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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事后

    翌日一早,刺史衙门。

    大堂正中,张台政着一身紫色麟袍。紧蹙着眉头。手指不停轻敲着惊堂木。

    其下城主张炎武与靳山河,佘花罗三人并肩而立。

    四人之间隔着两个木盒。

    木盒内,赫然是两颗人头!

    一颗是为张小小,一颗则是那黑石夯。

    “刺史大人,昨夜之事便已尽数告知,还请大人明断!”张炎武今日一早便来述冤情,张台政也是头疼,听他添油加醋讲了半个时辰才算完事。

    靳山河与佘花罗约好了似的,也一齐到来。

    这次可以说是他进入御史台后首度正式公开断案。偏偏还是这三位爷,让他好不头疼。

    昨夜,一木板车不知自何处推进刺史府,还不推至衙门,是直推到他卧室门口!

    给熟睡已深的张台政吓了一大跳。

    他推门去看,护卫阻拦,说是许多孩童及一颗头颅。

    张台政不管不顾,非要去看。但他一个世家子弟,天天浸润在象牙塔内,怎见过如此场面?当场就给他吓昏了过去。

    再醒过来时,事件已经平息。问其护卫才知,玄武城主之子被杀,两位富贾公子遇刺,玄武城遭大闹一通。还有人写来书信,揭露张小小恶行。

    说是政事难参,大案难遇。可真当遇到了,心里总还是发怵的。

    何况第一次经手,就是如此复杂庞大一案。张台政后背发毛。

    此等规模的事件,不由得让他联想起那个臭名昭著的百民军。

    但那张小小的头颅与一车孩童,以及那封无名书信,总是让人联想起一个名字。——赵平生。

    昨夜最后一句,张小小的怪癖,这话还没谈完,此人就被匆匆叫走。后脚,这一连串子事件就发生了。

    可那人既不像百民,更不像什么嗜杀之人啊。

    张台政的理智与直觉在打架。

    回过神来这张炎武便到了衙门,大声叫屈喊冤,张台政不得不穿好麟袍,此生第一次正式拍响惊堂木。

    “此事经过我已大致得知,只是细节有多不明。除去你说的黑衣刀客,与冰火一男一女,还有其余目击没有?”

    “大人。”佘花罗此时缓缓开口。

    “来行刺我之人,一身毒功,手段狠辣,却是滑溜的很,一窜而逃难寻踪迹。”

    “行刺我之人便是这位黑石夯了。”靳山河紧跟着开口。

    “多亏得两位路见不平的侠义之士帮手,此人倒是未曾逃脱。”靳山河指着呢另一道木盒。

    张台政脸色难看,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这两颗孤零零的头颅,实在对他冲击过大。

    “有人报这黑石夯与你城主府来往密切,你可知一二?”张台政又问张炎武。

    “说来惭愧,此人只是走投无路,才欲投奔于我。我确有招揽之意,但此人却是贪得无厌,只从我处不停索取,他背地里的勾当,小人一概不知。”

    靳山河眼睛微眯,这张炎武就是老辣,刚历丧子之痛,却精明依旧,一招以退为进,将整个城主府撇的一干二净。

    “若无其他补充,今日就先到此为止吧。线索颇多,我会尽快遣人去查,尽快给城主及两位一个答复。”张台政揉了揉眉心,匆匆了结。

    “刺史大人,还有一道线索,不知当讲不当讲。”张炎武眉眼低垂,似是作势欲发。

    “若是有关案情,便速速讲来。”张台政一阵狐疑,不知这老狐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下官在儿房中,找出一样物品。”张炎武抬手,示意一旁侍卫呈上证物。

    张台政拿起那证物仔细端详。

    其为一账本,翔实记载了一处不合规之产业明细。翻至最底,其持有者,赫然写着近海二字!

    张台政大惊失色,这分明是近海的黑色产业!此物自张小小处发现?

    张台政狐疑的看着案下靳山河。

    “此物,你可知情?”张台政试探着问靳山河。

    靳山河摆出一脸迷茫之色,反问道。“敢问大人,这是何物啊?”

