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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辛酸

    父亲登上那辆他们那个年代人结婚的“三件套”之一的自行车,急急忙忙的象旋风一样向着曾经他教学过的学校冲去,因为他那所学校里有一台电话。

    看门的老大爷老早就看见父亲冲过来,估计心里还纳闷:“这人好眼熟”的片刻,父亲就已经冲进学校大门了。父亲扔下自行车,急急忙忙地跑向学校办公室,老大爷反应过来这下可着急了,赶忙要阻拦父亲。可那个情况下的我父亲,不动粗的话谁又能将他拦截下来呢?

    父亲“蹬蹬蹬”的跑上办公室,跟刚好从里面出来的一人迎面差点撞了个正着。父亲为了闪避,一下子撞到了墙上。可那时候他什么都顾不上了,见谁逮谁!因为他知道学校办公室的电话也不是谁都可以使用的,这人是从里面出来的,那他肯定就有权限可以使用。父亲想都没想一下子抓着那人的手,大口的喘着气:“麻烦给我打个电话!救命用的!”。

    无巧不成书,父亲差点撞到的那人正是学校的副校长,父亲以前的领导。本来学校的电话不是私人财产,确实不是谁都可以使用的,但按那位领导后来的话说“你父亲当时那个疯癫的状况,如果不给你挂那个电话,估计他得跟我拼命!”。

    我那时候的情况其实已经有点影响到母亲正常的教师工作,因此虽然我还不是那所学校的学生,但我的情况多少还是已经在学校里传开了的。那位副校长看到是我父亲,心里也大概猜测得出是为了什么。

    对于我父亲当年的教学能力,那位副校长是赞赏的,加上看到我父亲当时的那个状态,他也就二话不说就接过了父亲递过去的那张写着一个电话号码的纸条。

    把电话打通,副校长将听筒递给我父亲,在等待的时候他还颇有些震惊的看着父亲:“看不出来你在北京还有亲戚朋友啊墨萧”。父亲哪里还顾得上他呢?拿着听筒在那着急的跺脚,嘴里不断地絮叨:“快点来接电话啊。。。。。。”。

    “墨萧,你也别太着急,我告诉你,这个号码是直接转到给专线接线员的,这种的接线员都是专门转北京啥地方的,反正都是一些上层人物,你急不来的。”副校长在旁边絮絮叨叨的安抚着我父亲,不过看向父亲的眼光中有着琢磨:“有着这层关系,当初怎么不用,弄到要回乡务农呢”。

    当时的普通老百姓哪里能知道这些门道?在他们眼里电话是那么高档的东西,不是他们那个阶层能够琢磨的。那时候老百姓一般有些什么要紧的事情,正常情况下就是去发个电报。发电报是按字数收费的,所以发电报之前老百姓都抓破脑袋想着如何用最少的字数将事情说明白。电话这东西,是不敢想象的。哪怕真的是到了必须用电话的时候,也就无非是拨个总机号码,扯着嗓子大喊接哪儿,啥单位,找哪个哪个等等。专线是个什么概念,一般人是不知道的。

    副校长也只是模糊的知道,这种专线号码是各不相同的,各自对应着不同的部门,但背后代表的是什么,他显然也是不知道的。他能一看那个号码就知道是条北京的专线号码,已经不愧是副校长了。不过,他自己后来说,那一刻他的心里是有点被镇住了的意思的,他还一度以为是我祖父要找他的一些在北京的老领导之类的呢。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了好听的女声,是一个标准的北京腔调熟练的问着我父亲要转接号码。父亲当时是不知道专线跟普通电话的不同的,专线不需要报单位名称那些,只需要念出专门的号码就会被转接到指定的地方。幸亏那“老头儿”留下的那张纸条上,将怎样才能联系上他的一步步步骤都写得清清楚楚。

    父亲正是按着他那张纸条上指示,一步步的报了好几次三个数字,这电话才算是正式接通的。只是却苦了站着旁边的副校长,看到要中转那么好几次才接通,以为我父亲的关系是一些他们那个层次不可触摸到的,心里很是有点忐忑。我父亲当年的下岗,虽然是经多方领导充分的讨论研究之后依法而为,可那位副校长的表态可是有点儿过分积极了。后来才知道,接替我父亲岗位新来的教员是他家族后辈。也怪不得他在那时心里面忐忑。

    “喂。。。。。。”,电话通了,在电话的另一头传来的是一道很是沉稳的男声,仅仅只是喂了一声,那声音却象是有着无形的魔力一般将对方一种类似于身居上位的气度展露了出来。

    碍于当时的社会背景,那位副校长是不敢让父亲就那样独自一个人与外界通电话的,他就站在旁边肩负起监督旁听的历史任务。那喂的一声从电话那头穿过来,他就不由自主条件反射一般的站直了身姿,像是向领导汇报工作一样。

    父亲受到他那个老领导的影响,也一下子将情绪压了下来:“您好,麻烦您,我找一下卞明,卞师傅。”。父亲小心翼翼的说出目的,电话那头却一下子沉默了,父亲心里那个忐忑啊,多么害怕那边回复一句说查无此人!掌心里,额头上一下子就冒出了大汗。

    好在那边的沉默没多久,那边那个气度不凡的声音就再度传来:“请问你是哪位?”。父亲抓着那张纸条,手还有点发抖,照着上面那“老头儿”当年写下的联系方式就念着:“我是X东省南X县四戊午的父亲”。念完,他自己都有点纳闷了,四戊午?

