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全无关系的人
“鳄鱼的眼泪不要相信。是我刚才只顾着自己高兴，又发生的太突然才没来得及反应，控制住。”他用手指揩下挂在脸上的泪水，随意一甩，“这只是这副身体的自然反应，请不要在意。我有时候也会像人一样，但脑子里绝对不是那样想的。”
“你哭了。”武来果咬着牙，笃定地。
“没有，只是身体以为遭受到了无法反抗的攻击。就像膝跳反应。像你看到高兴的人群时不愉快的感受。其实你并不想那样。”
被他说中了。武来果不想哭，她无意识地憋住气，捏紧了拳头想要去破坏，破坏掉让自己掉下羞耻眼泪的境况。
察觉武来果异常的情绪起伏，阿柴将她揽入怀里，尽量用身体包裹着她，隔着厚厚的衣服轻拍武来果的背部。
武来果用头顶着阿柴的胸口，又急又气，又难过又愤怒，克制不住地直跺脚。
阿柴不管怀里的人此时如何暴跳，他的内心始终是安稳而平静，还有一点小小的幸福。
心理、家庭治疗师维琴尼亚·萨提亚提出过“四个拥抱”的理论，“我们每天需要4次拥抱才能生存，需要8次拥抱才能维持正常状态，需要12次拥抱才能有所进步”。
作为陪伴者，阿柴深知身体接触对情绪的控制有奇效，他终于可以给这个看上去过于敏感和悲伤的愤怒小兽真正地安抚了。
他认为自己同情武来果，同样也同情自己的任何一位雇主。而且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排斥同情，不论是被同情还是去同情另一个人。
如今同情这个词好像都变得有些贬义了，然而它并不是轻视与贬低，不是一无所用的怜悯之心，不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只是对别人的遭遇产生情感上的共鸣，甚至是种知己般的精神共识。
未识他人苦，怎得他人心？
不解他人喜，怎明他人志。
路过几个骑着单车的学生，以为阿柴和武来果是一对恋人。起哄吹了两声响亮的口哨。
阿柴察觉怀里的人动了一下，好像也受够了他的拥抱。他将下巴搭在武来果头顶。
“我用这个姿势抱着姐姐，好像不是那么好解释啊。”
话音才落，武来果嗖地推开阿柴，扭身背对着，闷声闷气。
“回家。”
“回家，回家。”
阿柴乐呵呵地跟了上去。没走几步，他俯身问武来果。
“明天什么打算？我们去码头看他们收鱼吧。”
“收什么鱼？”
“不是开海了嘛。码头上热闹得很。反正周末就是要放松的，我们就看他们搬鱼去。”
“无聊。”
“那就去咯。听说收鱼的时候有些鱼料才二十来块一箱，我想油炸应该不错。虾也新鲜。”
“几块钱的虾，谁卖你啊。”
“去看看嘛。我有认识的人，几只虾没问题的。”
“我明天有事。”
“还要加班？”
“那包里的材料。明天就打算在家里看了。”
遭到拒绝阿柴识趣的闭上了嘴。
一路走着，武来果想了些对于她来说还算严肃的东西。
老实说，她长的不丑，品格没有糟到令人无语，工作能力突出，生活技能也不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地步，但却对自己的评价很低，只有一点还勉强相信着——就是脑子绝对聪明。
她看过很多书，并且乐于学习，对心理学的认知不比某些三脚猫的三级咨询师差，所以武来果清楚阿柴想要做什么，会对她做什么。而接受这些对她来说太难了。
因为对他人，她也同样也没有信任。
“你是和我全无关系的人吗？”
武来果突然提问
阿柴不解。
武来果解释，“当我走到阳光四楼还没有见到那个姓王的负责人时，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觉得即将见到的医生是唯一一个，虽然达不到感同身受，但是因为与我的生活没有交集，我可以把我最痛苦的时间讲给他，他也不会对未来的我怎么样。这样我觉得很安全，能稍微放松地跟他表达我的情绪。但事实上他好像不是那样的人。”
“啊，大益哥确实是个随心所欲的人。毕竟他只是管理人员，不是咨询师和医生。”
“看来我……有点倒霉。”武来果低下头。
“没有啊，大益哥的申请通过率是最高的。他会尽量帮需要帮助的人申请到陪伴者。大益哥没做好的事，有我呢，我就是专门……”
武来果打断他。
“所以。阿柴，你是与我全无关系的人吗？我似乎无法对着认识的人说出所谓的经历和感受，并且会伤害他们。”
