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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蓄势【粮站】

    洪都府。

    那是在洪都讲武堂校场。

    第一期学员毕业典礼上。朱棢受邀去讲话。

    公开演讲的活计太麻烦,朱棢本不想去,可架不住学院校长的一再请求,说是已准备好,一篇文采横溢的演讲稿了。

    可没想到,当朱棢庄重地站在台上,面对一片黑压压的学员时,不知怎么,久经杀场的他,竟然一下子紧张起来,只说了一句:“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下面是什么词。台上台下一片寂静,场面微妙。

    朱棢憋了半天,突然道:“直娘贼,这演讲稿我本来已经背熟了,可是见到你们,我一高兴,又给忘了!”

    现场轰然一片笑声,紧张的气氛一下子烟消云散。

    忽然,朱棢瞧见台下第3排,有一个学员没有笑,而是用热切的眼神看着自己。

    朱棢仔细一看,觉得面熟,再一想,脱口而出:“张德帅!”

    台下的张德帅,根本没有想到,在这种场合,大帅会叫他的名字。所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没有应答。

    朱棢提高嗓门儿,又喊一句:“张德帅!”

    这下张德帅听明白了,“啪”一个敬礼:“报告大帅,张德帅到!”

    朱棢站在台上,笑眯眯地问:“好啊,你小子都毕业了,怎么不去看我?不是把我忘了吧!”

    张德帅“啪”又一个敬礼:“报告大帅,李德标不敢。”

    朱棢继续问:“娶媳妇了吗?”这种场合,居然问这种问题!现场又是一片轰笑。

    笑声中,张德帅没听清,但又不能不回答,于是,“啪”再一个敬礼:“报告大帅,张德帅不敢!”

    现场有人笑得前仰后合,场面热烈到了极点。

    朱棢打圆场:“好,先报国、再成家,好样的!”然后款款走下台来,边走边说:“你不去看我,我来看看你。”

    朱棢走到张德帅面前,与他又拉了两句家常,然后走走停停,与别的几个学员闲聊几句,在全场转了一圈后,这才又重新走上台来。

    这次,朱棢不再背稿子,而是以大白话,围绕军人要学好本领、要干出一番事业,讲了一大通。

    最后他说:“直娘贼,只要你们好好干,要钱有钱,要官有官,要什么有什么,我什么都可以给,但只有一样,我不能给你们!”

    全场人员屏住呼吸凝神静听。朱棢扫视一圈后,微微一笑:“只有我的老婆,不能给你们!”

    全场又是一片轰然大笑,掌声雷动。在笑声中,张作霖挥手示意,缓缓离去。

    笑过之后,不禁感叹:朱棢地位那么高,但并不表示没才华,他不拘小节、不计私怨,又能举重若轻、大智若愚,又岂是常人之所能!

    快口御史”的韩宜可

    洪武初期,朱元璋亲自任命了郑士元和韩宜可两个御史,朱元璋对他们两个寄予厚望,希望他们能多查出来点大案要案,以震慑贪污,这两人也没有辜负朱元璋的期望,他们两个确实查出来了不少关大案要案。

    比如定远知县朱桓是朱元璋的“皇侄”,横征暴敛,贪赃枉法,强抢民女,无恶不作,可是没有敢告发他,监察御史郑士元向朱元璋检举朱桓的不法。最后证据确凿,朱桓的父亲曾经救过朱元璋,朱元璋想着饶朱桓一命,可是郑士元和韩宜可两人据理力争,最后朱元璋将皇侄处死。后来的功臣朱亮祖,尚书开济,户部侍郎秦升,驸马欧阳伦等人的贪赃枉法,都是被监察御史查出来真凭实据,让他们伏法的。

    朱元璋时期,丞相胡惟庸与御史大夫陈宁,御史中丞涂节结党营私,欺上瞒下。御史韩宜可看不惯他们的行为。一天,他刚好看到三人在皇帝身边,于是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谏文,上前弹劾:“险恶似忠,奸佞似直。”请求皇帝立刻定他们的罪。朱元璋大怒,忘了平时要求御史谏言的训示,叫锦衣卫以陷害大臣的罪名,将御史韩宜可投入监狱。《朱元璋的政权及统治哲学》P166

