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二十年
蒋晚枫来到姐姐的病房，当然是拄着拐杖来的，第一次用这个东西，他有点不习惯，在路上不可避免地摔了一跤。看着空荡荡的裤管，他心中百感交集，听医生的意思，他下半辈子都要拄着拐杖生活了。这就让他有点难以接受了，但眼下他最迫切的是看到姐姐，确认她的平安，其他都可以先放到一边。
这是一间独立病房，很干净很整洁，关上门后非常安静，除了心电图机的滴滴声。蒋晚枫心里有些疑惑，自己也是从独立病房过来的，难道这是家里给安排的？自己家里经济什么情况他清楚的很，怎么负担得起昂贵的独立病房呢？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来到病床前，姐姐就静静躺在那，身上缠满了绷带，双手上了夹板，嘴上套着呼吸器，呼出的蒸汽有规律的喷在膜壁上。她就静静躺在那，一点都不像是一个病人，就像睡着了一般，因为她的脸色看起来非常红润。
蒋晚枫轻轻握住姐姐的手，感受到那炙热的体温和强劲的脉搏，他略微松了一口气。在车祸现场，蒋晚枫以为自己要永远的失去她了。
“医生，我姐姐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受了十八道外伤，其中腹部和胸腔最为严重，刚送进医院的时候严重失血，能活着都是一个奇迹了，后来我们一边为她输血一边为她做手术，把她身体内的碎片取了出来，又修复了她受损的内脏......
总之手术非常成功，病人也脱离了危险期。”随行的医生叭叭解释了一大堆。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蒋晚枫闻言再次松了一口气。
医生闻言皱了皱眉头说道：“手术结束后，她的恢复情况非常好，伤口愈合地非常快，生命体征也一直处于一个极为强盛的状态，是我从医以来见过术后恢复最快的病人......”
蒋晚枫听了频频点头，这都是好消息啊。
“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她就是一直没有醒过来，按理说，她的身体状况这么好，早就该醒了。我们观察了脑电波检测仪，发现她的脑电波十分规律，平稳地有点不可思议，我们也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需要继续留院观察。”
“我不懂，脑电波规律有什么问题？”蒋晚枫疑惑道。
“问题是她的脑电波每隔一个小时就会重置，规律和之前的一模一样，就像电影重复播放一样，这种情况我们也是第一次见，甚至在医学界也是首例。”
蒋晚枫听后若有所思。
“但你也不需要太担心，她的身体状态良好，醒来应该是迟早的事。”
“那就好！”
虽说还没苏醒过来，但恢复情况这么好，应该问题不大。只是没想到姐姐体质如此的出色，自己以前也没发现啊，听医生的意思，原本他们以为两姐弟应该是姐姐先醒才对，她的各项数值比自己还好，身上的小伤口就在几天之内就愈合如初了，甚至撞断的手臂都已经恢复了八成，这可以说是远超常人了。
“医生，你们检查过我姐姐的身体状况，有没有发现什么奇异的地方？”
蒋晚枫突然想到，自己在昏迷之前看到的景象，当时姐姐好像换了个人似的，爆发出不属于她的强大气势，双眼还激射出强光。姐姐恢复地这么好，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呢。还有那句莫名其妙的话，真理之瞳？是什么意思呢？
“奇异的地方？你是指什么？”
“比方说瞳孔......”蒋晚枫刚想说瞳孔会发光，随后摇摇头改口道：“没事了，应该是我磕到头出现幻觉了。”
“什么幻觉？”
“没什么。”蒋晚枫含糊道。
想了想，他觉得这事还是别对别人说，免得被当成中二少年。再说如果不是幻觉，那就是神迹了，一般神迹还是得保持神秘点好，免得亵渎神灵惹祸上身。
接着蒋晚枫又对医生护士等人表达了感激之情，这在医院都属于老剧情了。
“哦对了，市警局派了警官来调查此事故，他们让我在你们其中一个醒后通知他们。怎么样？你现在的身体状态可以接受调查不？”医生问道。
蒋晚枫看了看自己被截肢的右脚，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姐姐，轻哼一声说道：“通知他们吧，该让那家伙付出代价了。”
蒋晚枫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他都恨死那个人了，醉酒驾车，罔顾他人生命，这种人就是该死。
警官没到，蒋晚枫的父母倒是先到了。他们一来到就支开医生护士，看来是有话要和自己儿子单独谈。
“晚枫，你不能指证那个人。”医生走后，父亲就急匆匆说道。
没有慰问，没有关心，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蒋晚枫就别提多失望了。
“为什么？”
“那个人是本市首富的儿子，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人......”
