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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人心

    县衙的东街也有三两人在此叫卖,右手边是楼阁,而楼阁与楼阁之间便有一块照壁,而照壁面对的便是县衙的大门。

    漫步在这条街上,右耳的边叫卖声层起彼伏。

    而这三两个商贩中,其中就有个卖风车的大伯坐在其中悠闲地刻着手中的木质风车,在周围的叫卖声中,只有他这一小块寸土显得格外安静。

    嬴毓拂了拂耳边遮挡视野的发梢,踱步走上前来问:“这位大伯,您刻这个东西会有人买嘛?”

    见人有人上前询问,大伯慈笑颜开。

    “老伴走了,自己耕点田地倒也能度日,但是平日无事的时候总会难免有点寂寥。我就会做一些她生前最喜欢的风车来卖,也算是带她出来散散心吧。”

    嬴毓很能理解这种孤独的压迫感,她从袖中掏出一袋铜子便说道:“大伯,我可以买一个这个风车嘛?”

    “行啊姑娘,我就给你拿一个最轻便的吧”

    说完大伯慢慢转过身去,伸手打开了后边的木箱开始精挑细选。

    “大伯,您知不知道辕门镖局?”

    “哦,姑娘要去啊?辕门镖局离这儿不远啊”

    “那您想必也知道当初有个鹿总镖吧,不知道您常年在此买卖,有没有看见他和这个县衙的县令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呀?”

    “这……我还真不太清楚他和那个张县令有什么事,我一把年纪了,眼睛和耳朵也不太管用嘞。哈哈,抱歉啊姑娘,来,你的风车。”

    “哈,没事没事,谢谢您大伯。”

    嬴毓转过身来,这县衙的门口的獬豸(xiezhi)石像倒是庄严肃立整洁如一,门旁的鸣冤鼓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刺眼。

    缓慢的走到了獬豸(xiezhi)的面前,将刚刚买的风车插入了石像的口中,然后望向大门。

    踏上石阶,嬴毓走到门前,一手放倒了厚实的门板上轻推了一下。

    只听咔嚓一声,门后那如同小腿一般粗的木栓径直断裂开来。

    嬴毓身后刚刚还在一个劲儿吆喝的街边商贩以及走此路过的人,此时一个个全都三俩五俩的愣住了。

    随着大门打开,面前一直条笔直的甬道。

    在甬道上还在扫路的衙卒也有点愣住了,心里想着:我开门了吗?我没开门啊

    嬴毓踏下台阶,左右端详着这座衙府。

    左手边是牢房,而右手边有画院以及戏台,面前这道门应该是仪门。穿过这仪门,这后面才是大堂呢。

    嬴毓左顾右盼心里端详着周围,慢慢的已经走到衙卒面前。

    见嬴毓左顾右盼丝毫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的走上前来便怒道:“哪来的野丫头,你好大的胆子啊,你知不知道这是哪儿啊?”

    听到一旁有人冲自己说话,嬴毓这才回过神来停住了脚步。

    清了清嗓子,道:“张大人在吗?”

    衙卒的表情从惊讶变成了疑惑,再从疑惑变成了蔑视。

    “张大人没有,捕快倒有一堆,来人啊!!有刺客!!!”

    随着一声惊呼,周围走廊便迅速围上了一群人持刀相向,这其中有捕头也有衙役。

    不过这群人不能细看,有的人鞋子还没穿好,还有的连头上的獬豸冠都没带,但是,有一个东西他们倒是都没有落下,那就是手里的刀。

    嬴毓此时心里想我信了你的邪了,你见过刺客走正门的吗?

    “拿下!”

    话音刚落,这群人却并没有动,反倒一个个都把拿刀的手放下了,其中一个冲那个衙卒大声问道:“你没事吧,这里不就一姑娘嘛?,哪有刺客啊?,喊我们这么一大帮人出来,你没事吧你?”

    衙卒一听,一手便拍在额头上,低下脑袋说道:“这门,不是我开的。”

    众人回道:“这门不是你开的,还能是……”

    这猛然间,众人才晃过神来。

    立马又迅速又将手里的刀抬起。

    “那你不早说。”

    这衙卒此时心里只是在想:我信了你的邪。

    而这时还有比衙卒更无语的人就是嬴毓。

    嬴毓摆了摆头,便双手插在腰间说:

    “唉,就是讨打。”

    紧接着一帮人便冲向前来。

    嬴毓身体一倾,躲过这眼前的一刀之后,一手迅速握住这个持刀人的手腕,迅速将其按在地上的同时又躲过了刚刚来自身后方砍来的数把刀刃。

    嬴毓手中一用力,按在地上的那人便疼的放开了手里的刀,嬴毓拿过刀后,起身一个回旋刀法将其他刀刃挡了回去。

    但紧接着左面又有一剑向嬴毓刺来,她迅速地将上身后仰躲过了这一剑,后仰的同时,上半身双手撑在地上,利用另一只脚迅速抬起踢中了刚刚握剑人的脑袋后,双手向上再一用力便起身在空中一个回旋,又完美站在了地上。

    众人稍退后互相看望,又再一次的冲向前来。

    刀光剑影之间,嬴毓的身影在众人之间腾挪。

    不出片刻,这帮人被打的鼻青脸肿躺在地上装样子哀嚎。

    见此情形,站在后方的衙卒也双腿发软。

    嬴毓小心地捡着没人躺的空地走上前来。

    清了清嗓子,道:“张大人,在吗?”