    张台政招呼他近前来,让他自己察看。靳山河看完面色一沉。

    “我子确罪无可恕!”张炎武突地发难。

    “但我也望其,能老老实实,在大晋律下,认罪伏法,而不是惨死于贼人之手!”张炎武头也不抬,话语倒是铿锵有力。

    “城主大人这是何意?”靳山河眉头一挑。

    “并无他意。只是想问靳少爷,这账本之事,你可知一二?”张炎武猛的抬头,眼神锐利无比。

    靳山河笑容浅挂,并不惧其眼光。反而咯咯笑道。

    “哈哈哈,天大的误会啊老城主。这账本之事,我是一清二楚。”靳山河此时笑声在张炎武看来极为刺耳。

    “那便讲讲,是何情况。”张台政只觉心累。

    “我也是说来惭愧啊,这账本上我近海的赌场妓院,皆是真的。”堂中众人闻言皆是一惊。佘花罗更是瞪大双眼。

    这靳山河疯了不成?他心底暗想。

    “可这账本本身,却是假的。”

    “麻烦靳公子直接些。”张台政催促到。

    “向大人请罪,这账本是我给予张小小的。”张炎武闻言面色一黑。

    “众所周知,我与他二人自进城起日日相聚。我其实是为求其助我一臂之力。

    我已满弱冠,按理是要继承家业之时。但我父严苛,说要让我先自立门户,还不予我方便。

    奈何小人一向纨绔,未有何商界心得,这不只得自最熟悉的商队下手。我欲揽商会和散商队的人才为己用,张小小满天要价,我心有余力不足。

    只得向他抖露些有价值的消息。

    我手里有价值的消息,那只有自家生意了。但是俗话说无奸不商嘛,我给了他账本,账本不假,但却是过去式了。

    这是我家叔父荡平的地下赌场与青楼,我父自然接手改造,但交接时的账本便遗留下来,这看着就像真是我家的黑色产业一般。

    到时张小小发现之时,我早已带着商队远下南洋了。但谁承想异变横生,此人却遭此不幸。”

    靳山河一口气滔滔不绝,众人初闻其叔父之名,皆是色变。靳山河的叔父靳尚武,可谓一人便为整个靳家靠山。通天道人!太微境!通天第二境界,整个晋朝都是寥寥无几。

    且此人急公好义,晋朝规定通天不入朝堂,他便以员外捕快身份行走世间,荡天下之不平,涤世间之秽污。受万人景仰。

    听到最后,众人又皆无语凝噎,这靳山河,旁他不说,空手套白狼倒有一手。

    “靳少爷的意思是,你故意抛出账本欺骗我儿,与我儿交易。在我儿与你交易刚刚事成,第二日就要去交易你这假账本之时,我儿便突生横祸?”

    张炎武不愧是年老成精,仅仅凭一本账,便猜出了靳山河行动的大概。

    靳山河也感其直觉棘手,但却也是丝毫不慌。毕竟,他的想象力还不够丰富。他怎样也不会联想到,不仅他所猜测皆为实情,连百民的推论,都是真的。

    “城主大人,我知晓您丧子之痛,但也不能无凭无据便诬陷他人吧。”靳山河装作不知其试探,却是直接将其想法点了出来。

    “其间巧合过多!老夫也是合理猜测!”张炎武也不再掩饰,剑锋直逼靳山河。

    “肃静!”惊堂木沉沉砸下。

    “本官说过,会彻查此事,你二人此时在堂前诡辩,成何体统。”张台政疲累地说道。

    靳山河与张炎武低头拱手,各退几步。

    “靳山河,这三日,我会遣人查明你的商队调动以及账本明细,多在玄武城呆上几日吧。

    还有张炎武,既已报官,便摆证据讲道理,你作为城主,难道还不相信官府的力量吗?”

    二人连声应好。

    “退堂!”张台政头也不回。除了安排人手去查案对账,他内心还有一个疑虑。

    与此同时,城郊,万物老人居所。

    此时的草屋中却略显拥挤。老人正专心敲打着一块玉般铁块,那铁块通红滚烫,却是微微泛着幽光。

    一旁,一瘦削身影正在摆弄一副指虎。那指虎小巧精妙,十指中有八指,刻着上古荒兽之颅。通体散着淡淡蓝光。

    老人身侧,一壮实男子正忙碌着,助老人处理一些琐碎事物。

    平生刚至门口,看着突然人满为患的这草屋不禁一阵疑惑。

    对这陌生二人之气,却也有些熟悉。

    “嘿嘿,又见面了。”那蹲着摆弄指虎的身影见平生到来,邪笑一声。

    平生听其声音也是一惊,这人,分明是昨日夜里,在张小小暗室接应那道黑影!

