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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白无机教

    将时间倒回到府城那个夜晚——那个改变了陆寒一生的夜晚。

    就在陆寒飘然而上,站在呆霸王面前的时候。

    也在知府刘方志朗声说出“大周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时。

    二楼之上,陈正平的神色恍惚不定,良久,那些恍惚全然化作欣慰的笑容。

    这欣慰,既是对陆寒,亦是对刘方志。

    “这刘方志是被贬至此,而且这几年娱情山水,就是个甩手掌柜,恐怕单凭他...难以护住你这学生哦,”白无机悠悠道,“而且,纵使刘方志铁心护住陆寒,想必也抵不过杨家主母一封表疏。”

    陈正平没有言语,只是自顾自坐下给自己斟了一杯早已凉透的茶水。

    冰冷的茶水顺着他的喉咙直入肺腑,但他只觉快意无比,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个洒然的笑容。

    白无机看着老友,愣了愣,道:“你?莫非?”

    陈正平深深看着这个多年的老友,缓缓道:“如果我说我会出手...你又会如何?”

    白无机淡淡道:“道宫之责,在于约束天下修士,我忝为道宫悬刀司代理掌司,若你在我面前以那身份出手,恐怕我不得不阻止你...”

    “不过,”白无机脸上露出一個狡黠的笑容,“若是你未在我面前出手,那我便管不着你...何况...我在郭北县还有要务在身...”

    月夜中,白无机听着楼外流淌的桂水,忽然伸了一个懒腰:“司务紧急,今夜我就得返回郭北,看来陪不了你了...”

    挥了挥手,他便在陈正平愕然的眼神中,施施然带着几名下属准备走了。

    只是下楼之前,白无机忽地顿住脚步,道:“你可想清楚了?”

    陈正平看着楼下套着枷锁,被士卒们拖拽着的蹒跚背影,只是点了点头。

    “你须清楚,你这一剑,要惹出何等泼天麻烦,”白无机的语气中是往常从未有过的郑重。

    “那又如何?”夜风中,陈正平负手而立,嘴角噙着一个淡淡的笑容:

    “他都有勇气站在那孩童面前,难道我没胆气,为他出一剑?”

    预料之中的答案,这陈正平一如当年。白无机心中却涌动着一股被回忆牵动的莫名情绪,他哈哈大笑,挥了挥袍袖,飘然下楼。

    下楼的时候,白无机知道...

    十多年后自己谋划的这一番棋局,总算落下了第一颗棋子。

    他惫懒的脸上有些落寞,他知道,他和老友也不过是棋盘中的棋子。

    ..........

    ............

    陆寒从武馆回来,在下舍的门口,遇到了那个有些熟悉而陌生的身影——白无机。

    白无机请他去后院坐一下,喝杯茶。

    犹豫了一会,陆寒还是跟着白夫子进了后院。

    房间内的摆设一如当初,如陈夫子未离开时那般。

    终究,陆寒还是开口了:“白夫子...请问陈夫子去了哪里?”

    “他走了。”

    “走去哪里?”

    “你该问的是...为何而走...”

    陆寒一怔...联想到前些日子的府城之事,他似乎有些明白这白无机的意思。

    “伱看看...这房中可少了什么...”

    其实这个答案早在陆寒心中,从他进房间开始,他就发现,这房中...少了一把剑。

    那把总是挂在墙壁上、却一尘不染的古朴宝剑。

    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忽然袭上他的心头,陆寒嘴唇微张,便是持杯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

    白无机微眯着眼,笑道:“没错...陈正平那家伙,拿着剑,去了府城杨家...所以...你才能出狱。”

    这个匪夷所思的答案,震惊了陆寒。

    那个两鬓斑白、清瘦明朗,总是一脸笑眯眯,甚至有些邋遢的中年人?

