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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浪漫(第十三章)

    朱希希和程青看着眼前唯一的一碗面。

    “忘了补货了,就剩这一包方便面了!”朱希希说,“你吃吧!我不饿。”

    “你说要煮面的,怎么又不饿了?”程青说,“我过几天也要去剧组报到了,得控制体重!不吃了。”程青说。

    “你刚才不也说饿吗?”朱希希说。

    程青略带羞涩地笑笑,“一起吃。”他说。

    “啊,还是你吃吧!”朱希希有点不自在起来,“跳舞消耗体能的。”她边说边扭头看向窗外,“你什么时候走?”

    “等公司通知。”程青说着顺手拿了一个空碗,往里边夹了面、盛了汤,“真的饿了,快吃!”他说。

    朱希希也真的饿了,于是默默地端起剩下的半碗面。

    “我好像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面!”程青说着,把碗里的最后一口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我吃过最好吃的面,都是你做的。”程青笑笑说。

    朱希希也忍不住微笑起来。

    “你给我讲讲面的文化。”程青说。

    “其实中国人都喜欢吃面,有人说南方人不爱吃面,那是因为他没有碰到自己喜欢的那种。”朱希希说,“从北到南,每个地方都有属于自己味道的面。”

    程青点点头。

    “东北烤冷面,BJ炸酱面,山西刀削面,陕西油泼面,兰州......”

    “牛肉拉面!”程青说。

    “你还知道什么面?”朱希希问。

    “四川担担面,重庆小面,武汉热干面,上海黄鱼面和葱油面,还有广东云吞面,香港车仔面!”程青扳着手指头数。

    “还有XJ拉条!”朱希希掰着手指头接着数,“安徽牛肉板面,河南烩面......

    “南方还有什么?”程青问。

    “厦门沙茶面,澳门咖喱牛腩面,台湾鱼汤面。”朱希希歪着头停顿了一下,“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只有在当地才能吃到的面。我一个朋友说,对她而言旅游的致命吸引力就是寻觅当地特色的面。”

    程青满足地笑笑。“你还特别喜欢吃方便面!”他说。

    “做法简单,”朱希希说,“而且也能做出不同的风味。”

    “讲讲!”程青兴致勃勃。

    “这有什么好讲的!方便面就这么几种,红烧牛肉面、清汤面、海鲜面。”

    程青托着下巴使劲点点头。

    “不过,想要做得好吃,可是有秘诀的!”朱希希不等程青问就接着说,“得在原有风味的基础上加料!加相应的食材!”

    程青点点头,“比如呢?牛肉面?”他问。

    “加西红柿和老干妈!”朱希希说,“西红柿要熬成浓汤,再加入一勺老干妈熬煮,然后放菜包、粉包和酱包,最后再煮面饼。”

    “清汤面呢?”程青又问。

    “加白萝卜、黄豆芽。”朱希希回答。

    “海鲜面就加裙带菜、虾仁和鱼丸。”程青看看面前的空碗说。

    “还有西式的做法!加牛奶和芝士!”朱希希说,“如果这些食材全都没有,加鸡蛋也是绝配!”

    “荷包蛋?!”程青问。

    “不是!得看做什么!”朱希希急巴巴地,皱起了眉头,“红烧面配卤蛋!清汤面要把鸡蛋打在锅里搅开,类似蛋花!”

    “海鲜面呢?”程青托起了下巴。

    “配煎蛋!”朱希希说。

    “干拌面呢?”程青接着问。

    “更简单!料包通通不要!在捞出的面中加一大勺黄豆酱和一大勺老干妈,最后加一勺橄榄油,搅拌完成!”朱希希说,“最适合夏天吃,不过还需要拌面伴侣才完美。”

    “拌面伴侣?”程青说。

    朱希希笑了一下,“一瓶啤酒!”她说。

    “这个我喜欢。”程青也笑起来,“我渴了。”

    朱希希和程青坐在阳台上,一人拿着一罐啤酒,看着对面外滩的夜景。沿岸的灯光时而扫耀着江面,时而“倏”地收回去,然后洒射向远方。

    “你今晚,原本没打算参加聚会?”朱希希问。

    “没有。”程青说,“我想早点回来。”

    “我今天有些唐突了。”朱希希说,“我不该评价你的朋友。对不起哈!”

    程青扭过头看着朱希希,“我不化妆,也不是Gay!顺便说一句,”他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笑容,“有时候,你很酷!”

    上午朱希希在公司给编剧们开会,项目马上要开拍了,她要把公司的工作布置一下。

    朱希希看着手里的剧本,连连摇头,“既然是现实题材,那苦难和幸福都要有,黑暗与光明同在,缺了任何一面都是不完整的。”她说。

    “同意!”张文凯说,“我觉得还是应该少点阴暗面,起码观众看了心情好!现实已经有太多不愉快了,观众本来想放轻松的,结果心情更不好了!”

    “作者的职责就是批判现实、揭露黑暗的。”翟小刚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谁这么规定的?”张文凯说,“伏尔泰批判了法国,还赞美了中国呢!”

