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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它又来了

    “你今天去哪啦?”

    “不是跟你说过了嘛,我去找大益哥。你忘了?”

    武来果问的当然不是这个,她是想问怎么和老陶还有女孩子一块回来的,但话要说得太清楚就显得自己小气了。

    只得顺着阿柴的话。

    “啊,对,是忘嗯了。你怎么老喜欢去见他呀?”

    “没有啊。知道他回来我就把给他买的坠子送过去了。我明天开始就要上班了,没时间。”

    “你年前给他送礼物,年后还给他送礼物。真是有够送不完的。他去旅游有买什么给你吗?”

    “有呀。你看这个。”

    阿柴从上衣内袋里掏出一张明信片,递到武来果面前。

    一张平平无奇的明信片,画面上是一只平平无奇的海龟。

    戴着粉红色手套的手指压在上面一角,真是令人心烦。

    武来果啧了一声。

    别人不值钱的礼物就哄了他,自己却还费心巴力的给他买那么贵的手套。

    真是不知道浪费到哪去了。晦气!

    “这个海龟好看吧?大益哥说那里的海水就像照片里这样蓝蓝的透明的。他能出去旅游得意呢,我也给他显摆了你送我的手套。”

    “哦。”

    武来果心不在焉。

    “他说这个手套不好看。但我觉得好看呀。还软软的,暖乎乎的。”

    “有不软不暖的手套吗?行了,就这样,我想休息。”

    推开阿柴,武来果心烦意乱,她就想一个人静静。

    可开始想一些事情,总是不好的开头,接下去是恐怖的发展。

    刚开始武来果还只是想到阿柴便有些烦闷。想他出门了,那些女孩子会不会又去找他?想着他是个老好人,有求必应,肯定惹得越来越多的人喜欢他。

    这些想法都让她很讨厌。

    在阿柴不在的时候,这些让她感到厌恶的想法会像阴暗湿地上的苔藓疯了一般地生长。

    她开始觉得难受,身体像生锈了般一动就疼。脑海里也总是阿柴抛弃她和别人其乐融融的画面,那画面是那么热闹而辉煌,而自己孤苦伶仃地缩在潮湿的苔藓上又被露珠淹死了。

    她认为自己早该有这样的觉悟的。阿柴本来就是对谁都好的人,又不只是对她好。

    就算是以雇主来说,他对以前的雇主也是这样的关心不会有半分的不同。从始至终她武来果在阿柴的眼里与别人相比就没有任何的特殊不之处。

    村里的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也就算了,可像王大益那样的平时压根就不见面,节前节后还总想着给他买礼物。

    谁记得自己,谁记得给自己买礼物呀?果然只能够羡慕别人。

    虽然已经在很努力的克制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的想法来的如此猛烈。见到阿柴的时候会生气,见不到他的时候也会生气,就像在颠簸惊恐的湖面上坐着一艘枯木拼凑成的小船,心就放在了浪尖上,实在是不得安宁。

    早已察觉到武来果不对劲的阿柴破天荒地选择了无视她的感受。不得不承认他很享受这种感觉,这难得的武来果将他放在心上的举动,实在不忍心打断。

    就像那对送他的手套,明明知道每天戴着出去很容易损坏,还是忍不住想戴出去给别人看。因为这双明显不适合男人的粉色手套,任谁只要一眼都知道一定是女人送给他的。

    半夜,阿柴躺在床上听到客厅里有响动,但风刮过的声音太大使这些细碎的声响模糊而不真实。

    他的腿实在感觉很不舒服,而印象中武来果已经太久没有失眠,所以阿柴压根没有往那边想,一厢情愿地相信是什么啮齿动物出来偷东西吃了。

    直到凌晨起床准备下山,才看到电视柜的抽屉被打开,里面的药盒被翻得烂七八糟。

    看到这个场面,阿柴瞬间感受到了人们所说的那种堕下去的感觉。

    他单手扶住胸口,回忆起自己被暴打到以为快要死的时候也没有在胸口产生过这种被冷风灌透的感受。

    还没等他再深刻地感受这种感觉,侧边传来拉门声。

    阿柴循声转头,武来果披头散发的出现在卧室门口。

    她的头发好长了。

    阿柴看着她,想起了曾经她半夜起来在那个小小的客厅走来走去的样子,与那时不同的只是头发长了。

    原来时间并没有改变什么。

    他久久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如何走向她,安慰她。

    那些曾经他无比熟练的工作变得陌生了,曾经可以毫不犹豫伸向她的手,向她露出的笑容,走向她的脚都迟疑了。

    他天真的以为现在多好啊,实际上只是因为他太喜欢现在的生活,忘了痛苦。毕竟真正的痛一直不在他身上。

    武来果看到了准备上班的阿柴,心里想着和他打个招呼吧。可也只是勉强地想到了那么一下,并没能做出举动。

    她摇摇晃晃走到电视柜的抽屉前,一屁股坐下,开始翻找止痛药。

    手很抖,脑袋好痛,背也很痛,觉得再这样就活不下去了。

    连药盒上的字好像也看不清楚。

    武来果将手里的药盒丢进抽屉里,双手紧箍住额头。难怪说她不会去死呢。因为就没有适合去死的好天气啊。

    她紧咬嘴唇,痛苦地皱起脸,为什么连适合去死的好日子都不赐予她呢?

    天天都是坏日子。

    身上一暖,让她记起因为疼痛而忘记的冬季寒冷。

    “在找止痛药吗?”

    阿柴将外套披到她身上。

    “嗯。”

    武来果有气无力的从嗓子眼挤出蚊吟般的声响。

    “我来吧。”

    阿柴利落的在抽屉中拿出止痛片,又兑了一杯温水递给武来果。

    对这样的好,好像还是很不适应。应该严厉的制止自己的行为,然后骂的呀。

    他怎么又纵容呢?

    武来果接过水杯,心底带着苦笑将药片吞下。她认为阿柴如果心里装着自己,对自己好,就应该不给她吃药,还要教训她才对。

    当然这只是她希望的。

    她不明白在每一个陪伴者的心里都有一把度量的尺子,对待抑郁症的患者,他们并不会事事都以“正确的”为基准去要求他们,讲道理,阻拦。

    事情无论对错,纵容其实也不失为令对方放松防备的利器。

    严苛的标准有时候就连正常人也受不了,更何况抑郁发作时的病人呢?

    阿柴清楚得很,如果此时他阻止武来果吃止痛药,会招来对方剧烈的反抗。

    她在感觉很好的时候,可以发疯,因为其实那时她心里是有一杆尺子的。

    可在她感觉很糟的时候发疯,会非常容易陷入全无理智的状态。

    虽然可能本人也不想,但这确实很容易发生。

    “吃了药,你要不要再睡一会?”

    阿柴温柔的,那声音似乎是要诱导拐骗。

    武来果点点头,她虽然对阿柴的回应有所不满但却没有过多的精力应对。

    “要我抱你吗?”

    阿柴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其实他想压住的并不是声音,而是内心的蠢蠢欲动。

    这种企望出现的很不合时宜,又不应该,但很难克制。

    武来果一眼都没有看他,抬手软绵绵的将阿柴推开,连走带爬的回到卧室。

    她掀开身上的外套,爬回被窝,因为已经出来有一段时间,它已经冷了。

    恰恰是这点冷意,让她舒服,没有那么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