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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避虚就实

    后颈上传来的剧痛让陆羿身形降了下去,他半蹲半跪在地上,忍着颈后的疼痛艰难的抬起头,他脸庞抽搐着,即使少年极力隐忍,但身体上的特征表现却将他的一切暴露。

    陆羿看着李清妙的眼睛,有些气馁道:“没有!”

    李清妙如御剑一般把手上的那节树枝负于身后,这是她多年用剑留下的习惯,他看着少年那炯炯的目光,里面有着他对力量的渴望,这种殷切的渴求她曾经也有过,只是如今已经很淡了,也许是她久居山巅已然忘了那时赤诚的追求。

    “你刚才为何忽然止住了剑?既然出了剑无论什么缘由都要一往无前,我记你一过,以后莫要再犯了。”李清妙轻声道。

    陆羿看着她含着柔意的眼神,恍然间想起娘亲那试图训斥他却又狠不下心的模样。

    “即使眼前要杀的那个人是神仙姐姐,我也要刺下去吗?”陆羿眼中含着忧丝,其实他知道遇到敌人要下死手,但是面对这个自从相遇以来便处处为他着想的女子,若是真的让他执剑相向,他手上的剑恐怕都要软上几分吧。

    李清妙抬起手抚摸着少年的头,他的发丝有些乱,陆羿平日里是不怎么打理的。李清妙静静捋着他的发丝,如花猫打结的毛发,被她梳理得柔顺。半响,她开口,声音却像是幽潭里静谧的水,溅起阵阵涟漪:“如果真有那么一天的话,你的剑可不能再留手了,不然我真的会杀了你的。”

    陆羿忽然想抱住她,对她说永远不会有那样一天的,但是他又停住了手。他们认识不过两三天,其实并没有那么熟悉,如果他不是李清妙所找的那个唯一,是否还能享受这样的温柔,所以他止住了手,却没有问出那掩埋在心底的问题。

    陆羿的手在地上摸索着,找到了他的剑,他把剑握在手中,就像过去他无数次跌倒在泥潭中,最后又站了起来,他会把眼睛看向眼前无尽漆黑的道路,对前方那片无垠说,来吧,我会跨越你,即使再跌倒一万遍。

    少年站了起来,看向李清妙,说道:“我能再试一遍吗?”

    “好。”李清妙的回答言简意赅,她把那树枝往身侧一甩,甩出阵阵烈风。

    她欣赏陆羿不屈的精神,这正是练剑者真正的精金,她愿意成为烈火把眼前的少年淬炼成一把绝世宝剑。

    陆羿拿起剑,再次挥着剑刃斩了过去,他这次没有留手,有些对手,即使是自己拼尽全力也无法战胜的,过去陆羿很少遇上这样的人,但是现在,这样一个对手就活生生站在了他的眼前。

    他的每一击都用尽了全力,但是都落到了空处,而李清妙却总能每每点中他的要害。陆羿知道,李清妙其实打的并不轻松,不用修为的她是留不住手的,这也是她不用湛渊的原因,她的每一击都足以把他杀死。

    陆羿又一次被抽落到了地上,他的脸上、手上、以及藏在衣裳之下的身体,都遍布伤痕,他的一呼一吸都会牵扯身上的这些伤口,伤口上的疼痛会沿着经络汇聚到他的脑海,要将他眼前的光都掐灭。

    “看懂了吗?”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问询声,声音似九天之上的凤鸣,将他拖出了漆黑的深渊。

    陆羿撑着膝盖,站了起来,望向李清妙依旧挺立的绝妙身姿,她身上细腻的汗水染湿了雪白色的纱裙,黏连着躯壳的薄纱将她娉婷的身姿裹得更加玲珑剔透。

    少年呼着气,像是喷火的热炉,炸起的火星成了他的话语:“不懂!”

    夜色为天地盖上了朦胧的纱,陆羿在晦明变化不定的月光下出了剑。

    李清妙如常,躲着他的剑,击打着他的要害,但是这一次她却落了空,她欲收剑回防时,一抹寒意已经横垣在她的颈脖,她感受到了微弱的痛楚。

    陆羿的眼睛从始至终都是落在她的颈脖上的,短剑的剑锋在她白皙细腻的雪颈中划出了一道血丝,伤口很浅,并不足以致命。陆羿抬起目光,和李清妙对视,他在女子秋水般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的眼睛,眼睛里有欣喜、得意以及一丝不可思议。他成功伤到了她,即使是她的凡人之境,也足以让他彻夜难眠了。

    天空翻起了一抹鱼肚白,晨曦将天空染上了红黄之色,光舒展开,像是奔腾而来的烈马。

    “神仙姐姐,我这一剑用的好吗?”陆羿嘴角噙着笑意,轻声问道,拂过的晨风体会到了他话声中的得意,为他吹隆起发丝。

    李清妙睫羽低垂,看着眼前含笑的少年,轻声道:“你这一剑骗过了我,辛苦了。”

    陆羿收起了剑,他立在庭院中,破晓的阳光投射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

    李清妙所说的以弱胜强之法,便是避实击虚。陆羿被一次次的抽打在地上,又一次次的爬起来,他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思索着,他最终捉住了这两个要点。避实,即躲开敌人强而有力的进攻;击虚,即击打敌人的弱点。李清妙所施所用不外乎如是,陆羿洞察到了这一点,却又说不懂,他何尝不是在反着利用这一点为她填上一层迷障。

    初晨的景色是美的,但是陆羿早已见过了无数遍,他最后把目光留在了李清妙身上,看着近在咫尺的白衣神仙,渐渐在他的眼前变得朦胧,久经锤炼的身体涌出了数不尽的疲意,如潺潺不息的泉水,他的意识渐渐被黑暗所淹没,唯有一道血红色的痕迹刺如他的双眸。

    野兽受伤时,会舔舐身上的伤口,缓解身上的疼痛,这不仅能给予他们身体上的安慰,也能让心灵感受到犹若甘霖般的慰藉。他们不仅会为自身舔舐伤口,若是亲近之人,也能受到他们的抚慰。

    也许是疲意淹没了陆羿的思考能力,几乎是下意识间,他靠了过去,往那抹血红的痕迹舔了一口,涌进喉腔的是一股腥甜感。他感受到有人推了他一把,他朝着身后倒去,然后一直坠啊坠,最后落入了黑暗。

    李清妙抚摸着玉颈上的痕迹,那股温热仿佛还留在那里,她神色幽幽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少年,叹了口气。

    这是第六天的初晨了,少年却犹若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