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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臣想求一个恩典

    半夜时分,长禧从床榻上爬了起来,她套了披风,拿了一盏灯,轻手轻脚的往外走。

    “你去做甚?”永康的声音响起。

    长禧连晚膳都未用,就躺在榻上,一直盯着帷幔发呆。

    “你陪我去趟青鸾殿吧”长禧低声道。

    “好”

    长禧出了承安殿,走在长街上,一路都没有讲话,黑漆漆的长街上,只有她端着一盏微光,慢慢的走着,以前长禧总觉着,一到晚上长街黑暗阴冷,如今走着,她只觉得寂静。

    终于到了青鸾殿,门口冬季枯黄的杂草还在,她将烛火放在地上。

    永康不知道她的用意,见她在青鸾殿褪色的大门前跪了下来。

    手抬起,拍掌,分开,拜。

    肃穆庄重的行着跪拜大礼时永康明白了她的用意,她这是在向贤妃行礼,永康也跪在她旁边,同她一起,三拜九叩。

    “你说,我母妃她会看到吗?”行完礼后,她还跪在地上,风吹起她的墨发。

    “会的”永康道。

    “那就好,宫里不让私下祭拜,我只能来磕几个头”长禧目光暗淡下去。

    “回去吧”永康道。

    长禧便缓缓起身,离开了青鸾殿,只有永康一直看着青鸾殿的大门,贤妃的死没有那么简单,怕是与文帝有关!

    现下,只能慢慢查探了。

    翌日,永康原以为,长禧就此会慢慢淡忘。

    用过早膳后,她没有去听学,她穿了一身白色袄裙,往思政殿走去。

    “张公公,劳烦你禀报父皇,长禧要见他”

    张公公看着款款走来的公主,有些为难。

    “殿下,这会儿怕是见不了,皇后娘娘也在里面,同陛下商量选秀一事”

    长禧闻言“那正好,还省了我去凤栖殿一趟,公公进去禀报一声吧!”

    “这……”他一脸为难。

    李嬷嬷见状,从袖口处掏出一袋银子来,递给张公公。

    “还请公公行个方便”

    张公公脸色缓和了些,拿了银子,笑着道“殿下稍等”

    没一会儿,张公公就请了长禧进去。

    文帝和皇后看到她一身白衣进来,文帝的眉头不可闻的皱了皱。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

    她行了跪拜礼,背脊挺得笔直。

    “起来吧”

    长禧没有起来,只是跪着“儿臣还是跪着吧”

    她抬起头来,文帝这才看到她这段时日清瘦了不少,心口那点儿郁结之气,也慢慢消散了,说到底,她是他唯一的女儿,看到她如此清瘦,心里不是滋味儿。

    “儿臣今日来,是想求父皇赐儿臣一个恩典”

    以往,长禧都是以女儿自称,只有遇到节日她才以儿臣自称,皇后之后,长禧心里怕是早已与皇上疏远了。

    “是何恩典?”

    长禧抬眼看向文帝,目光澄明透彻“儿臣想请父皇恩准儿臣移居鸣山别苑,在鸣山寺为母妃守孝祈福三年,望父皇恩准!”

    她跪了下去,脖颈都透着一股倔强。

    文帝闻言,眉宇间染上一股阴郁,他啪就将手边的书卷扫在了地上。

    皇后立马开口打着圆场“公主这几日怕是糊涂了!”

    长禧低着头又道“母后说笑了,儿臣这几日再清醒不过了”

    文帝气的额角突突的疼,他抬手指着长禧“你这是同父皇置气,是吧”

    长禧闻言抬起头,目光不卑不亢的盯着文帝。

    “儿臣前几日听闻了一件趣事儿,儿臣想讲与父皇和母后听听”

    文帝和皇后怎么会有闲心听,文帝刚想开口,长禧就自顾自的开了口道。

    “这件趣事儿是从前有位公主,出生的时候,他父皇就给她订下了一桩婚事,这事儿可笑就可笑在,身边所有人都瞒着她,而那位公主还做着有朝一日能够得到一段两情相悦的姻缘,还痴想妄想做着美梦,父皇,母后,怎么样有趣儿吧!”