    (资料来源:“时丞相胡惟庸、御史大夫陈宁、中丞涂节方有宠于帝,尝侍坐,从容燕语。宜可直前,出怀中弹文,劾三人险恶似忠,奸佞似直,恃功怙宠,内怀反侧,擢置台端,擅作威福,乞斩其首以谢天下。帝怒曰:“快口御史,敢排陷大臣耶!”命下锦衣卫狱,寻释之。”

    洪武年间都御史:安然十三年任,同年致仕。李善长署理,同年免。詹徽十七年任左都,廿四年迁。汤友恭十七年任右都,廿一年免。凌汉廿一年任右都,寻迁。袁泰廿四年任右都,廿五年卒。曹铭廿七年任右都,廿八年因罪诛。吴斌廿八年任左都,寻免。王平廿八年任右都,寻迁。来恭廿九年任左都,同年迁。邓文铿廿九年署理院事,同年免。杨靖三十年任左都,同年因罪死。严震直三十年任右都,同年迁。暴昭卅一年任右都,同年迁。(按照常理,左都御史是明朝都察院主管,也就是一把手,掌管院事)

    明朝的官员们,公认最惊险恐怖的事情,莫过于从明太祖朱元璋手里逃命。

    因为这位中国历史上出身最草根的帝王,一个原则至始至终:宁可错杀,绝不放过。

    本着这一原则,他执政三十年的洪武年间,这个大明王朝经济重振的激情建设年代,也是官不聊生的恐怖岁月。连番整肃风暴,每次大案都是数万官员落马。就连大明乡村的田间地头,经常灿烂金黄的庄稼地上,满是穿囚服玩命干活的苦汉子:全是接受劳动改造的干部。

    在这样的年月里,犯到朱元璋手中想生,就真叫一个难。比如明初最伟大学问家宋濂,只因自家孙子和大奸臣胡惟庸吃了几顿饭,便被下了死牢。之后朱元璋的儿子朱标苦苦哀求,结发妻马皇后气的绝食,这才闹得朱元璋稍抬手把死刑改成了流放。那年头,这都是逃生成功的奇迹了。

    可偏有一个人,却真正创造了更大的奇迹:明明下了死牢,眼看一条命没跑。不用朱元璋的老婆孩子帮着绝食哭闹,朱元璋就亲自急匆匆跑来纠偏,亲手把他从死亡线上拽出来。

    这件奇迹,在《国朝献征录》里,更写得像神话一样:朱元璋在保和殿上复核死刑犯,偏巧认出了他。正惊讶间,却猛然一阵轰鸣,只见天上电闪雷鸣,半天干打雷不下雨。朱元璋傻看了半天,立刻满脸严肃冲他拍板:难道你有冤枉?刚说完这话,轰隆的雷声立刻停止,于是平安得救。

    这位创造奇迹的幸运儿,就是被朱元璋曾送绰号“快口御史”的韩宜可。

    而刨去神话色彩说,幸运从朱元璋手下逃生的韩宜可,之所以能被朱元璋迅速认出,并非因为他多么会来事得宠。恰恰相反,这是一个三十年里,经常惹朱元璋上火生气的男人。

    一:明朝言官祖师爷

    幸运逃生的韩宜可,放在大明朝,更有一个公认的荣耀:明朝言官祖师爷。

    这位祖师爷多传奇?在号称士风刚烈的明代言官群体中,三百年间涌现胆大包天的牛人无数。但无论是单枪匹马横扫腐败分子的顾佐,还是曾大骂万历皇帝吃喝嫖赌的雒于仁,甚至是曾上《治安疏》气疯嘉靖皇帝,晚年更成为南京言官界大佬的名臣海瑞,都不约而同,对韩宜可这位老前辈,表达过由衷的赞叹。

    典型如海瑞,当年骂了皇帝下了诏狱,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受够折磨,却还不忘了吟诵韩宜可的诗篇来自勉。人生最黑暗的岁月,正是韩宜可的精神陪他度过。

    更常见的场景是,明朝三百年间,当有御史惹恼了皇帝,被拖出去杖责的时候,好些人给打的皮开肉绽,嘴上却依然强硬。说就是打死了我,我也要做快口御史韩宜可。每当重复这个姓名,便是一场战斗力爆表的场景。不夸张说,这个闪光的姓名,是大明言官中最锋锐的宝剑,每次高高举起,就可召唤无穷的力量。

