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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玩偶服

    阿柴打发时间的方式是刷短视频,其中尤其喜欢动物搞笑视频,手机里也存了很多可爱动物的图片与视频。

    有一阵子霸王龙的充气服在短视频平台出现的频率很高,播主穿着霸王龙的充气服去做各种各样的蠢事阿柴觉得很有意思,可惜没有人配合他做那样的蠢事。

    虽说陪伴者不被允许拥有资金账户,阿柴作为服务多年的“老员工”还是有些积蓄的。差不多两万块,分了三份。宿舍放了两千,身上带了两千,剩下的都让王大益保管着,偶尔会托他帮忙网购一些小玩意。

    阿柴上购物网查了一下充气玩偶服的价格是最便宜的,不过买这玩意的事决不能让王大益知道,那就只能在市区找找看哪里有现货。

    于是他每天在买菜或购买生活用品的时候会故意绕远路想看看有什么地方卖着玩偶服。

    就这样不紧不慢地寻了几日都没有找到,阿柴打算去森海市南部的小商品交易市场看一看,大多杂货都能在那里找到,只是离武来果住处远了一些。

    趁武来果上班阿柴搭乘公交到了交易市场。

    青松商场在南边靠海的旧城区,馒头似的建筑,墙壁上贴的是非常有十几二十年前特色的细条瓷砖。

    商场规模不大,连地下一层算在一起共只有三层,离最近的地铁站口有一公里左右,公交倒是有专门的青松商场站。市场人流不大,虽说是小商品市场却是卖衣物的店铺居多,其他玩仅三三两两的有一些。

    阿柴在一楼和负一层潦草找了一圈都没找到适合的玩偶服。不由得想起之前在禄元市工作时,那边经济虽不如森海,却有个号称全国最大的小商品交易市场,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小商品市场,品类琳琅满目,连逛几天都逛不够。

    重新返回商场入口,阿柴感慨森海市这座沿海重工业城市毫无乐趣,它和其他大型城市一样逐渐失去了人间烟火色。

    无奈的是,这是一个无法阻逆的过程。

    商场入口的小停车位上,老陶气呼呼的将纸杯箱子放到货箱里,指着陈澄。

    “橙子,你别偷懒了。快脱下来,干活。”

    “我先试试,你别烦。”

    陈澄叼着棒棒糖将穿到一半的玩偶服往腰间一系,觉得自己也蛮个性的。

    陈澄是海大的学生,因为是才加入音乐社团不久的新人,被指派到青松商场取为校园音乐节订购的东西。

    音乐节照近些年的惯例与隔壁的森大合办,那边的几个乐队也参与,陈澄比老陶兴奋太多,还专门把家里运货的面包车开来了。全因森大的乐队里有他的女神。

    年轻人的争执声很快吸引了阿柴。他转过头,见两个二十左右的青年在一辆面包车旁吵吵闹闹,其中一个染着橘发的青年身上刚好套着恐龙充气服。

    阿柴眼睛一亮立即冲了过去,气势汹汹的反而吓到了正在争执的男生。

    陈澄一把扯下嘴里的棒棒糖,仰头望着冲向自己的大高个刚想开口,又突然发不出声音。

    这大高个怕是有一米九,小麦色的健康皮肤,肌肉紧实饱满,一眼就看得出不是健身房操练出来的那种,胳膊抡圆了估计能把一个成年人锤出三米。

    “你好。我想问你的这个霸王龙是哪买的?”

    阿柴好似不知别人对他的评价,笑盈盈地指着陈澄裹在身上的充气服。

    “这?这个?”陈澄不自觉提了一下缠在腰间的充气服,“网上啊。”

    “不是这里买的吗?”阿柴失望,他垂目看着两男生脚边塞满杂物的纸箱。

    “就网购啊。很多的。”陈澄反手一指,面包车内一个破破烂烂的包裹里面好像还有几个相似的。

    “那个,我能不能拜托你,我给你现金,你帮忙网购一个。”

    “这玩意?”

    老陶难以置信,陈澄想出来在演唱会扮玩偶增添兴致的招,直接批发了十几件破烂玩意,一件不过百。

    “你是在拜托我们帮忙哦?”

