花,看起来都比它能干。这小猴子除了会说人话比较话痨,以及酿得一手好花蜜,编了一手好藤梯以外,怎么看都是个惹人怜爱的长得比较慢的寿数绵长的小猴子,和“灵力强大”这四个字怎么都沾不上边。

    噢,据说极擅探查魂魄,听起来好像还有点用。但灵力吧就实在是,看不出来。

    带着心中的疑惑,我问雪耳:“雪耳,这回魂台上除了你以外,都有哪些灵兽?”

    “回禀少主,这回魂台上的灵兽只雪耳一个。您看见的这些在草丛中的小兽,都是当初少主特地从回魂林里搜寻过来跟雪耳作伴的心地善良遭遇不测魂魄不全的魂兽,它们在回魂台养全了魂魄之后,因感念少主的恩德,都不愿离去,自愿留在此处陪伴雪耳。”

    “哦?它们竟然可以出去?”

    “它们都是完整的魂体,自然可以出去,但它们一出去便会直接进入轮回,无法再返回回魂台,是而大伙都相约等着雪耳完成此间使命后再一同离开。不曾想回魂台的灵脉日益强盛,竟渐渐地让它们的魂体化生出了实像,所以引起了少主的误会,以为它们也是灵兽。”

    听雪耳这么说,镇守此间的神兽好像并非其它小兽。莫非是此前经常会来串门的青羽神君?此阵如此重要,便是安排个神君来守着,也是应当的。只是这个青羽神君也忒不敬业了,守阵守阵,你得守着才是,没事瞎出门溜达什么,哎,真愁人。

    事到如今,回玉隐是不可能的了,玉隐峰上的那个怪人指不定还在呢。山上搞出了那么大动静,爷爷也没回来,也不知他现在到底如何了。这要是出去,势必会被回魂林里的游魂和邪祟们生吞活剥了。别说回魂林,就是辟邪阵里的那些就够我受的了,就连雪耳这种招人怜爱的小猴子他们都能上手拔毛,可见困在里面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雪耳看我愁眉不展的,颇体贴地凑过来说:“少主人莫愁,雪耳肯定得让少主人全须全尾地出去的。从前那么多神君的神魂在回魂台重聚,雪耳都把他们一一送出去了,如今少主人虽非魂体,雪耳也定能想办法送少主人出去。”

    魂体?慢着,雪耳可以送魂体出去,但是它却不能送我出去,只因我是个大活人?“若我自戕,变成了魂体,是不是就能离开此处?”我尝试着问了句。雪耳听罢,大惊失色:“少主万万不可!少主魂魄不全且魂魄的碎片上还残留着和九幽之主的神契,若是自戕,即刻就会被卷入九幽。这魂魄没入九幽,永世不得复生,少主能活一次已经是奇迹了,再来第二次,恐怕是真真的要死到渣都不剩,捞都捞不回来了!!况且少主的这具凡胎乃是化生于天地间的灵胎,这要是还没养好就没有了,恐怕这世间再难有什么躯壳能容下少主的神魂了,到时即便是奇迹再现重新聚齐了少主的魂魄,少主的神魂也只能顷刻消散归于虚无了。雪耳苦等两万年才等来了少主,万望少主要珍惜自个儿的性命,莫要再令雪耳心碎了……”

    听着雪耳的絮絮叨叨,我叹了口气,哎,我算是抓到这只猴子的特性了,千万不能刺激它,特别是不能说中它的痛处,否则这猴子话痨起来,能把人的脑壳念叨得几欲裂开。到目前为止,雪耳的痛处有:少主嗝屁了、少主饿坏了、少主有点冷、少主忘记雪耳了、少主不认雪耳了、少主想自戕……反正雪耳的雷区在于:

    一、少主很重要,谁都不能伤害少主,包括少主本人。

    二、任务没完成,雪耳不能离开回魂台,谁都不能让它离开,包括少主本人。

    三、如果能让少主离开回魂台的办法只剩下让雪耳和少主一同离开,那它就会开始拧巴,开始纠结,开始嘤嘤嘤地哭个没完。

    试探了好几次之后,我放弃了。这小猴子心地善良又招人怜爱,还是莫要为难它了。但是雪耳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优点,它的知识之渊博,远超我的想象。而且由于它把我当成了它的宝贝少主,几乎对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比五柳村的那些婶子聊八卦还要尽心尽力。和它呆一块,确实也不会闷。

