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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大的浪漫(第十五章)

    身心俱疲的朱希希回到家中,还没休息两天就强打着精神去公司。编剧们还在日复一日地工作,为了各自更美好的明天,也为了眼前的生活,她不能不关心他们。

    朱希希到了公司,发现柏子仁已经在办公室里等她。

    “你还好吧?”柏子仁担心地看着朱希希。

    “我没事。”朱希希说。

    “其实很正常!”柏子仁说,“在剧组时间久了,经常遇到资金跟不上的情况。”

    朱希希失神地点点头。

    “太累了,要不把剧卖了吧!”柏子仁说。

    柏子仁这句话着实让朱希希吃了一惊,以至于她竟然在一瞬间有了放弃的念头,把剧卖了!但是朱希希随即摇了摇头,难道还要眼睁睁地再次看着自己的作品被改得面目全非?那种感觉,就像孩子生下来就被人抱走,再相见时却已不再相识!

    “你轻轻松松写你的小说,或者专心当个编剧不好吗?”柏子仁又说。

    “挺好,”朱希希喃喃地说,“只是,那没能活出我自己。”

    “你没事吧?”柏子仁嚷嚷起来,“你别这么深刻行不行!”

    “每个人都想,”朱希希说,“你一定也想。”

    “那你说!你要怎么活出自己?”柏子仁问。

    “创造。”朱希希说。

    “创造?”柏子仁说。

    “人生就是体验和创造,我就是想要创造。”朱希希说,“这样才能走出无痛生活的空洞。”

    柏子仁“哦”了一声,“我天天都在体验和创造,体验不同的人生,创造不同的角色。”他说。

    “所以,我很羡慕你。”朱希希说。

    柏子仁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笑容。他的笑容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仿佛带着治愈的能量,是一种让人感到解压的能量。

    “但我那是工作,随时可以抽离出来。”柏子仁说,“工作的时候我是角色,不工作的时候我是我自己。可你始终是你自己,这能一样吗?”

    “随时抽离......”朱希希轻声嘟囔着。

    “这是专业演员的基本素养。”柏子仁说,“有的演员角色上身,走不出来,结果就抑郁了。”

    “人生就是舞台,我们都是演员。”朱希希喃喃自语。

    “能随时抽离,才是好演员。”柏子仁边说边点点头。

    “哪怕我们出演的是一出烂戏。”朱希希继续说。

    “你说什么?”柏子仁问。

    “人生既然是体验,过程就是奖励。”朱希希说,“我们的名字也只是一个个角色。”

    朱希希又是原来的那个朱希希了。

    柏子仁就是有这种能力,一种天生的能力,他的话总是能不经意间打开朱希希的感知,将她的内心照耀得通透敞亮。

    朱希希叫来潘晓路,合计着接下来的工作,要继续引进新的投资者,同时也要说服现有的投资者追加投资,至少也要先稳住他们不要撤资。

    “是否应该召开投资人会议?”朱希希问。

    “禾番公司面临破产,资产等待清算;橙娱公司说已经套牢了,不再追加投资。这个会还怎么开?”潘晓路说,“只能考虑引进新的投资方。”

    朱希希的闺蜜得知了她的状况,自然免不了同情安慰和热心的建议。

    “去报一些总裁班吧!”袁俪说,“得扩大你的交际圈,人脉懂不懂?你需要人脉!”

    朱希希心里清楚,自己的冲动拖累了潘晓路,公司不能只靠潘晓路一个人来引进投资,她必须用行动做出弥补,才能不辜负合作伙伴对自己的信任!

