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美梦7

    辛叶张了张嘴，好长时间没有再说出一句话，很久之后，她的情绪稍稍平复，才道：“我也是爱她的，所以如果两个人只能活一个的话，我想让她活着，她是我的妈妈，永远都是。”

    或许从来没有人在意过自己对孩子说过什么样的话，许招阳明白的，他也有见过这样的病人，他们的抑郁心理都是童年阴影的放大，甚至于这种阴影，长大之后还会存在，因为父母对于孩子的语言暴力在父母看来不算什么，可当孩子的心理十分脆弱的时候，那就成了一把能够杀死他们的尖刀。

    事实上，没有哪个父母会希望自己的孩子死，只是不会真切地表达爱而已。

    辛叶流泪了，那是许招阳认识辛叶以来，第一次看到辛叶哭出来，那种巨大的悲伤，方方面面的，她从不宣泄，最后在心里拧成了一套坚不可摧的枷锁，每过一天，枷锁就会紧一分，她的心就是在这样的痛苦中煎熬着。

    拥有着这样的灰色印记，辛叶把自己放逐到溃烂，可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这样的伤口，最终也会开始结痂愈合，因为这时和那时的心境，又有些不同了吧。

    “我的最后一个问题。”辛叶抿抿嘴，把眼泪擦干净，抬起头来望着许招阳：“许医生，谈恋爱吗？互相治疗的那种。”

    “什么？”许招阳唯恐是自己听错了，眸中写满了诧异，辛叶却是稳稳地，一字不差地又重复了一遍：“谈恋爱吗？互相治疗的那种。”

    她疯了吗？许招阳这样问自己，她是在开玩笑吗？这是辛叶会说出来的话吗？为什么她会说这样的话，是因为怜悯，是因为可怜自己吗？或者是……

    “许医生，你不要瞎想，这个问题，我只需要你回答谈，还是不谈。”辛叶淡淡地问。

    “不谈。”许招阳坚定地回答：“我是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就会面对死亡的人，你还年轻，为什么要把感情付在我身上，不值得的。”

    “而我是一个多次面对过死亡的人。”过去每一次的自杀与自残行为一一摆在辛叶的面前，她从容淡定地面对伤痛，对许招阳说：“面对死亡，面对生命的尽头，我比你更有经验，所以你应该知道，我是个没有未来的人，不向往未来，也不热爱未来，所以我不愿意去想未来，我只想现在，许招阳，我曾经很想去结束我的生命，可是是你告诉我，纵使是杂草，也是向阳而生，我知道你是一个向阳而生的盛开不败的花，从未想过有朝一日我这个杂草，也愿意去努力触及光辉所在，许招阳，你愿意做我的光吗？在你有生之年，在我半世余生。”

    “小叶……”许招阳望着这样和自己说了许多话的辛叶，仿佛曾经昏暗地窝在角落里的那个带着光亮的辛叶正在慢慢苏醒。

    他明白辛叶的意思，像他们这样伤病累累的人，不需要什么感天动地、深入腹肠的爱情，他们只是想要成为彼此活下去的依靠而已。

    “许医生，我最后问你一次，谈恋爱吗，彼此……”

    “谈。”

    四目相对，那种油然而生的不算炽热的心灵碰撞，好像让许招阳找到了面对病魔的勇气，也让辛叶找到了好好活着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