“不可能！不管对方是谁，我都要让他付出代价。”父亲没说完，蒋晚枫就打断道。
“孩子，你不要任性，你年纪还小，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等你长大你就懂了，现在就按我说的做吧。”
“爸，你别说了，我是不会放过那个人的。”蒋晚枫拒绝道，他确实不太懂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正因为他年纪小，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哪怕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也不会放过那个人。更何况自己因为他截了一条腿，以后的日子都要都要与拐杖轮椅为伍，可以说自己下半辈子都被毁了。而自己最爱的姐姐又被他害成这副惨状至今未醒，哪怕不为自己，也要为姐姐讨回一个公道。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不是一句你家是首富就可以一笔带过的。
放过他？做梦去吧。蒋晚枫心说道。
“你......”
这时母亲也开腔道：“晚枫，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想出这一口恶气，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利用好这次机会跟对方搞好关系，只要不指证他，对方会给我们补偿的，何乐而不为呢？”
蒋晚枫静静看着自己的父母，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记忆中，母亲是个嗜赌如命的人，经常为了打麻将把蒋晚枫锁在房间里十几个小时，有好几次忘记留点吃喝的，蒋晚枫就在黑暗中挨饿，年幼的他心里又恐惧又孤独；而父亲酗酒成性，经常喝醉酒找他出气，轻则叫骂，重则拳掌侍候......
他们这辈子都没有用过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虽然说不上温柔，但起码是商量的语气，只是说出来的话是如此的冰冷。
蒋晚枫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得有点悲凉。他曾经看过一个小动画，动画里把金钱权力公理等等比喻成人，当时有一段当金钱站起来唱反调的时候，原本据理力争的真理公理甚至亲情都低下头沉默了。当时蒋晚枫还觉得太夸张了，现实里根本就不会这样，哪知道现实里是有过之无不及。
蒋晚枫气愤地掀开自己的裤管，指着自己包着纱布的光秃秃膝盖。
“机会？这对于你们来说是飞黄腾达的机会？我是你们的儿子啊，不是给你们搭上富豪桥梁的工具啊。”
父亲母亲看到这一幕，想到儿子下半辈子都会以残疾人身份活下去，哪怕脸皮再厚，此刻也羞愧地低下了头。
“再看看你们的女儿，差点因此失去生命，至今还昏迷不醒。她一辈子都在为这个家庭操劳，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这些你们都看不到的吗？现如今她变成这个样子，你们不想着为她讨回一个公道，竟然还要利用她搭上富豪的船？你们还有点为人父母的样子吗？”
“啪。”
蒋晚枫说着说着就挨了父亲一巴掌，他最后的那一句话让父亲勃然大怒，不假思索地就抽了过去。
“你说得太过分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生你养你的亲生父母。”
“不管你们打我骂我，我都不会改变注意，我要那个人付出代价，我要的只是一个公正。”挨了一巴掌的蒋晚枫态度依然坚硬。
父亲陌生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以往只要打他，他就立马变得唯唯诺诺，无论什么事情都会妥协让步，今天是怎么回事？他能看出儿子眼中的坚定，那是他第一次从他身上看到的特质。
“你要一个公正，那很符合常理，我能理解。”父亲突然话锋一转说道。“但是，那只是虚幻的东西，出一口恶气，只是图你个心头一快，事实上还不如一个屁。
还你一个公正，然后呢？咱们说点实际的吧，然后我们就要面对你们姐弟巨额医疗费，眼前这个独立病房，一天要几千块钱，你一天能赚几千块吗？你不会认为我跟你妈妈能一天赚几千吧？”
“只要证明是对方的责任，这医疗费还有其他还不是对方出？道理还不是一样？”蒋晚枫说道。
“对，你说的都对。但你想过以后的事情没有，先不说你姐的情况如何，就单单是你，已经成为我们家的负担，本来指望你长大后能成为家里的经济来源，但你现在已经是个残疾人了知道吗？你还想给你姐增加负担吗？
我承认我们不是称职的父母，没有一份稳定的职业，反而靠着女儿辛苦赚的钱维系这个家庭。也许在你眼中我们很没用，但我们能作出最有利于我们家庭的决定，只要这事揭过，对方不但会承担医疗费，还会给一大笔和解费，那是我们家奋斗十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听了父亲的话，蒋晚枫紧握拳头。他说的没错，现在的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了，别说长大后照顾姐姐让她过上好日子，能不成为她的负担就不错了。
“讲得这么好听，说白了还不是见钱眼开？”
“对，你说得对，但大人的世界就是这样，什么都要讲钱。也许你觉得我们很市侩，但我们的出发点也是为了改善这个家庭，而不是不计后果只为了出一口恶气。”
听了父亲的话，蒋晚枫沉默了。
“而且，对方是黑道起家的，虽然现在已经洗白，但依然有黑道背景，惹急了那些家伙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们有钱有势，想捏死我们这些普通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为了这所谓的公正，真的值得冒这个险吗？为了出了一口气，真的要把你的姐姐置身于危险之中吗？”
“我......”蒋晚枫想要反驳，但却百口莫辩。他突然产生了自我怀疑，自己真的错了吗？父亲说的并不是并不是无的放矢，反而是很有可能发生，到时候自己的亲人将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是他万万不想看到的，可是.......
