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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红花再入少年梦,独身夜访铁冠寺

    相传,这世间的每一朵花、每一片叶,他们的前世也是这大千世界、红尘人间的一员,当他们离开这人世时,或许,会有那么一两个人为他们垂泪,甚至,还会有人拍手称快,但无论哪种,至少说明了在这人世间,还有人在意或憎恨他们,而这,便足够了。甚至,有一些人,来时无措,去时匆匆,宛若花开花落、叶枯叶荣,即使是离去,也没有人记得他们,仿若,他们从未来到这人世一般。

    在他们转世轮回的那刻,会有神灵给他们两种选择,有的人不甘,便去饮下一碗苦茗,丢掉这前世回忆,甘受那六道轮回之苦;再或,有些痴情之人或者那些已经彻底心灰意冷的人,选择了第二种,丢掉人形,沦为一朵花,或者一片叶,不死不灭,无论这大千世界如何轮转变化,他们将以花或叶的身份得到永生,带着自己前世的记忆永生。并且,在这永生的路上,他们都是孤独的,因为无论他们如何等待,花与叶是永远不得相见的,有花无叶,有叶无花,也就意味着,他们将带着前世那些记忆永生永世的孤独守望。

    许多凡世间濒死的人,总是恍恍惚惚间,会看到前方有一条路,路两旁,是一片火红,或者说,是一片血红,这正是那些“花”开得正盛,仿佛是在欢迎,欢迎那些即将脱离人世苦海濒临解脱的人。而那些濒死的人,看到那些开得正盛的话,内心也突然安宁了许多,也许,死并没有那么可怕,自己之所以恐慌,也不过就是自己对这尘世有太多不甘和留恋吧。而当自己闭上双眼,周遭那些哭泣呼喊的声音竟然渐渐消失,,不管他们如何摇晃自己的身体,自己也没有半分感觉……再回头,那些身影也是彻底模糊,自己便迎着这血红的花,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在不久的前方,他们会遇到一个岔路口,那时,神灵会给他们两种选择……

    让神灵惊讶甚至感动的是,前世的那些眷侣,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在一起的眷侣,竟有许多都选择了第二条路——留着前世记忆,但丢掉人形,以一朵花或者一片叶的身份永生。那些选择第二条路的眷侣,竟又如此巧合地再次结合于同一植株之上,或为花,或为叶,悲惨的是,无论他们如何苦苦守候,在他们漫长的永生之中,他们是再无法见到他们的另一半的。神灵哀怜他们因爱生念,因为思念使自己陷入几近折磨般的痛苦中,便在那些花与叶皆是前世眷侣的植株上,放上了一只虫子,这只虫子,以花与叶的记忆为食,在花或叶思念彼此近乎疯狂的时候,这只虫子便开始进食,其余之时,便一直沉睡,于是,这只虫子,便同样得到了花与叶的能力——永生。

    那朵植株的名字,神灵唤它为——彼岸花,而那个小虫子,后来被人唤作彼岸花蛊,也叫永生蛊。

    距离冬至不过数日,秋季的萧条已经逐渐转变为寒冬的冷冽,试剑庭上那棵百年银杏树下,落叶已经积累的很厚很厚了,下人要扫,闻人姝却不允,说是要攒着等到下雨时节用来听雨。

    已是半夜,鼎天剑庄里的烛火大都熄了,只有稀稀疏疏必要的几个地方里的石台焰火还在冷冷的夜风中摇曳着。辛弃疾住处的房门吱吱扭扭地打开,一黑影从中走出,一步一步向试剑庭走来,在石台烛火的照映下,细细看去,正是辛弃疾。

    辛弃疾在庭院里踱步,神情凝重,看上去略显不安。他在试剑庭走了一会,便穿过庭院,向着剑庄大门走去。然后打开剑庄大门出去再轻轻掩上门,一个人走在恬州城的街道上。是深夜,所以街道上只有辛弃疾一个人,夜风朔朔,辛弃疾偶尔低头,偶尔抬头仰望天穹,发现没有半颗星星,整片天穹都被墨云遮掩。就这样一路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后山,辛弃疾看到不远处有亮光闪烁,想来便是铁冠寺了。

    辛弃疾想着深夜铁冠寺竟然还有灯火,莫非有人和自己一样深夜未眠?于是辛弃疾继续向着亮光的方向前进,没走多久,便看到前方的建筑物,在黑夜的笼罩下看上去格外森严肃穆。辛弃疾走近,便看到铁冠寺的牌匾,而且寺门有一扇居然是大开的。

    辛弃疾惊讶之余也是已经提起脚步走了进去,刚刚进去,辛弃疾便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内堂传出。

    “施主深夜造访铁冠寺,不妨到内堂饮上一杯热茶,暖暖身子。”