    长禧嘴角勾了勾,发出一声轻笑来。

    她讲完,皇后和文帝脸色立马一僵,长禧看着,心里暗暗嘲讽,当真是好看啊,这天下所有戏剧,都不如看人变脸来得好看啊!

    “你……”文帝额角青筋凸起,指着她。

    长禧淡淡笑了一下,盯着文帝挑眉挑衅。

    皇后明白,长禧这是与文帝,与整个皇宫撕破脸了。

    “父皇若想儿臣及笄以后,安安稳稳的嫁去北禹,替父皇稳固大瑞的江山,就请恩准儿臣所请,不然那天,儿臣想不通了,扯了条白绫如同儿臣的母妃一般悬梁自尽………”

    这赤裸裸的威胁和挑衅,让文帝勃然大怒,不过皇帝始终是皇帝,他嗤笑一声道。

    “你要清楚,朕若是想,便可以有无数个女儿,再不济,从宗室之中挑几个与你同龄的女子,也便是可以的!”

    “我知道父皇可以有很多个女儿,儿臣在你那里也不过是一个被父皇厌弃的嫔妃所生,当然不值一提,况且现在荣娘娘也有孕在身,说不定是个女儿!可北禹认定的是你唯一的女儿,是皇后扶养长大的百里长禧!北禹已经等了十多年了,还能再等几年呢?”

    长禧早就想好了,被文帝喜欢也好,厌弃也罢,最后都逃不了联姻的命运,她现今唯一想要的就是远离皇宫这座监牢,痛痛快快的过几年。

    文帝盯着长禧,他真是小看了她这个千爱万宠长大的女儿,原以为就是娇弱的菟丝花,没想到是一颗带刺的蓬蒿,那倔强刚强的性子像极了她的生母。

    的确,长禧的画像也早早送去了北禹,北禹王已经不止一次来信,想将公主接去北禹与北禹世子培养感情。

    文帝清楚,他们不过是端着两个孩子培养感情的噱头,为的就是将长禧作为质子而已。

    他忌惮北禹自然是不能将长禧送去,只能推脱到长禧及笄之后送去北禹再行结婚大礼。

    若长禧出了何事,那北禹绝不会善罢甘休,也不是随便搪塞个女子过去就能万事大吉的。

    皇后此时开口道“臣妾觉着,作为女儿为自己的生母守孝祈福,这请求也是理所应当的,陛下若担心长禧安危,加派人手护着就好,如此,陛下便准了吧!”

    皇后清楚,大瑞和北禹联姻之事的利害,也清楚长禧的性子,倘若真出了岔子,那对大瑞,对文帝的江山稳固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想必文帝也清楚其中的利害干系。

    良久,文帝松开了拳头,只能答应“那便准了吧!”

    长禧面无悲喜,叩头谢恩“儿臣谢陛下隆恩”

    离开思政殿时,文帝情绪也早早平稳下来,他语气艰难的开口“长禧,你莫要怨恨父皇”

    长禧停下脚步,心口疼痛不已,忍着落泪的冲动,她转头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

    “儿臣不会怨恨父皇,儿臣只怨为何要生在皇家!身在这皇宫之中,一生不得自由”

    说罢,她大步往前走,离开了思政殿。

    文帝和皇后,久久无言。

    长禧出了思政殿,肩膀塌了下来,她漫无目的的走在长街上。

    以前她总以为,皇家也是可以有亲情在的,如今,她才明白,自古天家最是无情。

    用自己的一个女儿,换取江山稳固,怎么说,都是划算的。

    可,从来都没有人问问,那些为江山牺牲的女子,愿不愿意。

    回了承安殿永康问她,为何这般做。

    长禧道“永康你同我说过,作为公主,既然受天下供养,就应为天下人付出相应的责任,作为公主,为了天下,为了大瑞,我愿意,作为他的女儿,我不愿意,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把我当做傻子,用他那点儿为数不多的父爱,来换取我的心甘情愿”

    阿莲一事,就已然让长禧对这个父亲失望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