蒋晚枫紧握着自己的断腿，因为太用力纱布中缓缓渗出鲜血，他没感觉到疼痛，因为此刻他心中已经被愤慨和憋屈淹没了。
“我知道了......我会按你们说的做。”说完这句话，蒋晚枫仿佛被抽光了全身力气，眼中的神采也暗淡无光。
十四岁正是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年纪，但此刻他对这个世界失望了，原来这个世界竟是如此丑陋不堪。他没有错，父亲母亲也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错的是自身太弱小。
父亲拍拍儿子的肩膀，说道：“孩子，你长大了。”
而蒋晚枫却抓住他的手，嗤笑道：“父亲你新买的劳力士不错啊，得不少钱吧。”
“你别误会，这是假货，假的。”父亲急忙抽回手解释道。
“是吗？”蒋晚枫笑笑没有拆穿他，他知道自己父母恐怕已经提前收了对方的好处：“好了，我会按你们说的做，现在能让我跟姐姐单独处处吗？”
虽说父母的嘴脸让他所不齿，但父亲刚刚那番话也确实有其道理，哪怕其中的道理让他难以接受。
“可以可以，到时警官来了，你就这样这样跟他们说，他们找了个替罪的......”
父母出门后，蒋晚枫注意到门外站了一堆穿着黑西装的大汉，虽然穿着得体，但身上的凶煞之气怎么也掩盖不住，父母出了病房后，他们马上递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啪~”蒋晚枫还想继续观察，自动门却适时关上了。
“估计我不答应放过那个人，他们就会来硬的吧。”蒋晚枫喃喃道，此刻他不得不感叹，自己真的太弱小了，弱小到只能任由有钱人拿捏。
重重一掌拍在床沿上，蒋晚枫眼中满是不甘。他握住姐姐的手，轻声道：“唉，我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在蒋晚枫心中，或许对错已经无所谓了，只要姐姐还在身边，那他心灵还有港湾，还有避风塘。而他答应放过那个肇事者很大程度就是为了保护姐姐，其他都无所谓了。
随后，警官如期而至，在一番询问后，蒋晚枫被接去了警局。在认人过程中，单向玻璃对面有两个人，一个正是那个酒驾撞向他们的富二代，而另一个男子蒋晚枫不认识，这应该是他们找的替罪羊吧。
“就是他。”蒋晚枫艰难地抬起手，指向那个他从未见过的男子。说完无力地闭上双眼，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也许此刻他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吧。
警官意味深长地看了蒋晚枫一眼，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按照正常程序办了一些手续然后找人把蒋晚枫送回了医院。
事后那富二代也协同他父亲来到医院进行慰问，表达了他们的感谢之情。
“收起你们的礼物和虚伪嘴脸吧，我看得想吐了。”蒋晚枫说话毫不客气。
“哼。”对方父亲重重地哼了一声表达不满，脸上的青筋直冒。
而那个富二代则是面露尴尬之色，他主动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又说了一大堆场面话，还承诺姐弟两只要还未出院，就会得到最好的治疗，配备最好的医疗设备和医生护工等等。
蒋晚枫毕竟脸嫩，见对方如此诚恳，也不好继续板着脸，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反水，去警局里指证你的。”
原来在回医院的过程中，那警官曾经暗示他，说他可能脑子撞坏了，记忆也许会有混乱的情况，如果他想起什么，可以再次来到警局重新指证。
当时这些对话被另一个警官听到了，然后他就悄悄通知了富豪父子，所以他们父子才决定来医院探一探虚实。
而蒋晚枫也想到了这些，才说出这句话。
富二代面露诚恳之色，他摇摇头，说他并不是为此而来，只是来表达歉意罢了。并说他如何如何后悔，如何如何内疚......