    之所以有如此大威力,是因为这位看似平凡的人物,人生的业绩实在给力:招惹朱元璋。

    在整个洪武时代,招惹朱元璋,堪称是最胆大包天的事情。放在被朱元璋赋予特权,可以大胆揭发言事的言官群体,虽说比其他大臣稍微安全,却也同样高危。比如御史王朴,只因跟朱元璋顶了几句嘴,就被问了死罪。被杀了还不算,编《大诰》时又把他的事迹编进去,硬给加了个诽谤罪。

    就在这样的政治高压环境下,号称“快口御史”的韩宜可,却真心创造了大明言官界的最大业绩:不懂察言观色,不怕坐牢杀头,更不体察领导心思,不会作秀唱双簧,从来都是忠诚敢言,多次犯言直谏,闹得朱元璋的愤怒指数,不断突破历史新高。

    最说明他业绩的,就是他的绰号“快口御史”。这是当年朱元璋亲口“封”的。但“快口”这个词,放在洪武年间绝不是好词,相反是骂人常用词,意思类似于香港枪战片里的“喷子”。不是被气到一定程度,朱元璋也说不出这词。

    招他落下这个诨名的,就是著名的弹劾胡惟庸事件。当时还是朱元璋极度器重提拔胡惟庸的年月,有一天,胡惟庸与御史大夫陈宁以及中丞涂节,三人亲热围坐在朱元璋身边聊天,君臣其乐融融的景象正热闹,偏韩宜可蹿出来煞风景。当着朱元璋的面,大骂胡惟庸结党营私专权误国。

    这场景放在当时,说是骂胡惟庸,却十足打朱元璋的脸。被打脸的朱元璋,当场气的不行,因此也有了那句名骂:快口御史,敢排陷大臣耶!换成现代白话就是:这个喷子竟然敢骂我的大臣!

    被朱元璋骂过,后果自然严重。韩宜可当场被锦衣卫拿下。不过好在朱元璋还算冷静,事后又把他释放,打发到陕西按察司工作。这番顶牛朱元璋的英勇表现,也立刻令他名满天下。平日出门办事,沿途都有人围观。走到哪里都有人背后指指戳戳,说这就是那个被皇帝骂成喷子的家伙。

    但在韩宜可勇敢的一生里,这番顶牛只是个光辉的开始。而后他的官场表现,却可用一句话来形容:生命不息,顶牛不止。

    到了陕西没多久,韩宜可接着又干出一件顶牛的事。当时陕西正全省严打,抓了一大批犯人,准备押送到朱元璋老家凤阳开荒种地。

    这桩可以顺便拍朱元璋马屁的美事,程序走到韩宜可这里就强硬叫停了。不但叫停,韩宜可还写信给朱元璋说:现在陕西官员办案,都是不分轻重,一抓一大片,应该重新审核,纠察其中有没有冤假错案。一切要以法律为准绳办案。

    这一番猛喷,以很多野史笔记的说法,据说朱元璋气的在宫里大骂,说都把这人打发到陕西去了,还是封不上他那张嘴。但无论野史正史,这次猛喷的后果,却是记录一致:朱元璋欣然接受了韩宜可的意见,下令重新复查,果然查出了大批无辜者,洗清了好些冤屈。因此民心大安。

    从来不吃亏的朱元璋,能够忍住韩宜可的猛喷,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很了解这个人。韩宜可的老恩师,一向被朱元璋器重的钱宰,平日里小心谨慎唯唯诺诺,但唯一一次向朱元璋开口求情,却正是这次为了韩宜可。

    而对这家伙的履历,朱元璋也清楚:从来就是个既有个性又认真的人。当年元朝征召他,因为愤恨元朝腐败的不可救药,因此坚决不去。入明后先做山阴教谕,出名的治学认真,后来跑到楚王府做秘书,同样干的兢兢业业。

    所以这个人的顶牛行为,说到底还是认真负责任,堪称大明言官界最亟需的人才。所以本着人才难得的原则,还是可以忍。

    自那以后,韩宜可彻底来了精神,工作中更是火力全开,只要发现不法行为,犯到自己手里的,就是铁面无私严办,犯不到自己手里的,更是火速上奏揭发。不管权位再高,官位再大,却没他韩宜可不敢惹的人物。多年忠诚敢言,更迅速给自己拉了一个仇人榜。和他有过节的人物,既有北方各路藩王,也有各色权贵重臣。也因此更落了一个响亮绰号:天下第一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