    “都是批判身边的,赞美远方的!”王洪亮的嗓音依旧洪亮。

    “去看看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名单,靠写所谓正面文学作品得奖的有几个!还有,我们的四大名著有哪一本赞美了?”翟小刚好像来了点精神。

    “揭露黑暗拿个奖,然后功成名就?”张文凯说,“揭露成了工具?把揭露当成生意?”

    “揭露黑暗即渴望光明。”王洪亮说。

    “你这逻辑关系就不成立,我揭露你的缺点也许是渴望光明、为了你好,但也许就是为了羞辱你、打击你,不可以吗?”张文凯说。

    “确实。”王洪亮点点头,“有这个可能!”

    张文凯坐直了身体,“有些作品所谓的揭露黑暗就是单纯为了发泄和羞辱!”他说。

    “光明一片,然后呢?这是我们的现实吗?”翟小刚说,“谁又规定必须歌颂光明?我就爱写黑暗,不行吗?”

    “专挖黑料那是新闻工作者!”张文凯有些气恼,“如果作家眼里只有黑暗没有光明,那他不是精神有病就是反社会人格!”

    “揭露抨击黑暗让其为人所知,让其无所遁形,黑暗自然会被消灭在阳光之下,这就是功绩!”翟小刚说。

    “关键是一些文学作品揭露黑暗不是求得事实和真相,而只是用黑暗让人明白了——啊!原来人还可以这么邪恶!”张文凯说。

    “文学原本就是主观的,文学作品就是要传达作者的思想,而人类只是需要故事而已。”王洪亮说。

    “你这话,连他都不同意!”张文凯说着,冲翟小刚努努嘴,“他还讲讲社会职责。”

    “‘我们青年的使命就是要用我们的力去捣毁一切黑暗的渊窟,用我们的热血去浇灭一切罪恶的魔火’,是吧?”王洪亮不无讥讽地说,“说这句话的人有责任感,可结果呢?”

    “这种声音不是主流了。”沉默许久的刘鸣沙说道。

    “这更说明了,越是单纯揭露黑暗的作品,就越容易被拿来当作政治的武器,被敌人所利用!”张文凯说。

    “这倒是。”刘鸣沙点点头。

    “值得注意的是,你单纯揭露黑暗,目的是什么?博取关注?拿奖?发泄?”朱希希说,“还是通过现象来提出问题、解决问题?什么初衷?什么发心?”

    “这就太虚无缥缈了!”翟小刚说,“初心怎么判断?”

    “感受!”朱希希说,“你的作品引发了什么感受,读者自有判断!”

    “引发生理反应就是色情,对吧?”王洪亮说。

    “引发抑郁轻生的感受,就是负能量!”张文凯说。

    “这个,我是有切身体会的。”朱希希说,“我读《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那个时候就引发和加重了抑郁症。”

    “那可是名著啊!”王洪亮说。

    “我不否认它的文学性,”朱希希说,“但是,你能觉察到作者并不喜欢——人!”

    “我们也不乏这样的作家!”张文凯说,“他们手里有一支阴阳笔!我们不能否认历史,但是反对用阴间滤镜过滤历史!把一个时代所有的阴暗面集中在一起,为敌人提供政治武器,其心可诛啊!”张文凯摇着头。

    “跑题了,跑题了!”刘鸣沙说。

    “就是的。”翟小刚说。

    “说回剧本吧!”朱希希说,“你们看看网友的评价——韩剧看了想恋爱,国产看了想离婚!我们可不能照这个模子写啊!”

    “其实吧!观众最想要什么?”王洪亮说,“观众最需要的其实是爽片!”

    “不要低估观众的欣赏能力。”刘鸣沙说。

    “观众需要的首先是普世价值!”朱希希说,“在此之上,再谈其他!”

    “我写的短剧怎么样?”王洪亮问。

    “还不错。”朱希希点点头,“不过,你太懂生活的真相,因而艺术性不足......”

    朱希希最后一句话说得心不在焉,她瞟了瞟蔡珊——蔡珊整个上午一言不发,眼睛红肿得就像烂桃子。

    一个上午的剧本讨论结束后,蔡珊被朱希希叫到了办公室,之后又抹着眼睛离开。

    朱希希看着蔡珊离去的背影,沉吟片刻,随即拨通了袁俪的电话。

    “你替我开导开导她,”一番说明之后,朱希希对电话那头的袁俪说,“想不开了会出人命的。”

    “有你这个现成的导师,还用得上我?”袁俪说。

    “你忘了吧?我不仅单身,我还单亲呢!”朱希希说,“我有资格教导别人吗?”

    “也是。”袁俪说,“没问题,交给我吧!”

    下午一早,袁俪就出现在了朱希希的办公室。

    “......还是多健身吧!腰细屁股圆了,就不用在乎前男友了。”袁俪对蔡珊说。

    “那还有脸呢?”蔡珊说。

    “脸也好办,有纪律的生活,人就不显丑了。”朱希希说。

    “从恋爱到婚姻,其实就是价值匹配!本质上就是交易,等价交换才会持久!”袁俪说,“家境、收入、身高、颜值、情绪价值,双方的要素差不多,但是权重不一样。男人的核心价值是养育价值,女人的核心价值是生育价值。你想想,他的养育价值高吗?”