    陆寒的脑中蓦地想起县试考后陈夫子那温柔欣慰的眼神...想起了在陆家村宴会之时那张老怀慰藉的微醺醉脸。

    然后,是出狱那日,陈夫子温柔和煦的笑脸,和那句淡淡的“随我出去罢。”

    陆寒的心,像是挨了一记重锤,一种无法言喻的沉重思绪紧紧揪住了他的心,情绪激荡下,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过你放心罢...若他孤身一人,这大周境内...料想还没人能耐何得他。”白无机淡淡道

    “何况...”白无机惫懒的神色上浮现一丝果决之色,“还有我呢。”

    陆寒敏锐抓住了白无机言语中的话语。

    忽然间,陆寒沉声道:“陈夫子是因为我而走?”

    白无机眼神中浮现一丝欣慰,道:“也不全为你...他当年...得罪的人可不少,这些麻烦,便是我,也觉得难缠得紧。”

    “不过,你这话倒是对了大半...”白无机幽幽道,“他活着...你自然也能活着。”

    陆寒自然听懂了白夫子的意思,自己得罪了那煊赫的杨家,既然陈夫子能够以一己之力威慑杨家,那么只要陈夫子还活着,那杨家也必然没有胆量敢于报复自己。

    只是...这陈夫子究竟是何人,他又凭何能够压住那贵为皇亲国戚的杨家?

    这些答案,想必都在那把剑上。

    正在陆寒苦苦思索间,白夫子的下句话,却真的让他愕然当场。

    春风拂过,吹凉了茶水,但少年的言语,却微微温热了一个中年男子的心。

    白无机直直看着陆寒,忽然道。

    “你想跟着我...学道法吗?”

    陆寒从未遇到过如眼前白夫子这样的人——洞察人心到极致的人。

    而此人却轻飘飘说了句:

    想要跟我学道法吗?

    难道这道法是如血煞拳谱一般烂大街的东西?

    来这世界已好几个月,尤其是学武日久,他当然对所谓的“山上山下”有所了解。

    即便是馆主李宁安,平日在演武时,也不无遗憾说到:武夫之路,便是淬体之路,无论如何打熬,终究是对自己身体的挖掘。人力终有穷尽时,肉体的强横自然是有尽头,这便是自四品后,武道之路的每一步都仿若跨越天堑,因为走的每一步,都是对上一个肉体极限的超越。

    而年龄渐长,气血渐衰,鲜有武夫能够克服岁月的车轮碾过。

    此所谓,武夫的尽头,终究不过站在人体机能的山巅。

    而炼气士,运用天地灵气淬炼己身,天然便是站在山巅的“山上人”。

    馆主曾说,他遇到他的师傅便是此生最大的机缘,他的师傅便是一位“山上人”,而宁安武馆视若珍宝而传承的武道法决,不过是他师傅用来淬体的法子。

    仅一位“山上人”用来淬体的法子,便成就了一县之内最大的武馆?

    初闻之时,陆寒还不甚相信,但是他那日在监狱中遇到那个“话痨”炼气士,才真的完全信了。

    只是一个气血如常的普通炼气士,凭借几手看起来不甚高明的术法,便能轻易将陆寒逼入险境。

    若非牢狱狭小的限制,以及那炼气士的自负,恐怕如今的陆寒,已然是冰冷的腐尸。

    所谓山上山下,仙凡之别,便是这个意思?

    念及于此,陆寒的眼神陡然一变——

    这白夫子,便是“山上人”。

    既然如此,那么陈夫子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

    陆寒神色变换间,白无机只是慢慢喝着茶,眼看那盏浮云春茶即将见地,就在白无机欲加水添火时,却听到面前那少年郑重道:

    “为何,白夫子您想要教我道法?”

    白无机心中预料到了许多答案,倒真没想到这少年最先问这个。

    “我想你活久一点...”

    这个答案却没有说服陆寒,天下从没有白费的午餐。每一份收获,背后一定都被暗中标明了价码。

    “想活久一点...并不需要道法...”陆寒回答。

    “你需要。”

    “还请白夫子解惑...”