蒋晚枫盯着他的脸，希望能看出点什么，半响后，他呼出一口气，向这对父子下达了逐客令。
富豪父子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病房。
出了病房后，富二代马上换了一副嘴脸，轻声说道：“真累啊。”
至于他说的是什么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蒋晚枫并不知道这些，他觉得对方本性并不坏，这次就当自己姐弟两倒霉吧。这样想起码自己心里舒服点，用这个勉强的理由来安慰自己正在崩塌的正义感吧。也或许是蒋晚枫清楚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才编了个理由自己骗自己罢了。
“现在就差你醒过来了，只要你还在我身边，那要我放弃什么都无所谓，哪怕是正义和良心。”蒋晚枫坐在蒋挽莹床边说道。
。。。。。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一天两天，一星期两星期，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
20年就这样过去了，蒋挽莹竟然就这样昏迷了足足20年！
蒋晚枫崩溃了，这20年来他每天都满怀希望的来到医院，希望看到醒来后活奔乱跳的姐姐，只是最后都失望而归。日复一日就这样过了20年，长年累月积累的失望把他的内心冲击地七零八落。
蒋晚枫像往常一样坐在床边跟昏迷的姐姐聊天，他每天都这样做，只因为医生说这样可以刺激姐姐脑部活动，对她醒来有帮助，因为这句话蒋晚枫坚持了20年。
他的腰背有点驼，脸色看起来憔悴不堪。20年了，蒋晚枫长大了，他不再是那个懵懂少年了，现在的他变得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看起来跟街上的流浪汉差不多，他也不再阳光可爱，甚至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阴沉煞气，这就是一副路人看到都都是避之不及的模样啊。
而姐姐依然还是20年前那副模样，她一点都没变老，气色还是那么好，朝气蓬勃的看起来比自己弟弟还要年轻十岁，如果她醒来看到弟弟这副模样一定很心疼吧，只是那紧闭的双眸一直都没有睁开过。
这二十年来，蒋晚枫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世界以一种极端的方式让他长大了。同年纪的人都在享受青春，而蒋晚枫却是在度过一个地狱般的成长过程。他和家人决裂了，上一次和父母说话还得追溯到三年前，而交谈内容不超过10个字。他走出家门，走出那个现在有着锦衣玉食的家门，在外租着廉价房子。在别人眼中，蒋晚枫就是一个一直活在自己世界中的怪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连陌生人都不愿意靠近他，有的还会对他这个残疾人产生歧视的眼神。他孤身一人艰难地活着，或者说是苟活着。他感觉被整个世界孤立了，走到哪里都是一副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样子，只有来到姐姐身边，才找到一点点慰藉。
当初那个幸福的笑容，再也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他已经忘记怎么笑了。
他非常后悔20年前的那个决定，放过了那个人渣。只是当时他也想不到姐姐会这样一直昏迷不醒，时间一长，自己后悔也晚了。这简直就是上天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当时在货车里他以为自己要失去姐姐了，然后发生的一切又给了他希望，这希望之光在这二十年来已经消耗殆尽，剩下的只有仇恨之火还在熊熊燃烧。
无论是外貌还是内心，蒋晚枫都改变了很多很多，唯一不变的只有那股仇恨之火，即使过了20年，那满腔怒火也没有随风飘逝，反而越发深沉，每日都把他折磨得痛不欲生。
“是他，如果不是他酒驾，事情根本就不会发展成这样。”
“姐，我错了，当初我就不应该放过他。”
“如果你能醒过来，那我做这一切都值得，可是现在.......这真是我这辈子做的最糊涂的事情啊。”
蒋晚枫喃喃自语，这一刻他紧握拳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
一个月后，在大厦的天台上，两个男人对持着。
夜风凛凛作响，蒋晚枫举着一柄土制手枪指着对面那个男人。
“林圣玄，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林圣玄脸上没多少惊慌，反而平静地说道。