    “四戊午?好啊!好啊!”电话那头传回的声音也让父亲摸不着头脑,四戊午不错?!什么意思?

    “好的,知道了,我会转达给卞明同志的”,那边的回复像是要准备挂断电话的意思,我父亲却急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急急忙忙地大声喊叫:“领导同志,求求你马上通知卞师傅吧,我儿子马上就要死了!”。

    说完最后一个死字,父亲已经是声泪俱下,要不是副校长在旁搀扶着,他就要当场跌倒在地的。

    那边回复一句我会尽快传达请放心就不由分说的挂断了电话。拿着话筒听着那“嘟嘟嘟嘟”的声音,父亲一下子就由刚才那还充满着希望一下子又回到一种听天由命的无助无依的现实。眼睛里的希冀之光瞬间又是那么的黯淡,对着副校长欲语还泣。

    父亲说在那时候,命运是连一点悲伤的时间都没留给他的。他心里还记挂着那个风雨飘摇的家庭,还有我那倔强着紧紧抓着最后一个能让我活下来的可能不放的母亲。

    正是这种对家庭的爱与责任,让父亲那早已疲惫的身体以及早已千疮百孔的心灵像是重新注入了活力,他蹬着那辆双梁自行车又回到了村子里,回到了家里。

    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毕竟我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和我母亲需要他去照顾啊。后来等我们三姐弟都长大成人了之后,每次听到父亲提及那个时候他的心路历程,两个姐姐总是泣不成声。而我,哪怕是到了今天,每每想起,心中的那一份柔软都总被触及,尽管已是老大不小的大叔了,也总是无法控制的泪落两行。。。。。。

    佛家说前世不欠,今生不见。今生为人父母儿女的,那是上辈子有多少的恩怨情仇啊。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我们平时总向外求神拜佛,殊不知今生最大的佛就在自己家里啊。当然了,极少数的个别的“人”不在此行列。

    可是,对于那极个别的“人”,又有没有想过,哪怕是已经不想与对方在来世有任何的纠缠,又何必做出那些彼此伤害的事情呢?让大家在今生将该欠的该还的都交待完毕,又何尝不是为来生求得了一个解脱?

    一回到家,父亲就收拾了被褥,回来的路上他就打定了注意。既然我在那破庙里有好转的迹象,他就要和我母亲在那里守着我直到那位卞师父的到来,不离不弃!

    收拾好东西,正当父亲将要独自上山时,我祖父来了。他革命了一辈子,虽然说自己是无神论者,可那“神婆”的一番表现他是看在眼里的,而且听说我到了那破庙后情况有了好转,他坚决说要与我父亲一起上山。

    在父亲心里,祖父一向都是非常威严的。当时他心中虽然是一万个不希望祖父那么大年纪还到处奔波吃苦,可看到祖父那严肃坚决的样子,他真的无法说出决绝的话语。只得将收拾好的被褥吊在自行车头的两个扶手上,扶祖父座在后面,就向着后山那破庙出发了。

    后山虽然不高,但有个别路段是不好行走的。父亲只得弓着腰一只手搀扶着祖父,一只手推着自行车的扶手,小心翼翼的走着。

    那一刻的父亲,浑身上下写满着人生命运的辛酸;可看着他那弓腰驼背如临如履行走着的身姿,谁又能不说那是巍巍的高山,行走着的脊梁?!

    路程虽不远,但路上的艰辛也不需再提。好不容易到达破庙,父亲安顿好祖父座下看望着我。平静的与母亲在破庙里打扫出一处干净的地方作为守护我的这段日子的歇息之用。

    期间父亲镇定的跟母亲述说着打那个电话的经过,并坚定的安慰母亲说他相信那位卞师父一定会到来,而我也一定会有转机。因为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声音是那么的沉稳那么的有气度,他听出了一种担当与希望!

    我们村所在的地方当时是个县,可却是个历史悠久的地方,在秦朝的时候就是一个郡。离我们那三十公里左右有一个小型的机场,是一个军用的机场。我父母他们谁都没有想到,那位看起来像位离休老干部,甚至还有点儿猥琐的卞师父,在当时竟然有那个能耐降落到那个机场。

    所以第二天当当年那位曾被我父亲一把推倒在地的“老头儿”带着一个人在乡亲们的指引下,如神兵天降一般的出现在破庙门前时,我父母是那么的狂喜。

    我的母亲甚至都来不及梳洗,披头散发的抱着我对着那个“老头儿”声泪俱下的呼叫着:“卞师父,求求你救就我三伢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