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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息黑水(于世间)

    夜城宵张开眼,眸子里闪着一片幽蓝星辰。

    “吼——”

    冰棺破碎,成为飞粉,青面獠牙,蓝色的瞳孔之间藏着一股尸气,面目狰狞的他咬牙切齿的脱出二字:“遥香。”

    全身的筋脉叫嚣着,有几个小鼓包在血液之间穿梭,他利爪一挥,一个金黄色的小东西出现在手掌心,这是一只蛊。

    夜城宵鬼脸一笑,阴气森森。

    “她还真是大手笔,这种东西都拿出来了,明知时日无多,也硬要将此物祭出,也不怕入了这棺材。

    呵,这么说来我这会儿不就在棺材里吗?”

    那次对战,她将此蛊打入他的体内,保下了东宵一众,他也身负重伤,不得已就只好作罢元神一紧,溜回去练尸。

    还真是不甘心,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就可以灭了那些家伙取了这些祸害的东宵之心,炼就半步衫救他回来。

    不过依当时吾之所见,她看似早已冷心,想来心中还未放开还不死心,否则吾在拿到这古书之际,她也不会将上边几道法阵篡改,使得吾练成了这副模样,原以为成了只旱魃,未料及是个尸僵妖物。

    不过外界大抵是过去了一万年了,那人的凡人之躯也许已经魂归西天了吧,想来也是可笑,明明都要逝去了还不舍旧情。

    这洞里凉嗖嗖的,冷风拂过,也对,这本就是极阴之地,冤魂四散。银白的冰上附这一团团血雾,他坐在那晶莹的棺材盖上,红衣散落,飘飘零零,而这冰锥上边却是连遥香也未曾想到的地域。

    当初遥香等人伤了夜城宵之后也派人去追捕过他,结果这人就跟凭空消失了那般,不见得一个人影。

    众人寻其无果便打道回府,殊不知还有一人夹杂在这股混乱之间,阴霾布满眼眸,一身仆役的装扮,灰尘涂脸的,看来是趁乱混进来的。

    “月家?等着瞧。”

    那人随手一挥就是一个黑色面具一件裘衣,再往前一步便换了身装扮。他悄然无声地出现在废墟的一角,没有人察觉到他的存在,用沙哑声音缓缓说到:“我还会回来的,月遥香。”

    月遥香等人不曾想这竟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在夜城宵消失后第三个月,废墟重回原本,这里依旧是那个漂亮的小苑,榻上的病美人依旧躺在那里。

    此时,天边流串的黑云不复存在,而血红的薄雾占满了这一处天地,红光炸现有些骇人,月遥香心间一紧,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这是。”

    “没错,这是怨潮。”

    一道黑色的身影飘了过来,一身软骨头终是受不住趴在了女子身上,闻着女子身上独有的气味:“阿香,吾回来了,汝可念吾?”

    月镜音!

    月遥香面容有些颤抖,就连面颊上的些许红润此刻都消失地无影无踪了。

    似乎在很久之前,这不知从何而来的小苑里有这样一个悦耳的名字成为了禁忌中的禁忌,没有人敢提他,也不想提他。而这个名字也随着新血液的加入老血液的离去而消失,如今这本人却是自己回来了。

    他是月镜音,月府主人的私生子,是个有着低劣的血脉的女奴所生。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雨夜,这个女奴以狠辣的手段毒死了夫人,在月府主子茶水里下了药,成就一番好事,之后便不见了踪迹。

    过了近乎一年,她在一个破败的庙宇里诞下了月镜音,而小儿身上有着若隐若现的胎记,至于那个女奴也因失血过多去了。

    而月府主人当天就找回了那女奴的尸身进行鞭尸,之后也不留任何情面一把火烧了完事。

    而那小儿则带回来关在挂满枯枝而破败的庭院里,随便找了个奶娘照顾,好几次都差点病死了,好在身子骨结实命大,就算饿个两天也只是瘦了,也不知那女奴吃了什么才让这娃如此命硬。

    几个春秋过去了,磕磕碰碰终于活到了五岁。在这吃人的院子里,远远望去他瘦骨如柴,头大身小,走起路来一瘸一拐,那是被他那壮硕的奶娘打的,因为月林派来的奶娘很凶,有点不顺心的事就把火撒在他身上,所以月镜音老是骨折,从而坏了底子,成了个病秧子。

    而月镜音向往院子外面的世界,经常爬墙就为了望那么一两眼,所以也经常被打。他从来没有出去过,受困于这一片狭小的天地,只因这些人都不让他出去。

    他其实说话也不利索,大字也不识几个,可是他很聪明看东西都是过目不忘。

    同时,足不出户的月镜音也十分羡慕墙那边追蝴蝶的那个姐姐,长得很漂亮,笑的很开心,不像自己病恹恹的,整日待在枯黄的院子里。

    他本以为自己一生都只能在破败的一角窥视那个小姑娘,结果直到那天他来了,那个在悠远记忆里只来过一次的人来了,如今他都只是面容模糊的陌生的。

    “你是……”

    那人没有任何言语就是一脚踢来:“滚远点!”

