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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洛

    “我的继承人在他们手里!”高台上的国王勃然大怒,“我要你这首相有什么用?我命令你立刻出发!立刻!”

    周围的帐篷仿佛被国王的愤怒的声音吵醒,正在上下浮动。国王身后的侍卫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仿佛置身于帐篷之外。

    也许没有人愿意在乎一个出身卑贱的人送出的信。

    卡洛·亚特拉布单膝跪在马格兰三世的面前,向国王宣布了二十多天来的无人问津。

    国王的胡子因愤怒而不住地颤抖,络腮胡子上沾着的葡萄酒承受不住抖动而滴落在国王的大肚子上,沾湿了他的白色衬衣。

    “陛下,我再去写信。”他用近乎恳求的语气。

    “只有巴尔公爵大人愿意支持我,是吗?”马格兰三世突然开始咳嗽。他骂骂咧咧地起身,却又摇摇晃晃地摔倒在椅子上。

    他喝醉了,卡洛悲伤地想着,这就是我侍奉的国王陛下。

    他不止一次安慰自己,泰里芬·斯泰爵士能当好王国的首相,我也可以。

    他小心翼翼地询问,“需要我扶您吗,陛下?”

    “你的手也许应该用来写字,或者用来挑逗女人更好,”马格兰三世打了个嗝,空气中瞬间弥漫出一股浓烈的酒味与口臭。

    “也许我是个差国王,不是吗?”他喝光手边杯子中的酒,重重地将杯子砸在桌上。

    马格兰三世用手撑在椅子上,卡洛能看到对方的手臂不住地颤抖,几乎承受不住国王的体重。

    国王站了起来,再次摇摇晃晃地摔倒在椅子上。

    空气似乎变得凝固,卡洛仍跪在地上,等待着国王的命令。

    “好了,”卡洛听见国王陛下开口,“让我一个人静静。”

    “遵命,陛下。”卡洛起身离开。

    他掀起帐篷,外面的阳光洒在他的面庞,远处的横断山脉被乌云包裹,白雪皑皑的山巅如诸神抹上的白沙。

    巨鹰在高处长鸣,宣布着自己狩猎的收获。

    帐篷外嘈杂的喧闹声如利刃般刺耳。这就是我统领的军队,毫无纪律与秩序。

    “大人,”卡洛的学士凑上前,“亚丽小姐给您的信。”

    这次又是什么?卡洛清楚,自从他走后,家里就没有安宁之日。先是亚丽从深湖居偷马被守卫发现,后来又是与她母亲吵架,嚷嚷着要离开家庭。

    他为女儿介绍了麦蒂家族的塔利爵士,希望塔利爵士能够帮助自己的女儿改变性格。

    他拆开信封,取出了他女儿的信。

    “日安父亲,”信里写道,“我想您了。也许塔利爵士不适合我。他长得很帅,但是却有些古板,像您一样。”

    作为一个小姐,卡洛皱眉,她没有用小姐的语气。

    “我不打算在深湖居等您了,父亲大人,也许母亲会更喜欢一个人居住吧,马儿在等我,王国的风景在等我。”

    深湖居伯爵长叹一口气,他早已管不住他的女儿。女儿生得高头大马,甚至比他自己都高。她的奶妈常跟他抱怨,说她做针线活的时间不及她在马上的一半,手上持绣针的时间不及她持剑的一半。

    “……也许我会去北境观看白沙纷飞,也许我会去塞利兰平原呼吸白面花香,也许我会去高地探访爱丽,也许……”

    不,深湖居伯爵攫紧信纸的一角。

    “……去到河谷与丛林亲眼看看战争的场面。”

    傻瓜,卡洛心中燃起怒火。

    “您不必在意我,父亲大人,我不会让您担心的。盖伊已经长大了,他在您的军营中可好?等您得胜归来,我会回家试试他的长剑是否锋利。”

    “爱您的亚丽。”

    卡洛回头,“罗斯瑞安爵士!”

    不,她可能已经不在深湖居了。

    脸上满是麻子的高个子骑士从不远处的营地里走来,“什么事,大人?”

    “现在去一趟深湖居,”卡洛努力安抚自己的情绪,“遇见亚丽立刻让她返回深湖居!”

    卡洛看向泰德利学士,“谁给你送来的信?”