    “因为...你是陈正平的学生。”

    陆寒的瞳孔微微一缩,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白无机赞赏地点点头:“没错...陈正平帮你解决了杨府那事...解了你燃眉之急...但却会将你陷入更大的风波之中。”

    “陈夫子的学生不少...”陆寒似在反驳,又似乎在追寻一个笃定的答案。

    “没错...其实望州那知府当年也曾是陈正平的学生...”白无机悠悠道,“但...不是每个学生都能有修行的天赋...”

    “偏偏...你可以,”说到这里,白无机揉了揉眉头,将那些回忆所带来的沉重都揉碎了,然后缓缓道:“那些人,畏惧的可不是陈正平当年的身份...而是他手上那柄剑...”

    修行天赋?陆寒悚然一惊。

    陆寒的眼眸中浮现一丝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一点,无须怀疑...不然,”白无机顿了顿,“你以为,你为何能从那山魈手上活下来。”

    “有修行天赋者,万里无一....寻常武夫,除非入小宗师之境,否则...对付不了那山魈的阴气之法....”

    【书生静气】,陆寒的脑海里蓦然闪过这四个字。

    难道...自己所悟出的,便是修行之法?

    但...这只是书生词条的技能啊!

    说到这里,白无机的神色明显有些疲惫,缓缓道:“你知道陈正平没教过你什么,我也知道...但那些人不知道。”

    “如今这山魈之事牵连太广,便连我都没法子彻底压下来...倘若有一天被人知晓了这事,略一联想,他们便会找到你头上,他们是绝不会容忍,再出现一个陈正平。”

    “所以我说,陈正平救了你...却也让你陷入了更大的麻烦。”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最近说书人的事情应该与您有关...既然您主动推我进入更大的漩涡,却又为何?”陆寒顿了顿,然后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为何...想要我活久一点。”

    白无机脸上的神情微微一滞,忽然深深看了陆寒一眼。

    “不错,说书人...是我干的...当日府城你做了那事,我还道你只是个不知进退的鲁莽之人,却没想到,你比我预想中更聪明,这样也好...”

    “哦,对了...张三杀你那日所用的气血丹,也是我差人给他送过去的...”

    闻言,陆寒神色一冷,那凌厉的目光直接射向白无机。

    “我原本想用你这条命,让我那刚硬倔强的老朋友回心转意...”白无机蓦然一笑,那惫懒的脸上忽然焕发了些许神采,“没想到因为你的鲁莽,倒也误打误撞让陈正平出剑了.....”

    “我更没想到我那老朋友竟然将你看得如此之重...所以...你暂时还不能死,至少...在陈正平回京之前...不能死。”

    白无机继续道:“何况...接下来,我会推你进入更大的漩涡...如果你没有自保之力...那可就难办咯...”

    “所以,小朋友,你的决定是?”

    陆寒看着白无机那陡然锐利的眸子,藏在桌下的手,不由自主捏成了拳头。

    春风拂过,夹杂着些许暗流涌动。

    气机流动间,白无机举起一杯茶盏,哑然一笑道:“你不会是认为,凭你三品巅峰武道的三脚猫功夫,可以近得了我的身?我劝你放下这个念头...不然,在床上躺个一年半载,也颇无趣。”

    不见白无机手上有何动作,空中蓦然出现一道紫色微芒,那紫色微芒仿若雷电般滋滋作响,眨眼间便凝结成一道虚紫色的符篆。

    一种古朴而诡异至极的气息,骤然间铺满了全场。

    白无机茶盏放下,陆寒萦体的暗劲便瞬间全无。

    刹那间,陆寒就感觉到,往日那如指臂使的暗劲再也不由自己控制...

    看着少年脸上那难以掩饰的惊骇之色,白无机露出一抹促狭的笑容:

    “怎么样...符道...厉害不?一般人我可不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