“干嘛要为别人考虑。伤害就伤害好了。你有没有想过，与其把心事说给不懂你的人，为什么不告诉懂你的人呢？”阿柴牵起武来果的手，“回家。别想那么多，不然晚上又要失眠了。”
城市的灯火好像变得生动了些，武来果圈住阿柴的腰，放松地伏在他背上。玩偶服靠上去很软很舒服，拂过脸颊的凉爽夜风和清新流动的空气，她正在幻想，这大概很接近在云端的感受。
今天她尝试了一些人生中的第一次，但这都是秘密，唯恐与人分享就变得不愉快了。
黄色的小绵羊就像一尾在夜光中戏游的鱼，载着武来果，给了她一个轻快的梦。
接近凌晨，路上的车流稀少，她终于安稳的呼出了一口气。
这是过去十年从未有过的。
因为早早跟武来果打了招呼，第二天六点多阿柴就出门去森海市南部的煦阳村还车去了。陈澄和老陶家都在那里。
当然除了还车他还另有想法。
煦阳村距市区四十多公里，是一个围绕海边山包建设的小村。因为有被称作“泼天富贵”的四个小码头而闻名。居民多靠捕鱼和观光营生。
老陶家几代人都生活在这里，家里是开生腌排档的，卖了二十多年，在当地小有名气。至于陈澄家听说是八、九年前才搬到煦阳村的，后来在山上居民区的路口处开了一家便利店，人缘还不错。
陈澄果然是起不来的，这一点很像周末的武来果。
老陶从面相到行事都是一个规矩本分的孩子，这大概率与他家的生意有关，相对容易相信努力是有回报的。阿柴老远就看到便利店门口一个围着围裙搬运箱子的矮壮青年。
“给我。”
阿柴停好车，伸手去接老陶的牛奶箱。
老陶顺手递了过去，抬起另一箱，玻璃牛奶瓶清脆碰响。
“你来帮忙干嘛，这是那小子该做的。”
老陶不满的暗指陈澄。
“你不是也在帮他。还睡着吗？”
“睡不醒的猪头三。他老爸喊他去咯。”老陶挑眉示意楼上，“添叔腿脚不好，周末该他去送货。”
再次到外面搬箱子的时候，阿柴刻意看了眼这座半新不旧的乳白色三层小楼。小楼右边一道狭窄的铁质楼梯通往二楼和三楼。
“他家住在上面吗？”
“仓库和人都在上面。”
“腿脚不方便，这楼梯是不是太窄太陡了。”
“凑合。能用就行。房子也不是能说改就改的。”
老陶满不在乎。
说完，陈澄的爸爸刚巧从楼上下来。五十多的老头笑脸很好，下楼的姿势看得出腿脚不便。
“你哭了。”武来果咬着牙，笃定地。
“没有，只是身体以为遭受到了无法反抗的攻击。就像膝跳反应。像你看到高兴的人群时不愉快的感受。其实你并不想那样。”
被他说中了。武来果不想哭，她无意识地憋住气，捏紧了拳头想要去破坏，破坏掉让自己掉下羞耻眼泪的境况。
察觉武来果异常的情绪起伏，阿柴将她揽入怀里，尽量用身体包裹着她，隔着厚厚的衣服轻拍武来果的背部。
武来果用头顶着阿柴的胸口，又急又气，又难过又愤怒，克制不住地直跺脚。
阿柴不管怀里的人此时如何暴跳，他的内心始终是安稳而平静，还有一点小小的幸福。
心理、家庭治疗师维琴尼亚·萨提亚提出过“四个拥抱”的理论，“我们每天需要4次拥抱才能生存，需要8次拥抱才能维持正常状态，需要12次拥抱才能有所进步”。
作为陪伴者，阿柴深知身体接触对情绪的控制有奇效，他终于可以给这个看上去过于敏感和悲伤的愤怒小兽真正地安抚了。
他认为自己同情武来果，同样也同情自己的任何一位雇主。而且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排斥同情，不论是被同情还是去同情另一个人。
如今同情这个词好像都变得有些贬义了，然而它并不是轻视与贬低，不是一无所用的怜悯之心，不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只是对别人的遭遇产生情感上的共鸣，甚至是种知己般的精神共识。
未识他人苦，怎得他人心？
不解他人喜，怎明他人志。
路过几个骑着单车的学生，以为阿柴和武来果是一对恋人。起哄吹了两声响亮的口哨。
阿柴察觉怀里的人动了一下，好像也受够了他的拥抱。他将下巴搭在武来果头顶。
“我用这个姿势抱着姐姐，好像不是那么好解释啊。”
话音才落，武来果嗖地推开阿柴，扭身背对着，闷声闷气。
“回家。”
“回家，回家。”
阿柴乐呵呵地跟了上去。没走几步，他俯身问武来果。
“明天什么打算？我们去码头看他们收鱼吧。”
“收什么鱼？”
“不是开海了嘛。码头上热闹得很。反正周末就是要放松的，我们就看他们搬鱼去。”