    “一只黑色乌鸦,大人,它头部的毛被烧过。”

    卡洛低下头,“泰德利学士,你走吧。”

    学士向他鞠躬,地上的碎叶被他踩得嘎吱作响。

    今天都是坏消息,卡洛皱眉,诸神救救我。

    前两天送去给派伯利·芒伦公爵的信仍旧没有回复。芒毯城距离这里只有一百里格,除了派伯利公爵不想出兵,卡洛实在想不到对方有什么理由不参加国王的军队。

    他记得卡利昂·雷德公爵在信上如此回复,“丛林王国不足为惧,河谷军队足矣……绿林失火,现需人手……”

    如果我是深湖居公爵,他们就不会这样对我讲话。我是王国的首相,我要对国王负责。卡洛知道国王此时仍然在醉酒中遨游天际。

    送给法兰肯·切斯德公爵的信十天前就到达了。由于对方仍旧没有回信,卡洛不知道对方的立场。

    他曾在寄往河谷的信中吩咐过巴尔公爵,假如法兰肯公爵愿意加入对丛林的战争,巴尔公爵就将佩里·切斯德交还给法兰肯公爵。

    法兰肯公爵自从叛乱之后就没有再做出对国王不忠的事情。相反,法兰肯公爵常常来到白城向国王忏悔自己的错误,并宣誓效忠。

    也许法兰肯公爵会来的。

    北方的大个子公爵常常会来到白城。在卡洛还在担任财政大臣的时候,他经常会和法兰肯公爵聊天。

    也许法兰肯公爵是唯一一位愿意放下身段与我聊天的人。

    “假如当年我不做出蠢事,”在一次酒后聊天中,法兰肯公爵向他诉苦,“我的儿子也不会落到长矛大人的手里。”

    也许法兰肯公爵没有理由不参加战争。

    他决定送出最后一封信。

    黄昏的太阳失去了它应有的光芒,变得越来越沉沦。

    卡洛看着泰德利学士的羽毛笔在纸上一点一点写下文字,“梅森·斯渥德公爵是我们最后争取的目标。”

    “是的,大人,”学士用毛笔蘸了蘸墨水,“但是梅森公爵卧病在床。”

    如果梅森公爵都不能加入,我们这支军队只能去剿匪了。

    “试试看吧,”卡洛无奈地说,“斯渥德家族是王国的利刃,不可能不会加入我们。”

    “诸神保佑。”卡洛听见学士喃喃细语。

    诸神会听见的,卡洛安慰自己。

    卡洛靠在桌子旁,静静地看着学士沙沙地写信。

    “写好了,首相大人。”

    “念给我听。”

    “尊敬的梅森·斯渥德公爵大人,”学士清了清嗓子,“凯恩斯家族违反了神圣的宣誓箴言,使得王国境内爆发战争,其必遭诸神的审判与惩罚。王国律法规定,封臣应履行其对封君的义务与责任。以佩佛斯王国全境守护者,白城之盾,至高国王马格兰三世之名,我,卡洛·亚特拉布,深湖居伯爵,王国首相,愿诸神指引您,唯国王陛下马首是瞻。”

    卡洛看着阴暗帐篷里点燃的蜡烛,“删掉王国律法规定。”

    “大人?”

    “法律是用来约束罪犯的。删了。”

    “如您所愿,”学士用毛笔蘸上墨水,划去那几行字。

    他细细咀嚼刚才的说辞,觉得有些不对,“把‘诸神’换掉。”

    学士抬头看向卡洛,眼睛被蜡烛的光反射出疑惑的眼神,“什么意思,大人?”

    “现实一点,不是吗?”卡洛对上学士的目光,“诸神不会参与凡人的纠纷与小打小闹。”

    他看到学士的眼中浮现一缕阴霾,“如您所愿吧,”学士低下头。

    黑色的渡鸦正在静静地等待在笼子之中,梳理自己身上的羽毛。

    学士小心翼翼地将渡鸦从笼子里拿出,将信封绑在脚上。渡鸦鸣叫一声,顺着西风向着东北方向飞行。

    “首相大人?”卡洛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身穿黑色衣服的艾伦·菲尔德站在他身后,“王后陛下召见您。”

    卡洛抬头看了看远处将息的太阳,“泰德利学士,感谢你的服务。”

    他跟随着王后的弟弟,穿过嘈杂的营地,迈进整个营地中最大的帐篷。帐篷外站着两个菲尔德家族的骑士,盔甲上纹着的高山被夕阳照射的格外亮眼。

    “首相大人。”

    “做的很好,”卡洛点点头,“你们先去休息吧。”

    两名骑士向他敬了个骑士礼,踏步离去。

    卡洛向四周观望,确定没有桑塔加家的人后,他掀开帐篷。

    内部的奇异香水灌入他的鼻子,令他感到一丝晕眩感。

    佩佛斯王国王后谢菲娜·菲尔德正躺在酒红色大床上看书。

    “现在太早了,”卡洛皱眉。

    “你总是来的很晚,”王后陛下合上书,她用舌头舔了舔亮红的嘴唇。

    “《少女与玫瑰》?这不像你喜欢的风格,”卡洛耸耸肩。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风格?”王后陛下不自然地看了一眼他。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卡洛有些心虚,“我给斯渥德公爵写信了。”