    在朋友的介绍下,朱希希报名了一家投资公司的企业创始人学堂班。当她第一次来到学堂上课的时候,竟意外地发现全班只有她一个女性!在男同学、男老师的人群中,她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异类。她的裙装、她的妆容甚至一度连她自己都觉得刺眼——虽然她平时并不怎么化妆,只是涂一涂口红来增添气色。通常,在女人堆儿里,即便是最艳丽的唇色也不会过分显眼,可以说是稀松平常,但在这里......她甚至有些心虚,漂亮的唇色令她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着不可告人的企图——年轻女明星和著名大佬的校园爱情故事她也是做过吃瓜群众的。虽然,自己并不年轻,更不是漂亮的女明星,但是这种不详的预感果然还是演变成了现实。

    先是在下课的时候,作为讲师的某位公司的CEO冲她挤眼睛,然后是另一位老师直接在课堂上调侃她是班里的颜值担当。再后来,有一次课间休息的时候,几个同学聊天,其中一人说起了自己有过严重的抑郁症,朱希希感同身受,她热心地说“看中医吧!我也得过,靠中药治愈了!你也可以试试禅修,可以令心情平静。”此时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一个中年男人,凑近朱希希低声说道:“做过亏心事吧!忏悔呢?”

    朱希希震惊地呆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不过令她欣慰的是,创投公司的董事长、同时也是学堂的创办人钱院长是一个极其和蔼可亲的人。他总是在上课时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陪伴学员们一起听课,并且在课间休息的时候为学员们在课堂上的问题答疑解惑。他还不遗余力地为学员们创造展示自己公司形象的机会,并且为学员企业和投资基金举办投融资对接的项目说明会。

    在创投会上,聆听着其他公司创始人的高科技产业项目介绍,朱希希不由地打心底里敬重这些创业者。他们聪明智慧、勤奋能干,拥有远大抱负,以科技强国为人生目标,都是国之栋梁。而文化事业呢?朱希希立刻感觉低人一等、矮人一头——影视文化产业或许只是被很多人看作是混乱不堪的娱乐圈罢了。

    敬佩之情越深,她就越是自卑——在这些人的眼中,她朱希希是怎样的形象?肯定是二维的,就像一个纸片人,上面贴了一张标签:娱乐圈某女士。

    朱希希很想在台上阐明一个大道理——科技能使国家强大,而文化能使国家和民族获得尊重!一个国家的强盛,应该是指科技的先进和文化的兴盛两个方面,否则就是强而不盛!盛世中华一定是伴随着文化的繁荣与复兴,否则民众就会丧失民族精神,被物质世界裹挟着迷失方向!如果文化的发展跟不上科技的进步,就只会令友邦感到畏惧和忌惮,鄙薄和敌视!她想呼吁,资本应该具有全方位的社会责任的认知,她想唤起所有在场的资本方对于文化产业的重视!

    即使朱希希事前有所准备,但是她的自卑感和种种杂念令到她在台上思维混乱,完全忘记了公司项目的内容介绍。胡言乱语了一通之后,朱希希在众人困惑的神情中窘迫下台。她的表现只能用“糟糕”两个字来形容。不!应该是丢人现眼!看到台下的钱院长为她的表现急切而担心的样子,朱希希的内心充满了愧疚。

    “院长,我给您丢脸了......”会后,朱希希这样跟院长说。

    就在朱希希一连几天为自己在创投会上的表现深感懊恼之时,潘晓路那边传来了消息,他约了投资人一起吃饭,好洽谈投资资金的问题,对方的要求是华天公司的股东必须都要在场。

    又是令朱希希感到头疼的场合,几乎清一色的男士,还要进行酒桌上的那套过场。

    在座的投资方是几位中年男人,为首的那位王姓老板声音低沉、浓眉阔目,他们坐在那里只是自顾自地交谈着,看都不看朱希希一眼。在他们旁边,坐着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各自玩着手机,头也不抬。

    潘晓路尴尬地陪着笑,瞅准机会站起来,“哥哥们,感谢各位大哥赏光!我先来一圈,给哥哥们敬酒!”