“如果不是你20年前酒驾，我和我姐都不会变成这样，你害了我们。让你逍遥快活了20年，你赚了，现在也该付出代价了。”
“对不起！”
“对不起？你以为现在道歉还有用吗？”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无法挽回这一切，动手吧，希望杀了我能让你心中得到安宁。”林圣玄闭上双眼双手合十说道。
“听说你这老小子几年前开始信佛了，开始我还不信，看来是真的。”蒋晚枫嗤笑道。
“只是为了减轻心中的罪恶罢了。”
“嘭~嘭~嘭！”
蒋晚枫不想跟他废话，对着林圣玄的胸膛连续扣动扳机，直到把子弹全部打光，巨大的枪响在夜空中尤为刺耳。而林圣玄也应声倒地，没一会他的胸膛就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只是一心求死的林圣玄，死后却露出一副惊愕的表情，眼神中还有少许不甘心，也许他到这一刻才明白自己并不能坦然接受死亡吧。
蒋晚枫默默地看着，开完枪后他有种失魂落魄的感觉，完全没有那种报仇雪恨的快感，反而多了一份空虚感。这与蒋晚枫想象中的不一样，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想要的。
很显然，他的愤怒，他的仇恨并没有得到释放。
“不管怎么样，反正这一切都结束了。”
把枪扔在地上，蒋晚枫瘫坐在地上，抬头呆呆地看着夜空。
“哦？今晚是月全食吗？真是个好日子啊。”
只见天上的月亮已经被阴影遮盖了大半，没一会就剩一个明亮的光圈了。
“嗯？那是什么？”蒋晚枫突然轻咦了一声。
只见在月球的阴暗处，突兀地出现了一条明亮的细线，在阴暗中显得格外抢眼。随着时间推移，这细线越来越大，就像眼皮子一样慢慢撑开，没一会就在月亮表面形成一条七彩斑斓的通道，在通道的另一边竟然是一个宏大的世界。
通道中，没一会竟然出现了一男一女的巨大身影。男的身穿一身金色铠甲，身后背着一块巨大的盾牌，显得威严霸气，充满上位者的气息。而女的虽然身穿一朴素道袍，但难掩她高贵典雅的气质。
此刻有很多人在观看月全食，而这一男一女也成为了整个世界的焦点。
“我的天呐！”
“那是什么？”
“月球表面竟然冒出一只巨眼，而在眼中竟然站着一男一女，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现象，他们又是谁？是神吗？”
“神迹，毫无疑问这就是神迹！”
“扯淡，我觉得他们更像外星人多一点。”
。。。。。
观察到这一幕的人都在议论纷纷，只是无论是谁无法确切地解释这种情况，只能依靠他们匮乏的想象力推测出自己能接受的解释。
蒋晚枫看到这一幕也大感神奇，但他总感觉那女人的身影有种熟悉的感觉，只是距离太远，看不清她的容貌。
两个巨人在通道处交谈着什么，说完金甲男子兴奋地看着我们这一方世界，接着他一跃而下，直接跳出那个像眼球一样的通道。可是在他跳下的那一刻，像是有什么力量拉扯着他的身体，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被分解成无数粒子，洒落在宇宙中。
“不，不，为什么会这样？先知你骗我，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金甲男子不甘的怒吼响彻整个世界，响彻在每个人的心灵。
而道袍女子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璀璨的金光。
看到这一幕，蒋晚枫觉得自己对这女人熟悉的感觉更强烈了。
只是来不及多想，金甲男人被分解前那道怒吼震得蒋晚枫瑟瑟发抖，那声音是如此的绝望，如此的愤怒。而且这声音是在他的心灵中炸开，让他心神一阵恍惚，接着他两眼一黑，昏迷了过去。
这是一间独立病房，很干净很整洁，关上门后非常安静，除了心电图机的滴滴声。蒋晚枫心里有些疑惑，自己也是从独立病房过来的，难道这是家里给安排的？自己家里经济什么情况他清楚的很，怎么负担得起昂贵的独立病房呢？
但是现在显然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来到病床前，姐姐就静静躺在那，身上缠满了绷带，双手上了夹板，嘴上套着呼吸器，呼出的蒸汽有规律的喷在膜壁上。她就静静躺在那，一点都不像是一个病人，就像睡着了一般，因为她的脸色看起来非常红润。
蒋晚枫轻轻握住姐姐的手，感受到那炙热的体温和强劲的脉搏，他略微松了一口气。在车祸现场，蒋晚枫以为自己要永远的失去她了。
“医生，我姐姐现在是什么情况？”
“她受了十八道外伤，其中腹部和胸腔最为严重，刚送进医院的时候严重失血，能活着都是一个奇迹了，后来我们一边为她输血一边为她做手术，把她身体内的碎片取了出来，又修复了她受损的内脏......
