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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雾岛疑踪

    救生筏满载着第一梯队的士兵在迷雾岛较为平缓的地带缓缓停稳。组员们跳下船,排在头里的几个立刻在救生筏前扇形排开,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顿蹲在齐膝的海水中,目光警惕地望着岛屿深处,只要岛上出现任何异动,他们绝对会在第一时间毫不犹豫地开火。

    但事实却是:他们不但安全登陆,而且直到深入到那些光秃秃,黑黝黝的山峰后,岛上还是半点动静也无。

    开局似乎很顺利。

    但仍然不可掉以轻心!

    谁也不敢肯定后面会不会遭遇兽人,那种狰狞的大猩猩有金刚般地速度和力量,能够在你开枪的瞬间将你撕成碎片。组员们以战术队形拉出散兵线,小心翼翼地摸索前进着。

    沉寂酝酿着危机,人类喜欢宁静,但也害怕宁静,过度的宁静会把你的想象力发挥到极致,尤其在明知危险可能存在的时候。

    杨帆这次带出来的都是退伍的老兵,心理素质总算不错,但即便如此,每个人的神经也绷得紧紧地,这一点从他们行进的方式就能看出来:他们采用的是“班组突击”地战术,这是一种常用的三角队形,行进时两人在前,一人在后,密切协同,相互接应,层层推进,进攻—掩护—支援,每名士兵分工明确,交替掩护,无论遇到任何突发情况,都能迅速做出反应。

    但是走了半天,他们还是什么也没遇到,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谁也没有办法保持长时间地精神高度紧张,何况是对一座空无一人的岛屿。陆战队员们渐渐开始放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起来。

    “嘿,你说这岛上真有石油吗?”说这话的是组里的排头兵姚源。

    “必须得有!”另一个队员道,“否则咱们怎么回家?我可不想将来坐着木筏玩什么荒岛余生!”

    “你就那么急着回家?”姚源打趣他,“想老婆了吧?”

    “废话!”那人一眼瞪了回来,“难道你不想?”

    姚源笑笑,说不想那是骗人的,不但想,甚至昨晚做梦的时候他还梦见了三岁的女儿,他记得出来时答应了沉船打捞任务后就带她去迪士尼玩的,想不到如今被丢在了这个莫名其妙地世界里。

    荒寂的小岛上依然没有丝毫动静,于是话题又转到了回家后的事:

    “这次回去后,我发誓要写本小说!就把咱们的经历写下来,保证一书封神!”

    “得了吧~小学生的文笔就别糟蹋我们的故事了——我就没你那么多想法,只想好好陪陪我妈。你呢小李?”

    “我想去逛王府井百货——那你呢,小马?”

    “他?肯定一回家就跟女朋友滚床单,三天三夜那一种!”

    ……

    哄笑爆起,笑得杨帆一阵烦躁:

    “闭嘴!”

    压抑的低喝把所有人都骂怔了,没人知道杨帆为何突然发这么大脾气,几个人面面相觑,空气里一时寂静无声。

    “你们就不能长点心?”杨帆给了他们一个警告的眼神,“都给我警惕点!”

    他必须这么说,也只能这么说。

    剩下的话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杨帆今年26岁,每天重复着上班,下班,吃饭,睡觉的四重奏,生活宛如一潭死水,退伍转业后,他被分配到了博物馆,但他只是个小小的科员,在博物馆这种拼资历的事业单位毫无出头希望。

    所以他的人生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前途黯淡。

    杨帆曾经也以为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然而灰暗的生活在遇到李锦惠时稍稍有了点起色,杨帆发觉自己有了一个想要追求的目标!他第一次有了自己心爱的姑娘,有了和她共筑家庭并为之奋斗的理想,然而他使劲浑身解数和苏南拼死拼活争了半天,最后换来的只是女神一个歉意地微笑:

    “对不起,我们不合适。”

    短短八个字,却是凌空一脚,杨帆再次被打回原型。对于他来说,剩下的未来依然是重复两点一线的生活,随便找个女人结婚,混满15年社保,退休,等死。

    可杨帆也是有梦想的,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混吃等死地过一生,他认为他生来就该干一番惊天动地的大事。可在现实世界面前他什么也干不了,生活把他压得死死地,毫无希望可言。

    但就在这个时候,他穿越了!