    从雪耳的口中,我知道了回魂台的来历,乃是当年母神设立,用于帮凤凰神族复活那些在斑寇之乱中意外陨落的凤凰神君们。他们都是还没来得及涅槃便被剥去了神魂强夺了肉身,是而无法如寻常的凤凰般通过涅槃获得重生。若要为他们重聚神魂除了这阵眼的梧桐神树、强大的回魂台阵法、至阴至纯的灵脉,还需要在阵法上空用强大到可以造化万物的灵力,开辟出一个阴阳相生的玄门,让在此间重聚的魂魄们,都能通过这个玄门重入轮回再择机重新获得凤凰金身。

    所以,要离开此处还有另一个办法,那就是找到那扇阴阳相生的玄门。但雪耳说,玄门只是在凤凰神族的神君们魂魄修复好以后自动出现,然后它领着修复好的魂魄一步步顺着藤梯爬上树梢,靠近玄门时神君们自会向玄门飞过去重入轮回。

    有些神君修为高些,自己也能飞上去。

    “但是……但是……像少主这样魂魄碎得不能再碎了,甚至还得靠十万年来难得一见的天地化生的灵胎和凤凰神族的圣器霁月还有非常强的意念和牵挂佐以这天族法力高强的神尊的一身修为再加上神巅峰半只脚要踏入神尊境界的上神的半身修为才能堪堪搞回一片两片残魂意思意思的情况,雪耳还是第一次见。按少主的说法,这……这顽固又老套的玄门,不见得会为了少主而自动打开。”

    我抬头看了看上面,反驳雪耳道:“不对啊,你不是说这魂魄不全的凡人,是根本没法好好活的,要么痴傻要么短命活不过三载,我都十五岁了,而且也并无半点痴傻。说我魂魄不全,这没道理。”

    “少主,灵胎,您是灵胎。”

    “这灵胎竟然生得跟凡人一般无二,可见是不太灵。”

    “少主若是魂魄齐全,稍加修炼,自然是能重回上神巅峰。可少主魂魄不全,所以即便是灵胎,也只能让少主做个凡人。”

    “那……你帮我把魂魄搞全了,我是不是就能出去了?”

    “雪耳探查过,少主的魂魄当初已散落到了六界各处,且上面附着了九幽之主的契约印记,即便是重聚也难以融合。需得少主离开回魂林,想办法去掉这九幽神契,去往每一个魂魄碎片所处的地方,主动与碎片相融。当少主与关键的几个碎片重聚融合之后,便能通过魂魄碎片之间的感应,重新召回其它的魂魄碎片,继而完完整地修复好魂魄,重塑神魂。”

    “九幽之主的神契又是什么?”

    “这九幽之主名唤临渊,原本是天魔族的一个小魔尊,天魔族魔君的幺子,当时那个惊才绝艳,本来是被当成天魔族的一族之君来培养的。但他偏偏长了个恋爱脑,瞧上了母神的关门弟子飞雪神尊。飞雪神尊对他并不是很感冒,但那个天魔族嘛,生性不羁,哪管什么神魔之别,反正爱了就爱了,不管不顾地成天缠着人家。可天魔族的继承人本就背负着政治联姻早早地和妖族的女邑小公主定了亲,飞雪神尊又与妖族的女邑小公主情同姐妹。为了不要耽误小姐妹的幸福,飞雪神尊便哄着临渊小魔尊与女邑小公主成了婚。这临渊小魔尊误以为可以在迎娶女邑之后再迎娶飞雪,既能全了魔族大义,又能享齐人之福,这魔族本就不讲究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后院的媳妇一茬一茬地往回娶也是有的。不曾想大婚当日,飞雪神尊便留书出走不辞而别,直至生米煮成了熟饭,临渊小魔尊才发现伊人已去,原来一切都是自己痴心妄想。”

    “这……负心汉渣得还挺别致的。后来呢?”