    “那三十五岁以后的女人生育价值是不是大打折扣?”蔡珊说。

    袁俪像被噎住了一样,翻了翻眼睛。

    “不也有丁克家庭吗?年龄阶段不同,核心价值也不一样。”朱希希说。

    “郎才女貌,就是最朴素的婚恋观!”袁俪说,“又回到刚才的话题了!健身吧!脸蛋和身材,女人起码要占一样。”

    “品德不需要考虑在内吗?”蔡珊问。

    “品德难以量化,所以无法放到条件里面,只有当事人去取舍了。”袁俪说。

    “那忠诚呢?”蔡珊继续问。

    “忠诚的基因无法适应多变的环境,所以早就灭绝了!”袁俪表情夸张,“没有人是绝对忠诚的;所谓忠诚的人,只是面对的诱惑不够大,或者自己的资本不足够。”袁俪说,“现代医学才100多年,过去几十万年我们都是通过外貌判断健康:皮肤白皙有光泽,那么应该没有传染病;男人有钱身体壮,打架打官司容易胜出且死亡率低,应该能抚养孩子长大。”

    朱希希忍不住笑起来,“你故意的吧!别吓着这孩子。”

    “那,爱情到底是什么?”蔡珊又问。

    “爱情就是当我们遇见一个优秀的、能共同抚养孩子的异性,由基因做出的一瞬间的判断!”袁俪显得兴致勃勃,“再美好的爱情也是有保鲜期的!”

    “那,有灵魂伴侣这种东西吗?”蔡珊继续问。

    “灵魂伴侣是错觉!就像你跟前任,以前你觉得他对你很好,跟你聊聊电影电视剧、聊聊个人爱好,多给你打个电话关心一下你的大姨妈,你就觉得他是灵魂伴侣了。”袁俪把胳膊抱在胸前,“其实呢?还是情绪价值!本质上,灵魂伴侣就是遗传密码让我们做出能够最大限度传承DNA的决策判断。”

    蔡珊的表情似乎说明,她越来越糊涂了,“那婚姻又是什么?”蔡珊问。

    “婚姻首先是生活,”朱希希说,“然后才是我爱你,你爱我。”

    吃过晚饭,朱希希照例去书房看书、写作,就在她想要早点回卧室休息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

    朱希希打开大门,门口站着的竟然是袁俪。

    “我路过你这里就上来了。”袁俪说着,径直走向了餐厅,“心里烦得很,想喝酒。”

    “大半夜的你喝什么酒!”朱希希看她精神不佳,“我给你煮洛神陈皮山楂汤。”她说。

    “不用,别麻烦了!”袁俪说,“喝茶吧!”

    朱希希拿了些绿豆糕、红豆饼作茶点,然后开始泡茶。

    “云南紫鹃!”朱希希把茶则递给袁俪赏叶,“我可就这么二两,你尝尝!”

    朱希希心中疑惑着,下午见袁俪的时候她还好好的,还兴致勃勃地跟蔡珊大谈特谈那些空洞的大道理,只一顿饭的功夫,她就判若两人,白天的神采全然不见,此时的袁俪带着深深的倦意和颓丧。

    “和张恒吵架了?”朱希希问。

    “没有。”袁俪说,“都见不到人,找谁吵?”

    “他最近工作忙?”朱希希说着把一杯茶递到袁俪面前。

    “忙!忙着不回家而已。”袁俪盯着手里的茶杯幽幽地说,“以前是不想生孩子,现在是想生怀不上。”她轻轻地叹了口气。

    “别太着急了!还年轻呢!”朱希希说。

    “你不懂!”袁俪又叹了口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就感到恐慌了。总是半夜惊醒,心里空荡荡的......”

    朱希希静静地听着。

    “感觉自己就像海中的一根浮木,眼瞅着要四字打头了,时不时地看到那些养老院的新闻......”袁俪把杯中的茶一饮而尽,“有时候会忍不住想,不知道我们俩谁先走,剩下的那一个该怎么办?”

    “还是不考虑试管吗?”朱希希问。

    “我们俩都查不出毛病!再说我这工作,你也知道,正是我职业生涯中最关键的时刻,没那个时间和精力。”

    “抱养呢?”朱希希问,“不知道能不能说道你心里去——都是人类的孩子,抚养一个孤儿也是在人世间积了功德了。再说了,这个年纪生孩子也不容易,我二十多岁的时候,我妈还让我抱养,说是生孩子辛苦,心疼我呢!”

    “我是不排斥,主要是他。”袁俪说。

    “他明确反对了吗?”朱希希问。

    “没有,我们根本没有勇气讨论领养的事。”袁俪说。

    “认真地谈一谈吧!回避也不能解决问题。”朱希希说,“说不定他比你还明理呢!他......”

    “公司通知我明天一早去剧组!”

    一个男性的声音突然出现,把朱希希和袁俪吓了一跳,两人同时向客厅望去,袁俪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眼前的程青穿着睡衣,捧着手机,挂着头戴式耳机,站在客厅同样惊讶地看着她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