    这是个充满奇幻色彩的世界:兽人、精灵、刀剑、魔法……在最初的震惊与迷茫之后,他渐渐开始感到刺激了。

    杨帆甚至隐隐有一种感觉:他本就该属于这里。

    再说直白一点,他不想回去。

    这种想法最初只是个朦朦胧胧地念头——毕竟那时首先要考虑的是如何活下去,可随着淡水的解决,随着粮食培皿室的建立……随着一个个问题被解决,生存危机开始逐渐缓和,这个想法就开始渐渐变得强烈。

    然而他人言微轻,在所有人都心心念念地想着回家时,杨帆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提出自己的想法,只能默默地把它蒙在心里。

    因此,每当他听到别人热情洋溢地讨论“回家”的问题时,他就觉得特别刺耳。

    杨帆不想回去,可理想和现实总那么矛盾,就算他再怎么不想,他也没资格留下。

    因为他们并没有像小说主角那样拥有逆天的金手指,所以现在大家必须抱团取暖,如果就这样被一个人留在这个兽人为尊,人类为奴的世界,无论谁都很难活下去。

    ※※※

    陆战小组继续沿着小路向军需库的方向搜索前进,两侧黑黝黝地山峰不断被他们甩到身后,仿佛他们正走在一片死地之中。

    这里真的连一株草都没有,完全可以用寸草不生来形容,举目四顾,入眼处全是黑黝黝的石头,一块块、一层层地堆叠在那儿,看上去就像一块又一块的墓碑!

    “奇怪。”

    杨帆跺了跺脚,这里的地踩上去很特别,根本不像是岩石,因为它完全没有岩石的粗糙感,反而很光洁,光洁得像是新上了油,石头的纹理在油光下清晰可辨。

    而且,他们走了这么久,居然一块砾石都没见到!有什么岛屿能干净到这种程度?

    两侧都是高耸入云的山峰,并且山峰之上犹有山峰。一直逸迎炕蜒而上,这里就像是一个荒漠,孤绝死寂,宛如亘古以来已给废置、遗弃的一个世界。

    杨帆忽然有一种荒诞的念头:这些黑色的石头中为什么没跳出什么碧绿的邪炎呢?比起他们这些端着刺刀步枪的人来说,反而是这些东西出现在这里更令人觉得本该如此罢。

    “我现在总算明白小陈的意思了。”一名组员忍不住道。

    出发前,陈晓曾经找过他们,并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吐槽了一句:

    “那地方就是个尼伯龙根。”

    当时他们谁也不明白陈晓什么意思,可现在他们明白了:这里完全就是死的——什么都是死的,连石头也是。

    可如果这里真的死之国度,为什么还要在外头设计那么宏大的魔法结界呢?

    杨帆怎么也想不通,他毫无线索,只能漫无目的地游目四顾,一块石头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伸手摸了摸,入手光滑,感觉质感有点像钢,冰凉坚韧。

    “怎么会这样?”

    “杨组长,发现什么了吗?”

    杨帆没回答,他仔细地抚摸着坑的边缘,一寸一寸地摸过去,好像在摸着一件精美的工艺品,脸上不断变幻着惊诧、不解、困惑……种种的表情,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怪事。

    突然!

    杨帆的手攸地一缩。

    “组长?!”

    组员们一阵紧张,立刻围了上来,下意识地就要准备战斗。杨帆连忙摆手阻止了他们。

    “我没事。”

    他的确没事,只不过手指滑过坑的边缘时被割破了而已。

    可说来也怪,这里的石头怎么会这么锋利?刚刚杨帆几乎没怎么用力,手指就被割破了,简直比刀剑还要锐利。

    这是怎么回事?

    杨帆呆呆地看着鲜血从指尖滴落,心里莫名地有些恐慌。

    “杨组长,我们……还走吗?”一名组员见他半晌不语,只好试探着问。

    这倒把杨帆问住了,岛上的石头的确古怪,但除了锋利一点,好像也没什么。

    杨帆犹豫了片刻,还是决定继续前进。

    此后一路上他们再没发现任何不妥,队伍在沉默中继续小心翼翼地前进着,两侧不时经过的山峰座座挺拔如剑,直插天际,而且最奇妙的是它们的形状都差不多,让人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一个组员忽然站住:

    “杨组长,你看。”

    远处的山坳间隐隐伸出一截檐角,军需库到了。

    ※※※

    “咔~”

    沉重的石门缓缓开出了一道缝隙,陆战小组从缝隙里涌进来,并立刻四下散出一个半圆,他们戴着钢盔,手中端着步枪,锃亮的钢盔和明晃晃的刺刀在阳光下闪着逼人的寒光。

    门后是一个偌大的庭院,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根高大的图腾柱,和陈晓侦察的结果相同,这里到处是营房式的帐篷,正北一座庙宇式的建筑巍然矗立,犹如一头沉默的巨兽,静静地趴在那里。