    “后来这临渊小魔尊就抛下了新婚妻子,自请退出了魔籍,满世界地去找寻飞雪神尊。没多久,天魔族内便生了异变,神魔大战一触即发。这临渊小魔尊总是差了点运气,待他找到飞雪神尊时,神尊已在神魔大战中重伤不治,当场神陨。

    这临渊小魔尊遭不住刺激,当场神魂震荡一夜白发。后来他自觉不愿苟活于世,数次自戕都被闻讯而来的女邑小公主救了回来,也是颇为痛苦。

    再后来,神魔大战平息,两族伤亡惨重。九幽这种原本空落落的只是用来流放那些个从前万年都出不了一个的堕神和六界之中罪大恶极的大恶人的残魂碎魄地方竟然突然热闹起来了。神族为免再生事端,便与天魔族商议着加固封印之后再派一名修为强悍心性坚定的神族或魔族的长老前往九幽驻守镇压。

    彼时神魔大战本就是天魔族挑起的,这天魔族本就理亏,这种有去无回的差事,又刚好就对上了想逃避现实的临渊魔尊的胃口,于是为了弥补天魔族对神族的亏欠,临渊魔尊自请入九幽。这临渊魔尊别的不说,镇守九幽的差事是真的办得不错,自他入九幽之后,当初乱作一团濒临崩塌的九幽重新平定,而他也脱去一身魔骨成了九幽之主。这九幽之主的神契,便是出自他手。

    这道神契能够给立下神契的人带来强大的足以毁天灭地的力量,但只能用一次,用完之后魂魄尽碎,灵识堕于九幽,一身的修为也将尽数散去归于九幽用于镇压邪祟。可谓是魂飞魄散,永不超生,剩下的那点子灵识也只能被关在九幽日日受尽折磨,经过漫长岁月后渐渐消散。

    寻常的魂飞魄散,其实还是有法子能重新聚回来的,天族圣器聚魂鼎便能做到,再严重一点的像凤凰神族这种被硬生生吞噬神魂的,把吞噬神魂的邪祟给击杀了,设个回魂台,年月久了,也能重聚。可这加了九幽之主的神契的魂魄,因为沾上了临渊魔尊的九幽之力且在使用九幽之力后被巨大的反噬之力击碎,这,生生切断了魂魄碎片和其余六界的感应,且无法通过神器或者阵法的对同族的感应把它重聚起来。虽则同族之间血脉之间的感应被切断了,但是只要原主还存着较为强烈的求生欲望,魂魄和魂魄之间的感应还是能重新出现的。雪耳看少主虽然因魂魄不全看着与从前稍有不同,却也是心心念念想出去找您那个……那个……爷爷和灵宠,看起来并不是一心求死的样子,若能出去,应是能重聚魂魄的。”

    得,我得出去就得魂魄完整,还不能是个活人。但是我如果不是个活人,我的魂魄就立马会散得渣都不剩。并且我如果不出去,我的魂魄就完整不了。

    这是个死结。

    临渊魔尊作为一个小魔尊,竟然能结出如此缺德倒灶的神契来,也委实是个人才中的人才。

    后来据雪耳说,因为临渊魔尊脱去了一身魔骨,自请没入九幽,怀着一颗大慈大悲的心镇守九幽平定九幽之乱,拯救天下苍生于危难之中,所以在这颗慈悲心的作用下,重新生出了一身神骨,在九幽接连飞升上神后又成了神尊,所以临渊魔尊实则已经成了临渊神尊,故而他能结出如此强大的神契来。

    “啊呸,干嘛把负心汉逃避现实逃避责任的故事说得如此清新脱俗。那妖族的女邑小公主还指不定在哪当望夫石呢,他倒好,自顾自地躲到九幽去逃避责任了,还把这种负心汉操作塑造地如此高尚。”

    我刚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说完这段,扭头一看雪耳。

    它竟然愣住了。

    “少主……少主果然还是如同当年一般……一般仗义执言……这这这……当初少主对于这件事的评价竟与刚刚少主所说的分毫不差。只是……”雪耳紧张兮兮地四处张望了一下,压低声音说道:“少主今后莫要再在其他人面前发表此类言论了,从前老主人还在的时候,听到这番言论,可是罚少主人去凡间历了三百年的劫呢。少主这是全忘了?”

    我:“……还有这事?往常听你说你那个老主人最是宝贝云璃了,竟然还舍得为了这点小事就罚她去凡间历劫?”

    因为九幽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因为脱去魔骨又重新练出神骨,也不是一个逃避责任的负心汉能做得到的。临渊神尊的这一番操作,早就已经超出了负心汉的范畴,备受各大上古神族的钦佩。据说后来天魔族能作那么多的妖仍然没有被大伙发兵讨伐,主要就是看着这位神尊的面子。

    故事听了许多,然而我还是没能找到出去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