总之手术非常成功，病人也脱离了危险期。”随行的医生叭叭解释了一大堆。
“那她什么时候能醒？”蒋晚枫闻言再次松了一口气。
医生闻言皱了皱眉头说道：“手术结束后，她的恢复情况非常好，伤口愈合地非常快，生命体征也一直处于一个极为强盛的状态，是我从医以来见过术后恢复最快的病人......”
蒋晚枫听了频频点头，这都是好消息啊。
“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她就是一直没有醒过来，按理说，她的身体状况这么好，早就该醒了。我们观察了脑电波检测仪，发现她的脑电波十分规律，平稳地有点不可思议，我们也没搞清楚是什么情况，需要继续留院观察。”
“我不懂，脑电波规律有什么问题？”蒋晚枫疑惑道。
“问题是她的脑电波每隔一个小时就会重置，规律和之前的一模一样，就像电影重复播放一样，这种情况我们也是第一次见，甚至在医学界也是首例。”
蒋晚枫听后若有所思。
“但你也不需要太担心，她的身体状态良好，醒来应该是迟早的事。”
“那就好！”
虽说还没苏醒过来，但恢复情况这么好，应该问题不大。只是没想到姐姐体质如此的出色，自己以前也没发现啊，听医生的意思，原本他们以为两姐弟应该是姐姐先醒才对，她的各项数值比自己还好，身上的小伤口就在几天之内就愈合如初了，甚至撞断的手臂都已经恢复了八成，这可以说是远超常人了。
“医生，你们检查过我姐姐的身体状况，有没有发现什么奇异的地方？”
蒋晚枫突然想到，自己在昏迷之前看到的景象，当时姐姐好像换了个人似的，爆发出不属于她的强大气势，双眼还激射出强光。姐姐恢复地这么好，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呢。还有那句莫名其妙的话，真理之瞳？是什么意思呢？
“奇异的地方？你是指什么？”
“比方说瞳孔......”蒋晚枫刚想说瞳孔会发光，随后摇摇头改口道：“没事了，应该是我磕到头出现幻觉了。”
“什么幻觉？”
“没什么。”蒋晚枫含糊道。
想了想，他觉得这事还是别对别人说，免得被当成中二少年。再说如果不是幻觉，那就是神迹了，一般神迹还是得保持神秘点好，免得亵渎神灵惹祸上身。
接着蒋晚枫又对医生护士等人表达了感激之情，这在医院都属于老剧情了。
“哦对了，市警局派了警官来调查此事故，他们让我在你们其中一个醒后通知他们。怎么样？你现在的身体状态可以接受调查不？”医生问道。
蒋晚枫看了看自己被截肢的右脚，又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姐姐，轻哼一声说道：“通知他们吧，该让那家伙付出代价了。”
蒋晚枫说这话的时候咬牙切齿，他都恨死那个人了，醉酒驾车，罔顾他人生命，这种人就是该死。
警官没到，蒋晚枫的父母倒是先到了。他们一来到就支开医生护士，看来是有话要和自己儿子单独谈。
“晚枫，你不能指证那个人。”医生走后，父亲就急匆匆说道。
没有慰问，没有关心，开口就是这么一句话，蒋晚枫就别提多失望了。
“为什么？”
“那个人是本市首富的儿子，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人......”