    辛弃疾听到声音后便无所顾忌的走进内堂。

    “原来是辛少侠啊。”铁观道人笑道,然后便是手执铁扇,起身相迎。

    “时辰已经这么晚了,铁观道人为何还未休息?”辛弃疾坐下问道。

    铁观道人手执铁扇,轻挥着面前的炉火,炉台上面热焰升腾,茶壶盖已经隐隐作响,在木桌上,已经摆好了茶具,不多不少,正好两个竹杯。

    “莫非您知道我会夜访铁冠寺?”辛弃疾看到桌子上的茶具又问道。

    面对辛弃疾的问题,铁观道人也不急着回答,只是娴熟地摆弄茶具,置水,烫具,浮叶,然后倒去第一泡茶水,接着再次置水,当一切做完之后,铁观道人将一杯热茶递给辛弃疾。

    “今年天气冷的早,虽说还未到冬至,但天气已经和寒冬没有两样了,辛少侠一路迎着寒冷夜风来我铁冠寺,想必身子冷的紧,先喝杯热茶吧。”

    辛弃疾双手递过茶杯,细细品着。

    不知何时,外面风声慢慢的隐了去,取而代之的,是漫天的大雪。

    “老道前些日子大概算出了时辰,也就是现在,今年的雪,大抵便来了”,“想着便要饮茶赏雪,倒是不料,辛少侠会在这个时辰来到铁冠寺。”铁观道人看着庭院上缓缓飘落的雪说道。

    “铁观道人果然好雅致。”辛弃疾放下手中的茶杯也是看向门外雪。

    “那辛少侠呢?何故深夜造访我这铁冠寺。”铁观道人笑道。

    “做了一个奇怪的梦,翻来覆去难以入睡,随处转着,便来到这里了。”

    “辛少侠可愿说说梦中事?老道也曾略读过周公解梦遗学。”

    “是一株红色的花,仿佛浸透鲜血一般的颜色。奇怪的是那株红色的花没有一片叶子,整个植株之上只有血红的花朵。”辛弃疾面容凝重,缓缓开口道。

    “天下三分,我大宋之外,还有草原和西域,草原之患自秦便起,至我当朝,草原之患始未绝,至于那西域,奇术怪法层出不穷。辛少侠所言之花,大抵是冥界之花,开在黄泉路上,为转世之人引路。”铁观道人缓缓说道。

    “您见到过那朵花?”辛弃疾听得铁观道人的话一时十分激动。

    “十六年前,拜月白衣祭司犯我中原,老道也曾与江湖众人随当今的闻人阁主一同前往葬龙坡,亲眼看到过那白衣祭司施展过那般秘术,后来又在《西域奇录》里读到过关于这种花的描述。”铁观道人顿了一下又开口道,“天崖月周际,引冥花入坟,卷吞黄泉九起灵溪,招摇阴灵三转,不日不夜……”

    “想来多年前京城发生的花蛊灾祸,便是这冥花吧。”辛弃疾联想起旧日江湖传闻,竟也能与这冥花扯上关系,让自己不解的是,为何自己会梦到这不详的冥花。

    “那年之事,正是此花。”

    雪越下越大,整个天地,都被这漫天飞雪所覆盖。内堂里,茶雾水汽弥漫,一老一少,盘坐在火炉旁。

    “中原是没有那冥花的。”铁观道人放下手中杯具,又开口道,“或是娆疆之地,再或,便是西域了。”

    “娆地?”辛弃疾低声道。

    “如今天下纷乱不休,西域之地已是险境,若入西域,必过敦煌,至前朝覆灭伊始,敦煌之地便再不为我中原人可把握。敦煌城主夜黎独立西庭,不为任何势力可制衡。”铁观道人顿了一下,“所以……”

    “所以我只能去娆地。”

    “可是娆地是拜月教的地盘,若入娆地,拜月教是避不开的。”铁观道人看向面前的玄衣少年,眼神之中,有些许试探,也有少许期待。

    辛弃疾看向杯中热茶,从倒影中的双眸之中,他看到了那株红花,盛开的如此鲜艳,从花中,仿佛要涌出鲜血一般。

    “本来,灵鹫山,也是要去的。”一言一字,铿锵有力。

    铁观道人轻笑道:“哈哈,提起娆地拜月,敢问中原何人心中不胆颤三分,辛少侠果然是年轻一代的豪杰,到了老道这个年纪,早没有辛少侠般的英雄豪气。”言语之间。铁观道人又往辛弃疾杯中倒满了茶水。

    “您谬赞了,晚辈只是为了一解心中疑惑。”

    不知不觉,山下鸡鸣已是声起,天色依旧是漆黑的,透过石台的烛火,飞雪不停。

    “叨扰甚久,前辈还热茗以待,晚辈很是过意不去,天色微明,晚辈也该告辞了。”辛弃疾起身拱手道。

    “与辛少侠于飞雪畅谈一宿,老道也是很是舒心呐。”铁观道人笑道。

    辛弃疾一路走过正庭,靴子踏在白雪上的声音格外清脆。

    “辛少侠。”铁观道人叫住辛弃疾。

    “嗯?前辈还有话要说?”

    “起风了,辛少侠路上小心。”铁观道人望着漫天飞雪缓缓说道。

    辛弃疾躬身一礼表示谢意,便一路下山去了。

    今年的雪,来的格外早,格外大,白了竹林,白了恬州,白了这整个江湖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