    除了风声,这里听不到半点动静。

    杨帆做了个手势,组员们纷纷行动了起来,他们二人一组,开始逐个排查那些帐篷,然而每一座都人去楼空,刀剑、法杖、盾牌以及各种杂物散落一地,有不少还是崭新的。

    几分钟后,大部分的组员又集合到了大院的中央,他们已经检查完了所有帐篷,里面全是空的。

    “队长,这里好像真的荒废了。”一个组员向杨帆汇报道。

    杨帆皱眉不语,陈晓的空中侦察也说这里空无一人,如今的检查结果印证了这种说法,似乎完全没有可担心的地方,可是……

    会不会太顺利了?

    他不放心地又绕着那些帐篷看了一圈,最后回到原地,脸色却更加凝重了。

    “杨组长,怎么了吗?”又一个组员问道。

    “我觉得有些不对,”杨帆道,“你们发现了没有,那些帐篷里凳倒桌翻,武器什么的掉了一地,这似乎不像是有秩序地撤离,反而像是匆忙离开的样子。”

    “这……”

    “如果再想深一点,兽人是这个星球最强大的种族,有什么能够威胁到他们?而且这些帐篷里驻扎的还是军人,武器对一个军人有多重要,你们应该清楚。大家想想:有什么东西能让这些军人这么慌张地离开,连武器都不要了呢?”

    “这……?!”

    杨帆地推理让大家目瞪口呆,只觉一股凉气从脚底直透心间。

    “组长,你的意思是……”

    杨帆沉吟着摇摇头:“我并没有什么意思,我就是觉得……”

    他还没说完,外头忽然传来了一声大喊:

    “组长!你快来看!”

    杨帆大惊,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带人循声跑了过去。

    然而并没有任何异常!

    出声的人是姚源,他正指着地上一条黑亮的水渍,脸上全是因为激动而兴奋的红光。

    那条水渍就是当时陈晓在天上看到的,疑似石油的东西。杨帆蹲下身,伸手从地上蘸了少许,拿出林想给的玻璃瓶,滴了一滴进去,很快瓶子就变红了。

    “是石油。”他轻声说。

    组员们顿时纷纷露出了释然地表情。

    虽说有空中侦察地发现在先,但这里毕竟是外星,这些黑水究竟是不是石油,终究还得检验过后才知道。如今得到了肯定,这一次再无可疑,本该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现在……

    “组长,我们现在……怎么办?”

    杨帆不说话,目光悠悠地看着庙宇外临近山峰的一角,那里堆着无数的木桶,其中几桶倾翻在地,这些石油就是从那里流出来的,很明显那些木桶里装的都是这种东西。

    这些石油如果都能运回去,那么“命运号”的燃料储备就不必再担心了。

    从杨帆个人来说,他并不想把这些东西运回去——因为每多运一滴石油,他们距离“回家”就近上一分。杨帆甚至突然有种念头:要是能干脆一把火把这里烧掉多好?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立刻就有如雷鸣般地在他耳边冲突不休,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油桶,手中的步枪紧了又紧,心里一个声音在拼命高喊着:

    “你在犹豫什么呢?把所有人支开,只要一颗子弹,神不知鬼不觉,到时候再推到遭遇怪物的突然袭击上,不就任谁也怪不得你了?”

    只要一颗子弹!

    杨帆握枪的手渐渐爆出了青筋。

    “关键是,这样就能让大家全陪你留下来啊!到时候还怕什么呢?有这么多人在,还怕活不下去吗?

    航母无法开动会耗尽补给什么的……反正现在已经有了粮食培皿室不是吗?只要林想在,总有一天淡水循环也能解决的!这不就没问题了吗?

    再说也不是一点燃料没有,完全可以就近找个岛屿,连那些‘大秦后裔’都能活下来,我们拿着比兽人先进好几倍的武器,何愁不能在这里干出一番事业?”

    杨帆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噤,就像是有条冰冷的蛇在胸口游过。

    他想留在潘多拉的心思保护得很好,任谁也不知道,所以谁也不会想到这是他故意干的。

    更关键的是!现在张昀不在!这里只有他最大,一切他说了算,这个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组长?”姚源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

    他不明白杨帆为何沉默不语,而且幽深的瞳子正闪诡异的光,挂在嘴角的淡淡微笑竟宛如恶魔。

    杨帆深深地吸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