    潘晓路一一敬酒寒暄,酒毕坐下,他冲朱希希示意。

    朱希希此时心中一万个不情愿,坐在那里左右为难。

    “这样吧,”坐在上座的王总瞟了一眼朱希希,“也别敬酒了,我们干脆点,喝一杯,给十万!”他说。

    朱希希愣住了,缓过神之后,她长吁一口气,端起面前的酒杯,优雅地把杯子里的红酒仰头喝光,然后便站了起来,“诸位,慢慢喝!”她展露出礼貌的笑容,拎起包转身向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朱希希停住脚步,下了下决心又转身走回来,对众人说道:“单子我来买!还有,尊重女性是男人最基本的修养,因为女人不仅生养了你们,还生养了你们的后代!”

    说完,朱希希扬长而去,只留下呆愣的众人一动不动地坐着。

    “希希姐!”潘晓路急匆匆地从房间里追了出来。

    昏暗的路灯下,朱希希停下脚步,回头和潘晓路两两相对,一时间两人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朱希希独自走在城市的黑夜中,回想刚刚的一幕,加之近一段时间的遭遇,郁闷之气就像一块石头堵在胸口。音乐铃声响起,朱希希掏出手机,是袁俪的号码......

    朱希希和袁俪在一家咖啡店坐下,两人各怀心事。

    “你还好吧?”袁俪问。

    “找我什么事?”朱希希问。

    “我们公司要举办年度时尚派对,我想拿下今年这个活动。”袁俪说,“这次活动至关重要,关系到我在公司的前途!”

    “哪种规模?明星云集?”朱希希问。

    “偏重业内,明星总要有几个的。在公司这么多年,几乎年年举办这种活动,早已没了热情和灵感!”袁俪叹了口气,“可又不得不去做,欧洲的同行要来,亚洲区总裁也要莅临。我们主编压力山大,就等着我和公司的那个冤家斗法呢!”

    “你目前的想法呢?”朱希希问。

    “我目前没什么想法,搞来搞去都是老一套。”袁俪说。

    “老实说,你们时尚界的派对不是明星大聚会就是品牌展示会,空洞无聊,是没什么意思。”朱希希说。

    “你觉得怎么才能有意思?”袁俪说。

    “要有文化,然后才是主题。”朱希希歪着头略一沉吟,“传统文化考虑过吗?”

    “不讨喜吧?会被认为保守土旧,不具有国际化。”袁俪说。

    “恰恰相反。”朱希希说,“我倒觉得,这正是国内时尚界要开辟出来的新路。”

    “怎么讲?”袁俪问。

    “时尚的国际化是什么?就是那几个国际品牌?那些品牌走遍天下的标志性图案还不是从故宫文物上抠图抠下来的!你能说我们的文化元素不时尚?你们早就该主动地把传统文化引向国际,引导我们的传统文化国际化、时尚化。”朱希希说。

    “说得容易,也不是没想过,但是资本才有选择权和话语权。”袁俪说。

    “资本也喜新厌旧!”朱希希说,“历史上,东西方文化一直不乏交流,中国的家具、瓷器、丝绸曾经风靡欧洲数百年,被整个上流社会追逐推崇。两种文化总有交界的地带,别总停留在概念上,找点实际的东西。”

    “什么实际的东西?”袁俪问,“比如?”

    “比如,扇子。”朱希希说。

    “什么?”袁俪问。

    “对,就是扇子。”朱希希说,“源于中国,殷商时期就有记载,我们有三千多年源远流长的制扇业。扇子既有东方韵味,在西方贵族圈子也一度流行!”

    “那现在主要是说书说相声的人拿的,”袁俪说,“文人、书画家倒是摆在家里。广场舞?扇子也有一席之地。”

    “扇子的种类那么多,羽毛扇、蒲扇、木扇、竹扇、绢宫扇;团扇、折扇、芭蕉扇;玳瑁、龟甲、贝壳、铜雕的都有!”朱希希如数家珍。她在想事情的时候总是一个人滔滔不绝,毫不在意别人的反应,“以前还有象牙和孔雀毛的扇子,当然,这个不环保,还残忍!形状有圆形、葵花、梅花、六角、折叠......这么多形状,还便于造型......”

    袁俪不再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朱希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