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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春心付海棠

    看着陆游将写好的奏折交由衙门的小吏,吩咐尽快送去都堂,辛弃疾方才松下一口气。

    陆游见状宽慰道:“今日方才到这月初三,朝会还需得静等两日才行,幼安切勿心急!”

    “不知为何,来临安后便觉时常心神不宁,萧大哥那会还提醒我,幼安担心此行不易,还是尽快妥当了回去的好。”辛弃疾答道。

    萧瑶其实也同样担扰,不过不同的是,他知道此行结果如何。

    史书记载,完颜亮被杀,堂弟乌禄称帝,即位后大力推行怀柔政策,革除了很多弊政。

    这是个将理性与野心集于一身的人,并且不急于一时。

    乌禄一边实施对老百姓的安抚,“在山者为盗贼,下山者为良民。”一边开始和南宋缓和关系。义军中有不少人都是背井离乡,现在只要回家便能既往不咎,得知这个消息难免有不少人心动,现如今天平军势大,难以掌控,自然会有所麻烦。

    回忆起与耿京相处的那些日子,一起攻城掠地,斩杀贼寇,彼此交心,也不用担忧被砍,萧瑶早已认了这个比自已大了一千来岁的兄弟,也不知道耿大哥有没有听我的话少醉点酒,希望史书记载有所出入吧!萧瑶心想。

    萧瑶离开那个地下避难所前,国字脸的那位领导特意把他叫去,嘱咐他如果实验成功,有幸到了这方世界,万不可去改变历史轨迹,萧瑶当时很不解,询问原由,那人只道是“昨日之日不可追!”

    可在那些细如微尘的文献后,什么又是真实呢?

    陆游见眼前两人皆面带愁容,心思一转,冲两人说道:“既然眼下不得见,今日也无事,你们初来临安,老夫陪你们去西湖游玩一番也好,权当充个向导!”

    “小子听凭放翁前辈安排!素来听闻西湖水秀山奇,萧某还未尝得见。”萧瑶拱手答道。

    陆游见萧瑶赞同提议,又朝辛弃疾问道:“幼安你以为如何?”

    辛弃疾使劲摇摇头,让自已暂时忘却了那些个烦心事,玩笑道:“幼安原以为萧大哥只挂念那些烟花巷柳之地,却没料道竟有如此雅性,莫不是不好拂了放翁前辈的面子?”

    闻言陆游也是转过头来,一脸诧异的看着萧瑶。

    萧瑶老脸一红,羞愧难当,别以为你是忠君爱国之典范我就不敢喷你,贪财好色之徒竟敢让我在爱豆面前丢脸,当即说道:“姓辛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读圣贤书就是为了阵前叫骂,显得自已有文化,还搁着大义凛然的批判我,来临安城后,你装成百姓去逛楼子这事萧某必然要给你捅出去,还有,你有一次呜呜呜……”

    不等说完,辛弃疾立马上前捂住了萧瑶的嘴,萧瑶无论怎么使劲一时间也难以挣脱开。

    瞅见两人在跟前打闹,陆游乐呵道:“还得是你们年轻人玩得…雅俗共赏啊!”

    萧瑶一愣,内心腹黑道:他刚刚,是不是想说花得花!

    “放翁前辈,你听我跟你解释!”辛弃疾试图挽回一点颜面。

    谁知陆游却是笑着拍着他肩膀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莫要薄情寡义辜负了人家便好!”

    “先走吧!”

    西湖就在临安城内,路途不远,三人并未费多大脚力便到了西湖白沙堤边。

    “西湖果然好风景,雪里温柔,水边明秀,不借春工力!”辛弃疾望着路旁梅花叹道。

    陆游却是淡然说道:“不过都是些寂寞无主的可怜之物罢了!”

    几人沿着孤山蜿蜿蜒蜒一直走到段家桥旁,这是一座青石拱桥,桥下方还存留着以前的残迹,几块木板从正中断裂,一头残存在桥面上,一头扎进了湖水中。

    萧瑶打趣道:“是谁取得这段家桥名,不名改为折断的‘断’更贴切一些。”

    “我说萧大哥,刚刚你还取笑说我读书只会阵前叫骂显能耐,怎不知这段家桥名头可是有典故的。”

    “据说当年在这桥边住着一对姓段的夫妇。男的在湖里捕鱼为生,女的在门口摆个酒摊,卖家酿土酒。因酒味不佳,顾客很少上门,生意清淡。”

    “一天,日落西山,夫妇俩刚要关门,来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白发老人,说是远道而来,身无分文,要求留宿—夜。段家夫妇见他年老可怜,热情地留他住下,还烧了一条刚从西湖里捕来的鲤鱼,打上一碗家酿土酒,款待老人。老人也不客气,一连饮了三大碗,便倒在床上,呼呼入睡。”

