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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太后恩赐面具

    次日,散朝后谢渊便忐忑不安地进了上书房。

    “太师不知何事吞吞吐吐?”赵雍不解,等着谢渊答话,“昨日之事,孤已化险为夷,太师无需顾虑。”

    赵雍以为谢渊还为昨日之事内疚,抢先给他吃了颗定心丸。

    “微臣该死,请君上责罚。”谢渊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请治臣欺君之罪。”说完头狠狠地嗑在地上,久久不敢抬起。

    昨日太师挡在赵雍前面,他都看在眼里,这件事他已命人去查,自然不会追究谢渊。

    赵雍对这个太师非常尊敬,向来信任有加,并不想因为这件事而降罪于谢家。再说追究,罪名太大,无疑让亲者痛,仇者快。

    “欺君之罪?何来欺君之罪?”赵雍满脸狐疑。

    到底该如何跟君上解释公子其实是小姐?谢渊心中还在盘算,既不让君上迁怒谢无欢,又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这女子当差还闻所未闻。

    “对了,昨日情急,事出突然,还未来得及问那位公子姓什名谁?”赵雍低头拿出一本奏折,认真阅读,似乎并未在意谢渊的答案。

    “那名公子,正是微臣之前认的义女。”谢渊额头渗出细小的汗珠,仍然未敢抬头。

    他不是怕惹怒眼前看似温顺的王,而是怕他迁怒于谢无欢。毕竟男扮女装才导致他可能进退两难。

    本来谢无欢救驾有功,谢府护驾有失,以君上对谢家的重视八成会功过相抵。所以当谢渊看见谢无欢掀飞刺客时,提到嗓子口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未曾想事情竟是这样发展,实在出乎意料。

    “公子是义女?”赵雍手上的笔停了下来,走到谢渊面前,恍然大悟道:“孤当时还觉得可惜,生得倒俊俏,就是个头矮了些,原来如此!”

    “君上息怒!”

    “怒从何来?太师起来说。”他脸上恢复平淡。

    他十几岁便坐在这个看似万人敬仰,实则人人垂涎的宝座。父皇撒手,母后自戕,朝中衷心为他的人甚少,谢太师便是难得的一个。对谁有怒气都不会对眼前的这个人有。

    朝野之上,步履维艰,时机未成熟,他不得不收起锋芒,示弱于敌,早就把怒气这东西收拾的干干净净,终究有一天会让大家看到弱能胜强,柔能制钢。

    “那名公子是女儿身,是微臣前几日才命人接回家的养女,之前在外地学艺。”谢渊抬起头解释道:“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未曾让人知晓。”

    能让谢太师收为义女,怎么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赵雍心中疑惑。但无论是谁也是太师府的家事,自己不好多问。

    “也就是说那人并非公子,而是小姐?孤知道了。”赵雍脸上虽无表情,但心里还是有些触动,不是因为性别,而是女子竟有这般胆量和武艺让他有些佩服。

    “是的,习惯女扮男装,前几日才学成归来,不曾想发生这样的事情。微臣知道,君命已下,断不能收回,特来向君上请罪。”

    女子就女子,他要的是能保护自己的人,环顾京城,男子也未必有这等身手。赵雍看出太师的顾虑,如他所言君命难收。

    他曾听闻先前某国有个女剑术师,也被引荐入宫当差,身手是相当了得,他从未多么轻视女子。

    谈论还没结束,郭太后的声音传来,“既然是女儿身,想必容貌难以震慑居心叵测之人,再说未婚女子抛头露面实在不妥。”

    言久刚准备向内禀告,郭太后却已经进来,想必这里的事情她已经知道。

    郭婷芳悠悠地斜看了一眼谢渊,眼里笑意嫣然道:“竟有这般本事的女子,我倒也想见见。”

    谢渊觉得问题越来越麻烦,连忙自谦道:“多谢太后夸赞,她自小未在府中调教,难豋大雅之堂。怕太后笑话。”

    “太师过谦了,能入太师眼的人不多。”郭婷芳话语平淡,意思却让人捉摸不透。

    赵雍上前扶住郭太后在紫檀木椅上坐下,“昨日雍儿烦闷,到谢府走走未曾想出此差错,让母后担忧了。”

    赵雍何尝不知道自己身边有郭太后的眼线,未免打草惊蛇,一直忍着。

    昨日因探到当年的一点线索才便装出行,如此绝密的行踪依然被人泄露。

    容家覆灭,母亲自尽,这一切他总想对亡灵有个交代。他是如何从假山摔下来的?如何昏迷不醒?无论能不能找到答案,他都不会放弃。

    “雍儿乃一国之君,凡事应以大局为重,断不可任性为之,无事还是不要出宫的好。”郭太后假惺惺地一语双关,一旦出宫做了什么也许能查到,但是说了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是,雍儿谨尊母后教诲。’赵雍脸上满是愧疚,心中早就义愤填膺,心想行踪泄密,十有八九与这个慈祥的母后有关。