    但不止如此,这道声音昨夜里没细细去听,此时听来,却觉更加熟悉,仿佛在何处听过。

    “昨夜谢过这位兄弟帮衬了。”平生拱手一礼。

    “嘿嘿,不用客气,我就是去给那靳少爷递个投名状,这样我也是那‘山海’的一员了。

    况且,这也算是还你一着。”那人脸上一抹坏笑。

    “还?此为何意?”平生满脸不解。

    “我叫万段,你叫啥?”那人也不解释,只是问其名讳。

    “在下赵平生。”平生回到。

    “啊!果然是你。”那忙碌的壮实身影转过身来,一副恍然之色。

    “你是!”来人声音和气息,分明是昨夜那神秘箭手!但此人之气,平生却无端又觉得有些熟悉。

    “你怕是不记得俺了,俺叫马成,还要跟小友陪个不是。”那人满脸憨笑。

    平生却是愈发疑惑。

    “若不记得俺,可还记得那本,冥河真法?”那人搓搓手掌,悻悻说道。

    一道灵光乍现,平生这才想起,这不是刚入玄武城之时,坑他三十两银子那匹夫!

    再感之前那万段之气,毋庸置疑,他便是那身材颀长的摊贩!

    “原来是两位豪杰啊!”平生一敲脑袋,捏腔拿调到。

    两人倒不急不恼,只是悻悻笑笑。

    “还没多谢二位,给我上这深刻一课呢。”平生弯腰拱手。

    “平生兄弟哪里话,那功法还有银子,不是都赔给你了么。”万段轻笑一声,却是眼中精芒闪烁。

    平生之气一凌,却是危气侧漏,那万段神色陡然兴奋起来,默默摆上架势。

    “好了!”身后一块碎铁飞来,正击中马成与那万段脑袋。马成吃痛叫了一声。

    “两个小兔崽子!坑蒙拐骗!没有一点正形!还不快给人家陪不是!”万武老人缓缓起身,白了马成一眼。

    “错了爷爷。”马成满脸陪笑。又转向平生。

    “平生小友,在下知错。”面上仍挂着那看似憨厚的笑容。

    “老头,你又不是我爷,我凭什么听你的?”万段却是满脸不屑。

    “你是神偷,我是奸商,大差不差,若想找回场子,拳脚说话。”那万段言语间尽是挑衅,神色兴奋不减。

    “武痴虽好,但偶尔也会伤身。”平生身上的气息已然敛去,他此时能安然站立,已然是用尽全力。

    昨夜之伤颇重,但为了不引人怀疑,他还是如同没事儿人一般,将疼痛与伤痕都盖在漆黑的武袍之下。

    故万不可能,与面前这明显挑衅的武痴动手。

    “切,伤这么重,嘴还这么厉害。”万段显然也是看出平生毫无动手之意,又想起昨夜其浴血的模样,也不再纠缠。

    反而轻笑一声。

    “不过早晚有一天,我要跟你一决高下。”万段瞳眼微眯,笑容满面。

    “咱们也算半个同行,相逢也算有缘,那我便静候佳音,来日方长。”平生同样,轻笑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马成在一旁笑到。

    “都滚出去,我要淬火了。”此时万武老人传来平淡之声,三人也不敢多留,一一溜到后院去了。

    “这位大哥,你与百民又是何关系?”平生忍不住向那表面憨厚的壮年男子问道。

    “我?我与那玩意儿没有一点关系,是因为爷爷每年也招不来几个客人,我不愿折一趟单子,这才出手相助。”马成话语间略显无奈。

    平生垂首沉吟不语。

    “放心,我虽然不是你们的人,但你的秘密,我也不会乱说的。若是乱说,爷爷非乱刀砍死我不可。”马成又是憨厚笑道。

    平生深深看了一眼茅屋里,正沉浸于铸器的老人,心中愈感老人神秘。

    “平生!”院墙外,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来人身着麟袍,赫然是那张台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