    陈澄按住惊讶的老陶。

    “麻烦你帮忙。”阿柴殷勤点头。

    “嗯。”陈澄斜眼瞟向还没搬上车的几个纸箱。

    “我来。”阿柴识趣的帮手搬运。

    陈澄见阿柴卖力热情,叼着棒棒糖。“哎,帅哥你急着用吗?”

    “嗯?”阿柴想了想,“不算急。”

    “那这样好了。后天晚上我们和隔壁大学搞音乐节的演唱会。这些衣服到时候就没用了。我直接给你。喜欢哪个款式的随便挑。”

    “真的可以吗?”

    “多少钱的事啊。你不是也来帮我和老陶了吗。”

    阿柴有些犹豫,他只想着搬箱子,并没有意愿做更多的事。

    “怎么?你有事?我没feel到啊。”

    陈澄直觉一个下午四点挎着环保布袋,身穿运动服在在青松商场瞎晃的青年大概率是个无业游民。

    阿柴没回答。

    “我给你张票。OK了吧。帮帮忙,我和老陶今天还要送不少东西实在忙不过来。再不行,我给你算工钱。”

    “两张。”阿柴伸出两根手指。

    “行。我就feel到你很有助人为乐的热情。啤酒免费畅饮。”

    酒倒是不用喝的,不过得先给武来果报备一声,阿柴拿出手机。

    “我打一个电话。”

    难得阿柴打电话来,武来果在整理文件的间隙将手机夹在肩上。

    “喂,你好。”

    她的声音低沉,冷静而清晰。阿柴不自禁挑了下眉,他没听过武来果用这种干练的声线说话。

    “啊,那个,是我。”

    “嗯。什么事?”

    “你今天几点下班?我”

    “你有事?”

    “嗯,我要”

    “知道了,我今天加班,你不用管我。”

    “那个”

    “就这样。”

    武来果挂了电话,阿柴要去哪,有什么事,都是他的自由。守在家里也顶多是一顿晚餐。世上比她武来果的晚餐重要的事情多得多了。

    拿下手机,武来果盯着桌面上的材料,只是这些倒是没必要加班的。她也不爱在这个地方待着的。

    脖颈很酸,她歪脑袋甩了一下头发。眼睛木愣愣的盯着前方,随手抓起一叠文件走向打印室。路过的桌位不多,大多数人也像没看到她一样。

    尽管她认为自己表现的很自然,情绪很克制,还是觉得会有人察觉自己的不对劲。

    啊,可是都没有人关注到自己呢。她又有点失望和难过。

    反手将打印室从里面锁了起来,武来果双膝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她不急于起身,将散开的文件整理好摆在一边,双眼圆瞪,愣愣地看着地板上仿石的纹路,迅速红了眼眶。

    想起几天前又一次被调岗,重新接触陌生的工作,武来果感到难以呼吸。

    四年了。

    从炼油项目回来四年多的时间,自己的努力工作不但没有得到例如升职、加薪、重用等相应的回报,反而被反复踢皮球。在四年的时间里换了五次部门和项目组,这是第六次。

    又是一次帮忙擦屁股的安排。

    其实在炼油项目时她就隐约有感觉,只是当时相当天真的以为努力终会有回报。

    武来果双手捂住脸小声哽咽。没多长时间就抬起头,保持着在生活、工作中常贴在脸上“无表情”,缓缓环视这天旋地转的小小打印室。

    她想把一切打碎,撕烂所有的纸,破坏所有的机器,摧毁所有的框架。

    这似是而非,古里古怪,不讲道理的框架。

    为什么要坚持下去呢?尽管武来果自诩还算聪明,可无论怎么抓破脑袋都找不到答案。

    是因为在森海国投工作说出去很体面?

    因为这是终身合同的工作?

    因为工资旱涝保收,日常福利和保障不错?

    还是因为付出那么多放弃太可惜了?

    除了在这里还有其他地方能够收留一无所有的自己吗?

    那个能够说服自己的答案总在出生不久就被扼杀,而另一条路的答案被武来果心中的恐惧深深掩埋。

    所以前路如何,她根本看不到,也不敢踏出一步。

    只知道在这座窨井里继续下去,消磨的不仅仅是时间,生命力、快乐、热情也会很快消耗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