    “唔……”

    这一脚正中心脏,于是有什么东西在月镜音体内碎裂了。

    鲜血流淌,泪水模糊,还有一道声音,软软的那是什么?

    此时,年幼的小遥香瞪着大眼见着了这一幕,被吓瘫了。

    她只是来捡风筝的,他们都说这天气放不了风筝了,而她不信偏要一试,结果就落到了这来。

    她只知道这里是仆人们说的禁地,可是她的风筝落到这儿。她若要拿回来,就得进去。于是,她不顾阻拦硬是来了这地,还听到她爹爹的声音,这胆子又壮了些。

    “遥香你就不该过来!”

    月爹爹嘴里透着冷,她从来没过这般发怒的爹爹,听下人说,自从娘逝去后爹爹也变得极为温和可亲,卸了一身威严。

    “他,是谁?”

    “……”

    月林不知如何作答。

    而那奶娘一咬牙出了门压着嗓门大喊:“遥香姑娘那是你的庶弟!”

    “什么!我弟弟!”

    月林气急一声令下,那个奶娘就不见了踪影,也许是没了吧,她应该也知道也是知晓这般结局。

    “你不能杀他!”

    她护犊子一般挡住了来人,有些愣头愣脑的蠢劲。

    “月遥香,你给吾让开!”

    眼前白了,也糊了。

    终究这月镜音还是闭了眸子,不知道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晓当他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在软软的床上了就像做梦一样,有香薰有被子,什么都有,比在梦里想的还要精致。

    “嘶——”

    月镜音坐了起来,仔细感受这四周,生怕下一刻就见不到这么美的景色了。

    “你醒了?”

    女孩穿着身大白袄问道:“你不冷吗?刚刚穿的那么薄。”还在院子里瞎晃悠。

    他眼里透着迷离:哦,原来冬季要来了呀!难怪她穿的这么漂亮。

    每到冬季他都能看到那身漂亮的白袄,如雪一样,有时还是红色的,那时候他还觉得那人怎的不怕冷?把雪穿在身上,结果喝着气回去被奶娘拉回去毒打一番。

    后来有幸摸过她丢掉的白袄,才知道是自己错了,她身上的雪明明很暖,至少比天上下着的自己的破洞白衫暖和多了,再后来才知道那是绒袄很保暖的绒毛袄。

    “庶弟,可还好吧。”

    月遥香见他愣了神,挥了挥手问道:“怎么了,还疼吗?”

    “不……不了。”他有些不知所措,心中就是一股暖流。

    “没事,在这里没人敢欺负你!”

    “嗯。”

    “把这碗药喝了,就会好了哦。”黑色的水飘飘荡荡的透着一丝苦,但是他此时一饮而尽,竟是觉得如此甜腻。

    一旁的小姑娘瞪大了眼立马将手中那物塞进了他嘴里:“不……不苦吗?快快吃点蜜糖!”

    他嘴里一甜,心想:那味道就像是琼浆玉露,他从来没有尝过。

    月镜音咂咂嘴,望着她觉得很开心,是真的很开心。

    而这边月林气急,有些气血攻心,红着腮帮子心道:这小儿偏生让遥香护住了,如此一来便也不能取其心头血治好遥香的顽疾了。

    没错,月遥香身患先天不治之症,活不了几个年头了,本就是夫人死前产下的婴孩,体内还存着致命之毒,那女奴简直罪不可赦,也对,不如此怎的保住她的孩儿活上那么些年?