“不可能！不管对方是谁，我都要让他付出代价。”父亲没说完，蒋晚枫就打断道。
“孩子，你不要任性，你年纪还小，不懂其中的利害关系，等你长大你就懂了，现在就按我说的做吧。”
“爸，你别说了，我是不会放过那个人的。”蒋晚枫拒绝道，他确实不太懂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正因为他年纪小，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哪怕只是为了出一口恶气也不会放过那个人。更何况自己因为他截了一条腿，以后的日子都要都要与拐杖轮椅为伍，可以说自己下半辈子都被毁了。而自己最爱的姐姐又被他害成这副惨状至今未醒，哪怕不为自己，也要为姐姐讨回一个公道。做错事就要付出代价，不是一句你家是首富就可以一笔带过的。
放过他？做梦去吧。蒋晚枫心说道。
“你......”
这时母亲也开腔道：“晚枫，我知道你心里不服，想出这一口恶气，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还不如利用好这次机会跟对方搞好关系，只要不指证他，对方会给我们补偿的，何乐而不为呢？”
蒋晚枫静静看着自己的父母，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记忆中，母亲是个嗜赌如命的人，经常为了打麻将把蒋晚枫锁在房间里十几个小时，有好几次忘记留点吃喝的，蒋晚枫就在黑暗中挨饿，年幼的他心里又恐惧又孤独；而父亲酗酒成性，经常喝醉酒找他出气，轻则叫骂，重则拳掌侍候......
他们这辈子都没有用过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虽然说不上温柔，但起码是商量的语气，只是说出来的话是如此的冰冷。
蒋晚枫神经质地笑了起来，笑得有点悲凉。他曾经看过一个小动画，动画里把金钱权力公理等等比喻成人，当时有一段当金钱站起来唱反调的时候，原本据理力争的真理公理甚至亲情都低下头沉默了。当时蒋晚枫还觉得太夸张了，现实里根本就不会这样，哪知道现实里是有过之无不及。
蒋晚枫气愤地掀开自己的裤管，指着自己包着纱布的光秃秃膝盖。
“机会？这对于你们来说是飞黄腾达的机会？我是你们的儿子啊，不是给你们搭上富豪桥梁的工具啊。”
父亲母亲看到这一幕，想到儿子下半辈子都会以残疾人身份活下去，哪怕脸皮再厚，此刻也羞愧地低下了头。
“再看看你们的女儿，差点因此失去生命，至今还昏迷不醒。她一辈子都在为这个家庭操劳，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这些你们都看不到的吗？现如今她变成这个样子，你们不想着为她讨回一个公道，竟然还要利用她搭上富豪的船？你们还有点为人父母的样子吗？”
“啪。”
蒋晚枫说着说着就挨了父亲一巴掌，他最后的那一句话让父亲勃然大怒，不假思索地就抽了过去。
“你说得太过分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生你养你的亲生父母。”
“不管你们打我骂我，我都不会改变注意，我要那个人付出代价，我要的只是一个公正。”挨了一巴掌的蒋晚枫态度依然坚硬。
父亲陌生地看着自己的小儿子，以往只要打他，他就立马变得唯唯诺诺，无论什么事情都会妥协让步，今天是怎么回事？他能看出儿子眼中的坚定，那是他第一次从他身上看到的特质。
“你要一个公正，那很符合常理，我能理解。”父亲突然话锋一转说道。“但是，那只是虚幻的东西，出一口恶气，只是图你个心头一快，事实上还不如一个屁。
还你一个公正，然后呢？咱们说点实际的吧，然后我们就要面对你们姐弟巨额医疗费，眼前这个独立病房，一天要几千块钱，你一天能赚几千块吗？你不会认为我跟你妈妈能一天赚几千吧？”
“只要证明是对方的责任，这医疗费还有其他还不是对方出？道理还不是一样？”蒋晚枫说道。
“对，你说的都对。但你想过以后的事情没有，先不说你姐的情况如何，就单单是你，已经成为我们家的负担，本来指望你长大后能成为家里的经济来源，但你现在已经是个残疾人了知道吗？你还想给你姐增加负担吗？
我承认我们不是称职的父母，没有一份稳定的职业，反而靠着女儿辛苦赚的钱维系这个家庭。也许在你眼中我们很没用，但我们能作出最有利于我们家庭的决定，只要这事揭过，对方不但会承担医疗费，还会给一大笔和解费，那是我们家奋斗十辈子都赚不到的钱。”
听了父亲的话，蒋晚枫紧握拳头。他说的没错，现在的自己已经是个废人了，别说长大后照顾姐姐让她过上好日子，能不成为她的负担就不错了。
“讲得这么好听，说白了还不是见钱眼开？”
“对，你说得对，但大人的世界就是这样，什么都要讲钱。也许你觉得我们很市侩，但我们的出发点也是为了改善这个家庭，而不是不计后果只为了出一口恶气。”
听了父亲的话，蒋晚枫沉默了。
“而且，对方是黑道起家的，虽然现在已经洗白，但依然有黑道背景，惹急了那些家伙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他们有钱有势，想捏死我们这些普通人还不是分分钟的事？为了这所谓的公正，真的值得冒这个险吗？为了出了一口气，真的要把你的姐姐置身于危险之中吗？”
“我......”蒋晚枫想要反驳，但却百口莫辩。他突然产生了自我怀疑，自己真的错了吗？父亲说的并不是并不是无的放矢，反而是很有可能发生，到时候自己的亲人将会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这是他万万不想看到的，可是.......