    谢菲娜立刻从床上坐起来,“你什么意思?他们一旦加入,事情就不好处理了。”

    “我知道,”卡洛沉思,“斯渥德家族最终一定是倾向于桑塔加家族的,但是他们不一定会参与这场战争,因为梅森公爵现在正在床上躺着。”

    “他的儿子比他更有进攻性,”王后盯着他,“我建议你最好寻求钢牙城的援助,北境有力量与高陵抗衡。也能作为我复仇的利剑。”

    “法兰肯公爵只想要他的儿子,”卡洛摇摇头,“他只要佩里,那个男孩。”

    “他还要复仇,”谢菲娜从床上坐起来,黄色薄纱罩住她的全身,“切斯德家族与泰耐斯提家族的仇恨之冰是没有什么可以融化的,”她站起来,“只有用温热的血。”

    “我也要复仇,”王后陛下向卡洛慢步走来,“你可以帮我。”

    卡洛有些慌张,“我不能……这是在亵渎诸神。”他向后退去,“我是王国的首相,我……我不能这么做。”

    “首相为了王国,不是吗?”

    卡洛努力安抚自己的内心,冷汗一滴滴从额前流下,“是……是的。”

    “首相大人,”王后向他逼近,未穿鞋的双足在地毯上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请你看看王国的模样,首相大人。每个家族都有着自己的算盘,也许某天某个不忠的领主就会冲进这里,或者冲进那个该死的野猪的大帐里将他结果了。”

    “你不该来这里,”卡洛看着她的双眼,“这是战争,不是皇家巡游。”

    “白城也不安全,”她伸手拿起桌上的红酒杯,“没有能管我去哪,那头该死的野猪也不行。”

    如果我接受你有毒的礼物,我会满负骂名,被世人称为“弑君者”。

    “我的回答是,不。”

    “是我开出的价码低了吗,卡洛?你可知道上任王后怎么死的?”王后的声音围绕着他,“骄傲的马尔基尼家族的佩拉亚,荣誉之花,王国之光。却死于落崖。”

    也许是跳崖,卡洛心想。

    “我告诉你,”谢菲娜漂亮的脸庞上变得阴暗下来,“我们可敬的马格兰三世从来没有爱过任何一个女人!每晚的他几乎都是烂醉如泥,就像街边肮脏无比的乞丐,看看这是什么?”

    谢菲娜转过身,撩起自己后颈金黄色的头发。卡洛发现王后的后颈上有许多块发黑的咬痕。

    卡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是王国的首相,我只对国王负责。”

    “你应该知道你们家族的发家史,对吗?深湖居…伯爵,叛徒的代名词。只因为你们在一个合适的时机碰上了合适的人,做出了合适的事情——为普林格瓦一世打开了白城的南门。你们的家族发于背叛,你们的财富生于不忠。王国上下没有任何家族愿意与你的家族交往,伯爵大人。”

    卡洛的心中燃起怒火,“你想说什么?”

    谢菲娜丝毫不在意卡洛的变化,“如果你帮我,我会让你成为横断山脉的公爵,我向你保证。深湖居公爵,这配得上一位功臣的鼎鼎大名,不是吗?”

    卡洛看着对方的双眼,却看不出任何波澜,平静地如同一潭死水。

    他宁静下来沉思片刻。周围只有帐篷外的喧闹声与嬉笑声。

    年轻的王后坐回床上,“所以,你的选择是什么?”

    卡洛抬头,“也许我的体内流淌着罪恶之血,”泰里芬爵士,不屈者、碎链之人、正义骑士、明智之手、王国坚盾,求求你,原谅我,“也许我的先辈成为过叛徒,做出过不忠的事情,”卡洛无视对方阴沉的目光,“但我是王国的首相,只要我还活着,我就得守护王国的统一,就要捍卫首相的尊严。”

    卡洛长叹一口气,“不要再说了,就当我今天没进来过这间帐篷。”

    帐篷内陷入了死寂,飘摇的烛火仿佛在暗示着王国的命运。

    卡洛能察觉到王后的愤怒,但他丝毫没有畏惧。因为正义在我这里,卡洛心想。

    王后什么话也没说,径直向他走来,抓住了他的衣服。

    卡洛有些疑惑,“你干什么?”

    刚说完,谢菲娜将她的嘴唇贴在了他的嘴上。

    卡洛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抱住对方。

    他扯开对方的薄纱,却发现对方什么衣服都没穿。

    “答应我,”谢菲娜在他耳边轻语,“你会得到更多。”

    深湖居伯爵将谢菲娜王后抱上了血红色的大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