    “太师的养女既然有这等功夫,陪在君上身边我也放心,但是女子宫中行走多有不便,容易让人小瞧。”郭婷芳面露难色,片刻后道:“言久,着御造坊准备一副青铜面具。”

    言久低头应道,又瞧了一眼赵雍与太师,这意思很明显了。

    “要小巧一些的,赠于谢小姐,以后允她着男装带面具保护君上,在外不得真容示人。”郭婷芳语气温柔,态度却钢硬,不容任何反驳。

    言久不敢回话,赵雍眉间一闪而过的怒气,让他有些含糊。

    “没听见?”郭婷芳语气一转,冷冷问道。

    “奴才遵命。”说完仍旧恭敬地立在那里。

    “那还不去办?”郭太后厉声道。转而似乎心满意足,柔声细语,“何时许配人家何时将面具揭下,太师可有异议?”

    谢渊哪里敢有什么异议,一肚子恼怒硬生生吞了下去,咬咬牙谢了郭婷芳的大恩大德。

    “母后,”赵雍觉得这样实在为难一名女子,更何况此人才救过自己,但见郭婷芳已经起身朝外走去,又将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广袖里的拳头轻轻地握紧随即松开。

    既然太后要打压谢家,深知自己的阻拦只会让她变本加厉。

    谢渊为人稳重冷静,处事低调,少有把柄被她拿住,好不容易逮到一个岂肯善罢甘休。这种师出有名的责罚,谁也无话可说。

    幸亏昨日当场表态,要不今日不定什么惩罚,无论是护驾不力,还是救驾有功,都难逃一劫。

    一个好好的姑娘,芳龄豆蔻,走街窜巷已被人不齿,还要整日带着阴森森的面具,外人如何传言?谢渊想刚将人接回,便让她受这样的罪,心中一阵内疚。

    回到家中便将谢琦喊到书房,商量对策,实则毫无对策。

    谢无欢轻轻揉着穆瑶的肩膀,母女两猜到老爷一定是因为昨日之事才耽误到现在,又听仆人说他黑着脸进门,似乎情况不好,于是也急冲冲地来到书房。

    “太后明显是故意为难,乘机打压父亲您,同时震慑君上。”谢琦看着怒气未消的谢渊愤愤地说道。

    谢渊怎会不知太后用意,只是她的势力盘根错节,他与君上都不得不吞下这口气,只是可怜了谢无欢,明明是救了君上,救了一府上下,却要承担罪责。

    “那无欢就要……好好的姑娘带上面具,惹人非议。”谢琦激动地说道,“您可是答应仙师,护她周全,这才来就这样如何是好?”

    “真是骑虎难下,去也不是,留也不是。”谢渊背着手在书桌前踱来踱去,“我岂能让欢儿一天到晚受那个罪?”

    “能不能再偷偷送回云山?”谢琦试探地问道。

    穆瑶听得云里雾里,谢无欢倒是明白几分,此事恐怕有太后插手,难以善终。

    之前太师跟谢无欢提过,太后势力庞大,而君上登基时不得不仰仗示弱于她。而今君上羽翼日渐丰满,太后自然要接机打压,谢无欢不过是两股势力间较量的一个点而已。

    谢无欢昨日还不想去王宫,不知为何她却突然改变主意。

    她扶着穆瑶进门,“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若将我送走,责任又改谁来承担?爹爹不必担忧,不过一副面具,带上便是。”

    “如你师傅所说,看似金碧辉煌的宫殿下,到处都是阴险狡诈,什么时候掉进陷阱都不得而知,唉!”谢渊知道此事已经板上钉钉,无可逆转。

    吃过晚饭,大家都没什么心情,早早回屋。谢无欢趁着夜色,来到护城河边,发现那个熟悉的身影已经候在那里。

    见到贺全,她的心里才有了一丝安慰,谢无欢一直说个不停,问个不停。

    很快她便发现问题,“你看见我是不是想起难过的事?”这个问题她自认为愚蠢,但是她想安慰贺全,想让他快乐一些。

    贺全用手指在青石板上刮着什么,听到这句话转过脸,摇摇头。

    他们坐得很近,那张脸她看得清楚,什么表情都没有。

    “贺全,”

    “我和叔父找了你很久,”贺全拾起一块石子扔向护城河。

    “我明天带你去个地方。”谢无欢并未追问过去,故意放松语气,也没有透露去哪里。

    贺全点点头,又将那日被人招募去刺杀赵雍的事说了一遍,似乎有人比他更希望赵雍死。

    好在那次招募自己留了一手,事后才能脱身,要不自己即便逃出,也会被灭口。

    “我们不能杀他,其实他也是受害者。”谢无欢搬出谢渊的话,并有条有理地分析利害。

    关键是将来还需要靠赵雍去完成心愿,毕竟太多的事情他们都做不了。

    贺全最后答应谢无欢,不再冲动做事,成功杀了赵雍对他没有好处,杀不了自己必死无疑,这是谢无欢十分害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