    衙卒瞬间就跪倒在地上痛嚎。

    “姑奶奶啊!张大人真没有,我们这儿县令他姓覃。”

    秋日的午后,阳光特别悠缓,树梢随着风波动。

    嬴毓坐在衙门的大堂中,右边一中脚抬起立在长凳之上,左边一只手放在桌上,一副女侠和女汉子的姿态。

    嬴毓有时就是这样,云汝就曾经跟云瑛形容嬴毓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此时嬴毓对面坐着的是正在发抖的覃县令。

    “女……女侠,本官时任不久,殊不知有何处怠慢了女侠啊?”

    “张县令去哪了?我要知道他的事。”

    覃县令目光一转便盯着嬴毓,随后又将目光放了下来,缓缓的说道:“那是下官的上一任县令,他的事,下官也不是特别清楚,只知道当初这边有瘟疫的传说,还死了不少人。随后这个张大人就失踪了,这百姓都说这当官的怎么只会在出现灾病的时候逃跑。”

    “失踪了?那失踪之前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嬴毓继续问道。

    “这个下官真不知道……哦对了,说到怪事,其实并不止有张大人自己消失了,同时失踪的还有当时我们镇上的一个大户,那家姓初。所以百姓才特别相信那个瘟疫,因为这有钱人和当官的都跑了。”

    嬴毓心想,这东一个失踪西一个的失踪的,搁这儿跟我玩悬疑剧是吧。

    但转过念来又想,这个张县令一定是知道内幕的,而且这么说来是跟那个大户有关。那么他们都知道瘟疫是假的,就不会是因为瘟疫逃跑。所以很显然,估计涉及这件事的人都被鸿华处置了吧,所以才失踪了。

    嬴毓不耐烦的拿起茶杯说:“所以经历当初瘟疫的人都失踪了对吧?”

    覃县令低下头,但一旁的师爷一听,抬了抬头望嬴毓,又立马低下了头。

    嬴毓见状问道:“你想说什么?”

    “女……女侠大人,其实还有一人,是我师父。”一旁年轻的师爷抖落道。

    嬴毓使了一个眼神撅了一下下巴,示意他继续说。

    “那事之后,我师父他连家也不敢回,但是出城又怕兵荒马乱,一把年纪的他又舍不得这片故土。他就在西边城区买下了一间挨着一颗大樟树旁的厢房住着,他这事儿别人还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

    这个师爷说罢,嬴毓便转过身去面向院中,将腿放了下来,看着西边的天空,嘴角微微上扬。

    即便如此,身后的二人仍不敢抬头望,只听到嬴毓说了一句。

    “行,我知道了”

    随后便是一阵嬴毓起身后凳子晃动的声音。

    二人再抬起头来,嬴毓已经不见踪影。

    西城一颗大樟树旁的院子里,一个老者正在给几盆芙蓉花浇水。

    此时入秋,正直花开,紫的,红的,粉的交相辉映,给人一种赏心悦目。

    嬴毓坐在樟树粗壮的树枝上,右腿立在面前,右手放在膝盖上托住下颚,望着院中的老者。

    她的目光注视着这位老者,但紧接着又把目光移到了一旁,用侧脸对着下方的老者说道:“大伯……所以,你说谎了吗?”

    熟悉的声音从老人的头顶传来,嬴毓破门而入县衙的那一刻,身后这位卖风车的老人就已经预感到了,嬴毓入门后他就赶忙收拾了摊位回到家中。

    现在再次听到了嬴毓的声音,老人怔住了,但是,那身态好像如释重负,水壶跌落在地上,水从水壶中涌出。

    不大的院子,摆满了芙蓉和风车。

    老人坐在一旁面色凝重。

    嬴毓起身拿过一旁的水壶,用水壶内剩余为数不多的水,继续浇灌着芙蓉花。

    “对不起,姑娘。”老人低着头看着自己摊开的手掌。

    嬴毓直了直腰,转过身来将水壶放到一旁。

    拍了拍手中的灰尘,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没关系,不过,您混的真是不咋样,居然让自己的徒儿揭露了住处。”

    老人抬眼望了一眼嬴毓,随后又转过身去,面向桌子,双手放到桌子上说道:“没事,我不怪他,当初我收了钱要隐瞒那件事,但是这笔钱我没有分给徒弟一分钱,所以,想必他,也一直记恨着我。”

    突然老人潸然泪下的将头埋进手臂之中抽泣道:“但是我没有办法,为了我的老伴,我没有办法呜呜……”

    “那时我真的很需要钱。她是我生命的花,但是有一天她却患上了肺痨,从那以后,她浑身无力只能卧病在床,慢慢的精神也非常低下。”

    “那时给她看病花了很多钱,她知道我尽力了常常挤出微笑跟我说,她这辈子死而无憾了。”

    “但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我的花就这么枯萎。凭什么?为什么?”