    而这小儿本就是他翻遍天下古籍,才找出这么个禁术,将他喂养来治病的,否则当初就该早早把他掐死在襁褓里,也不会让这孽种草草活了这么几个年头。

    月林算盘打的极响,却不知这回竟叫这月遥香见着了,还护住了他,以至于后来的百般刁难都被这孩子拦了下来。

    月林每天都来,她每天都在与这月林周旋,跟老母鸡一样死不松口,再后来她在一次与月林谈判后,真的护住了他。

    就这么斗智斗勇,终究还是让那顽固的老家伙松爪了,只不过她回来的时候走得有些不稳,问了,她也说没事。

    将他安顿好了,就转身离开。

    而之后,月镜音便再难看到那人的身影了,直到有一天,她跑来说安心待着,又请了个先生教导他,叫他好好听先生的,而这月镜音也照办。

    安然无恙,顺顺当当,没有饥寒交迫也没有骂骂咧咧的声响在脑海里回荡,更没有那抹身影存在,这似就是一场梦,有时月镜音就想月遥香是不是将他给忘了。

    不知何时,他疲惫地躺在软垫上,闭了眸子:“你在哪里呢?”

    月府地下——

    “月遥香!给我起来!”

    “嗯。”

    溪水流淌,现有一人蹒跚着步子向前,全身湿漉漉地,那人却没有半点吭声,一身的伤痕正在叫嚣着疼痛。

    “月遥香,若你当初不护着他,那便不用受这般痛苦了。”

    月爹有些不忍,皱着眉头恨不得代她受过,可是也无法助她,“现在还来得及。”

    “……”她也就笑笑不语。

    这水里有些闪烁,仔细一看是水珠子响着,有两道亮光从水底下延伸过来死死拽住了月遥香的脚,她死命撑着。

    “月遥香!给吾醒着!”

    “嗯……嗯。”脑袋一歪竟是有些恍神,面露灰败,转眼间只剩下一口气。

    这个小崽子果真有如此毅力,在这雷水之间还能撑上个几天。

    月林见了飞身过去,点了穴位给她吊着一口气,立马奔向青云楼。

    至于一个药铺为甚叫得诗情画意?

    这得问建它的人了,明明是个江湖上有名的药疯子百草生,年纪轻轻的,本可在江湖之间有一番大作为,偏偏魔愣了似的叫嚷着要去考取功名,到那官场上作怪。也对,这厮前生便是个垛书囊子,嘴里成天叨叨些没用的。

    这百草生爱书不喜药,无人可知,这住所周边可无一缕杂草,更无药草,干干净净的虽说达不到一尘不染,也算是个极为整洁的。

    而一些来寻医的救命的家伙一来则是一脸茫然:这百草生居住的地没有丝毫草药的影子,怎的,这是走错了?

    于是打道回府,只道是与它有缘无分。

    在百草生建了一座楼在这住所,时不时来个登楼远眺之前,也在来时的路标上展示了自己的文采,倒是忘了在来的路标上标明清楚。

    来楼仅有一条路,而这条路前边还有个岔路,那里有个路标,一边指的为“青云”,而一边的却是……青楼“百花院”,当初这青楼的妈妈觉得百草生给取的这名也还算尚可,毕竟这荒郊野岭的也就这么一个“穷书生”了。

    于是就这般草草定了下来,结果就是这样的岔路子给求医的人增了不少麻烦,同时也就救了不少被仇家追杀于此的人。

    当然,于百草生而言这走错的大致是自个看走眼了,走对必然是天意。

    再看看这楼的四周真没有一丝杂草的影子,去了后屋更没见医者常备上的药田,如此“荒芜腐败”,于那些个医者而言简直废了这一圈的好土。

    百草生倒是不在意这些,毕竟是长久隐居于此,选的地也是荒山野岭深处的,附近的猛兽也大多被这卖弄小心眼的家伙毒荼了。

    他就是见这地方挺不错的,适合读书,就建了个楼在这里,好积蓄自个的无尽情怀。心想着哪天能来个古人那般的触景生情有感而发,没准还能让自己来个名声大躁,传出些风骚诗人之类的言论。

    这厮想的倒是挺宽敞的,不过就他那个怪异的记性,想来要是将了好几个轮回的命续在一起也怕是不够他记下那一小段文章。

    倘若是对着那些个又臭又长又繁杂的草药药理及其样貌倒是样样精通一眼就知,若是旁人还真就做不到!

    可怜成天捧着科考书的百草生却偏生记不得上面几个大字。那本几年前的薄书都快翻烂了,他还是停留在第一页第一句话,就凭那浅显的才学,如此厚颜无耻地在这荒郊野外装作个隐居的文人雅士。

    “还请医圣救救吾儿。”

    月林面上有些着急,来时差点就这么走错路了。

    “我都说了,摆弄草药是我的副业,不可当真,吾乃读书人!”他抖抖袍子,到有那么几分读书人的酸臭味。

    “我族有百草录。”

    “算了,把那小儿放在这板上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