“无聊。”
“那就去咯。听说收鱼的时候有些鱼料才二十来块一箱，我想油炸应该不错。虾也新鲜。”
“几块钱的虾，谁卖你啊。”
“去看看嘛。我有认识的人，几只虾没问题的。”
“我明天有事。”
“还要加班？”
“那包里的材料。明天就打算在家里看了。”
遭到拒绝阿柴识趣的闭上了嘴。
一路走着，武来果想了些对于她来说还算严肃的东西。
老实说，她长的不丑，品格没有糟到令人无语，工作能力突出，生活技能也不到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地步，但却对自己的评价很低，只有一点还勉强相信着——就是脑子绝对聪明。
她看过很多书，并且乐于学习，对心理学的认知不比某些三脚猫的三级咨询师差，所以武来果清楚阿柴想要做什么，会对她做什么。而接受这些对她来说太难了。
因为对他人，她也同样也没有信任。
“你是和我全无关系的人吗？”
武来果突然提问
阿柴不解。
武来果解释，“当我走到阳光四楼还没有见到那个姓王的负责人时，突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觉得即将见到的医生是唯一一个，虽然达不到感同身受，但是因为与我的生活没有交集，我可以把我最痛苦的时间讲给他，他也不会对未来的我怎么样。这样我觉得很安全，能稍微放松地跟他表达我的情绪。但事实上他好像不是那样的人。”
“啊，大益哥确实是个随心所欲的人。毕竟他只是管理人员，不是咨询师和医生。”
“看来我……有点倒霉。”武来果低下头。
“没有啊，大益哥的申请通过率是最高的。他会尽量帮需要帮助的人申请到陪伴者。大益哥没做好的事，有我呢，我就是专门……”
武来果打断他。
“所以。阿柴，你是与我全无关系的人吗？我似乎无法对着认识的人说出所谓的经历和感受，并且会伤害他们。”
“干嘛要为别人考虑。伤害就伤害好了。你有没有想过，与其把心事说给不懂你的人，为什么不告诉懂你的人呢？”阿柴牵起武来果的手，“回家。别想那么多，不然晚上又要失眠了。”
城市的灯火好像变得生动了些，武来果圈住阿柴的腰，放松地伏在他背上。玩偶服靠上去很软很舒服，拂过脸颊的凉爽夜风和清新流动的空气，她正在幻想，这大概很接近在云端的感受。
今天她尝试了一些人生中的第一次，但这都是秘密，唯恐与人分享就变得不愉快了。
黄色的小绵羊就像一尾在夜光中戏游的鱼，载着武来果，给了她一个轻快的梦。
接近凌晨，路上的车流稀少，她终于安稳的呼出了一口气。
这是过去十年从未有过的。
因为早早跟武来果打了招呼，第二天六点多阿柴就出门去森海市南部的煦阳村还车去了。陈澄和老陶家都在那里。
当然除了还车他还另有想法。
煦阳村距市区四十多公里，是一个围绕海边山包建设的小村。因为有被称作“泼天富贵”的四个小码头而闻名。居民多靠捕鱼和观光营生。
老陶家几代人都生活在这里，家里是开生腌排档的，卖了二十多年，在当地小有名气。至于陈澄家听说是八、九年前才搬到煦阳村的，后来在山上居民区的路口处开了一家便利店，人缘还不错。
陈澄果然是起不来的，这一点很像周末的武来果。
老陶从面相到行事都是一个规矩本分的孩子，这大概率与他家的生意有关，相对容易相信努力是有回报的。阿柴老远就看到便利店门口一个围着围裙搬运箱子的矮壮青年。
“给我。”
阿柴停好车，伸手去接老陶的牛奶箱。
老陶顺手递了过去，抬起另一箱，玻璃牛奶瓶清脆碰响。
“你来帮忙干嘛，这是那小子该做的。”
老陶不满的暗指陈澄。
“你不是也在帮他。还睡着吗？”
“睡不醒的猪头三。他老爸喊他去咯。”老陶挑眉示意楼上，“添叔腿脚不好，周末该他去送货。”
再次到外面搬箱子的时候，阿柴刻意看了眼这座半新不旧的乳白色三层小楼。小楼右边一道狭窄的铁质楼梯通往二楼和三楼。
“他家住在上面吗？”
“仓库和人都在上面。”
“腿脚不方便，这楼梯是不是太窄太陡了。”
“凑合。能用就行。房子也不是能说改就改的。”
老陶满不在乎。
说完，陈澄的爸爸刚巧从楼上下来。五十多的老头笑脸很好，下楼的姿势看得出腿脚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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