    “最后我还是收了初家的钱帮他们隐瞒,可是钱花光了,她也走了……”

    嬴毓呆呆的站在那里,这种事情嬴毓在心中已经看到过无数次,但是她每次都会很难受,因为这种事情再多,她的心也不会麻木。

    嬴毓直直的盯着老人说道:

    “您刚刚说隐瞒那件事,就是风格庄灭村的事儿吧。有了您老伴的经历,我想现在应该非常理解这种带着遗憾离去的滋味吧?”

    “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风格庄,镖局,初家,到底经历了什么?一把年纪了,你现在应该也不希望这件事也带着遗憾消逝吧。”

    老人抬起了头,双手擦了擦眼泪。

    然后目光呆滞的望着一旁,只有嘴皮在动的说道:“在风格庄有个姑娘,叫风焉。但是家境贫寒,每日只会到那街边卖些瓜果。”

    “辕门镖局就在那个街边的一旁,当时镖局里有个很出名的镖头叫鹿华,这个人好像喜欢那个风焉,就经常保护她。”

    “他经常教训那些附近张牙舞爪的混混和流氓。而他也常去风焉家给这姑娘家里送了很多衣物还有钱财。”

    “但是被他教训的混混之中有一位正是初家的少爷,这帮混混之所以能一直在附近蛮横跋扈都是仗着初家这位少爷,初家少爷一直咽不下这口气,就一直派他的混混手下在镖局门口蹲守。那天,混混在一旁听见了鹿华出了一趟远镖,少说也得两三天才能回来。”

    “见此情形,几个混混觉得时机到了,虽然鹿镖头在临走前告知了风焉姑娘不要出门卖菜了,但是这帮混混还是找到了她家,就是风格庄。本来这个少爷只是想教训她一番出出气,可没成想那天晚上遭到了风焉母亲的抵抗竟出了人命。”

    “见到母亲的死,风焉奋力顽抗又惹怒了那个少爷,然后那个少爷只能一不做二不休,索性连同混混一起玷污了那个叫风焉的女孩。”

    “那一晚的惨叫声整个村子都能听到,但是没有一个人上去帮忙,整个村子的人早就嫉妒了这家女儿的美貌,也嫉妒了风焉家慢慢变好的生活,更嫉妒他们家被镖头看上钓了个金龟婿。所以,那晚没有一个人伸手帮忙。”

    听到此,嬴毓面色抽筋的闭上了眼睛。

    老人继续说道:“那一天之后,初家少爷才回过神来知道自己闯祸了。他把自己所有的钱拿出来分给了风格庄全村的人,告诉他们要保守秘密。”

    “但是第二天,这件事,还是被他老爸知道了,初家的姥爷是一个大官。这件事一旦被人扒出,势必影响他的仕途。而官场的人向来做事都比较绝。”

    “最后,初家姥爷联合当时的张县令,伪造发布了风格庄突发“天花”绝症瘟疫的通知,声称这个病会传染,以瘟疫的名义,光明正大的包围了一个村子将全村的人屠戮殆尽。我亲眼目睹了那晚的场面,那就是……地狱,那些村民到死都在亲口保证这些事情不会说出,一遍遍的诉求着抬起刀的官兵,我同时也一遍遍的将这些事情听在了耳中,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事后,初家姥爷给了县令和我一大笔钱,我没有办法……,当时我真的很需要那笔钱,我心想就算自己不要这笔钱,也丝毫改变不了县令和初家的合谋,我……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师爷而已,我我我……呜”

    “第三天鹿镖头回来知道了发生的一切,便消失了,与此同时,初家的姥爷和少爷还有上一任县令都人间蒸发了一样突然消失,我害怕……连我也……她的风车和芙蓉花还在等着我,我不能……”

    “我不敢回家,急忙的躲了起来……”

    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李清照

    傍晚西阳的红光已经到来。

    嬴毓低着头神色乌青的走在昏暗的街头。

    嬴毓历经百年来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有光的地方就有黑暗。

    鸿华是风焉生命之中的光,但是你细细想来,又何尝不是这道光照亮了风焉才让黑暗有了席卷而来再次笼罩她的机会呢?

    嬴毓还在来不及深思,突然来自远处的山上传来了一阵异常的响动。

    “那是什么??”

    “是鬼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