    “第二天早晨临别时,白发老人送了三颗酒药给这对夫妇以表感谢,段家夫妇将老人的三颗酒药放在酿酒缸里,酿出来的酒,颜色猩红,甜醇无比,香气袭人。从此,天天顾客盈门,段家猩红酒名扬杭城,生意一天比一天兴隆。”

    “岁月流逝,一晃三年。这年冬天,西湖大雪,白发老人冒雪来到段家酒楼。夫妇俩原想留老人长住他家,然而老人第二天起身便要告别,段家夫妇欲要拿三百两银子赠给老人,老人却推脱不要,自顾自踏雪向小桥走去。段家夫妇站在门口相送,只见老人刚跨上小木桥,脚下一滑,桥板断啦,老人也跌进了湖里。夫妇俩急忙跑去相救,忽见白发老人立于湖面,如履平地,微笑着向他们挥挥手,飘然而去。”

    “后来夫妇二人便用那笔银钱在原来的木桥上修了这一座拱桥,从此,游西湖的人,再不怕路滑桥断啦。乡亲父老怀念段家夫妇行善造桥的好事,便把这桥称为段家桥。”

    “瞧那边,那座亭子也是那对夫妇一同修造的。”辛弃疾指着桥对面一座凉亭介绍道。

    “我们过去坐坐吧!”陆游提议道。

    一行三人过了桥,来到亭子边坐定,遥望着潋滟湖景,萧瑶说道:“其实关于这座桥还有另一个故事,关于一个秀才和一种白蛇的爱情。”

    “萧兄弟该不会是想说两唐书中邙山巨蛇水漫洛城的故事吧!”

    萧瑶摇了摇头,淡淡一笑。

    “那可是前朝志怪小说里两条大蛇化形的故事?”辛弃疾也在一旁问道。

    萧瑶依旧是摇了摇头,陆游,辛弃疾见状也是来了兴致。

    “萧大哥你快讲来听听!”辛弃疾催促道。

    “话说有一年的清明节,断桥之下驶来一艘小船,船头伫立着两位妙龄女子,只见这两位女子其中一位身着白色纱衣,似天仙下凡,另一位则穿着一身水绿色的衣裳,灵动可人。二人以姐妹相称,在船头嬉笑。其实她们并不是人类,而是两条道行颇深的蛇妖,化作人形来人间玩乐,身着白衣的叫白素贞,穿着绿衣裳的叫小青。”

    “她们刚刚上岸,可惜天公不作美,本来细雨纷纷转眼就变成了倾盆大雨,白素贞和小青被淋得无处藏身,躲在一棵树下发愁。这时,只见一位白面书生举着一把伞朝两人走了过来,来人就是许仙,他朝白素贞欠了欠身,将一把伞递了过去……”

    ……

    萧瑶将冯应龙的话本完完整整给二人讲了一遍。

    “爱而不得,白素贞和许仙二人结局还真是让人唏嘘!”辛弃疾听完不由感叹道。

    陆游没有说话,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正巧这时丝丝雨滴飘落在几人脸上。

    “先回吧,我的海棠花还放在屋外,淋了雨不好!”陆游站起身,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啊!”辛弃疾叹道。

    萧瑶望着前方那道落寞背影,心中全然不是滋味。

    或许陆游想的不是海棠花,而是赠他海棠花的那名女子,唐婉。

    回望历史长河,有多少悲欢离合飘散在那杨柳堤的晚风中与清凉月色融为一体,同江水流传了千古。古人们常将这让人销魂的恋赋于词,赋于诗,留于我们后人寻觅。人海茫茫,能遇一知心人是何其有幸,可悲喜难料,真情能至白首的又有几人?

    公元1144年,陆游得偿所愿娶了正值及笄之年,与他相知甚笃的唐婉,夫妻俩恩爱不疑,相敬如宾。

    当时的二人想必也是满心欢喜的,他们憧憬着未来,想象着相伴白首,奈何啊却逃不开命运的捉弄。

    成婚之后二人常日里品茶对诗,填词作曲,作画对棋,赋歌而舞,仿佛世间天地唯于二人。那时的他们不知何为离愁相思之苦。

    陆游唐婉成婚三年,陆母以婚后无出为由,加以逼迫,两人和离。

    临别之际,唐婉送了陆游一盆秋海棠,她称其为断肠红。

    迫于旧时礼制,也只留下句:“今日一别,愿卿珍重。”

    相依相伴三年之久,却难以白首。旧时的书房院落,阁楼高台再寻不见佳人身影。

    看着这秋海棠,回忆起自己和唐婉三年的相守相知,面对物是人非的情景,断肠红化作相思红,错错错!

    世人多怜赵士程,可少有人关心写下“不堪幽梦太匆匆”蹉跎岁月四十年的陆游吧!

    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

    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