蒋晚枫紧握着自己的断腿，因为太用力纱布中缓缓渗出鲜血，他没感觉到疼痛，因为此刻他心中已经被愤慨和憋屈淹没了。
“我知道了......我会按你们说的做。”说完这句话，蒋晚枫仿佛被抽光了全身力气，眼中的神采也暗淡无光。
十四岁正是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年纪，但此刻他对这个世界失望了，原来这个世界竟是如此丑陋不堪。他没有错，父亲母亲也没错，错的是这个世界，错的是自身太弱小。
父亲拍拍儿子的肩膀，说道：“孩子，你长大了。”
而蒋晚枫却抓住他的手，嗤笑道：“父亲你新买的劳力士不错啊，得不少钱吧。”
“你别误会，这是假货，假的。”父亲急忙抽回手解释道。
“是吗？”蒋晚枫笑笑没有拆穿他，他知道自己父母恐怕已经提前收了对方的好处：“好了，我会按你们说的做，现在能让我跟姐姐单独处处吗？”
虽说父母的嘴脸让他所不齿，但父亲刚刚那番话也确实有其道理，哪怕其中的道理让他难以接受。
“可以可以，到时警官来了，你就这样这样跟他们说，他们找了个替罪的......”
父母出门后，蒋晚枫注意到门外站了一堆穿着黑西装的大汉，虽然穿着得体，但身上的凶煞之气怎么也掩盖不住，父母出了病房后，他们马上递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啪~”蒋晚枫还想继续观察，自动门却适时关上了。
“估计我不答应放过那个人，他们就会来硬的吧。”蒋晚枫喃喃道，此刻他不得不感叹，自己真的太弱小了，弱小到只能任由有钱人拿捏。
重重一掌拍在床沿上，蒋晚枫眼中满是不甘。他握住姐姐的手，轻声道：“唉，我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错？”
在蒋晚枫心中，或许对错已经无所谓了，只要姐姐还在身边，那他心灵还有港湾，还有避风塘。而他答应放过那个肇事者很大程度就是为了保护姐姐，其他都无所谓了。
随后，警官如期而至，在一番询问后，蒋晚枫被接去了警局。在认人过程中，单向玻璃对面有两个人，一个正是那个酒驾撞向他们的富二代，而另一个男子蒋晚枫不认识，这应该是他们找的替罪羊吧。
“就是他。”蒋晚枫艰难地抬起手，指向那个他从未见过的男子。说完无力地闭上双眼，浑身止不住地颤抖，也许此刻他心中有什么东西正在崩塌吧。
警官意味深长地看了蒋晚枫一眼，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按照正常程序办了一些手续然后找人把蒋晚枫送回了医院。
事后那富二代也协同他父亲来到医院进行慰问，表达了他们的感谢之情。
“收起你们的礼物和虚伪嘴脸吧，我看得想吐了。”蒋晚枫说话毫不客气。
“哼。”对方父亲重重地哼了一声表达不满，脸上的青筋直冒。
而那个富二代则是面露尴尬之色，他主动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又说了一大堆场面话，还承诺姐弟两只要还未出院，就会得到最好的治疗，配备最好的医疗设备和医生护工等等。
蒋晚枫毕竟脸嫩，见对方如此诚恳，也不好继续板着脸，说道：“放心吧，我不会反水，去警局里指证你的。”
原来在回医院的过程中，那警官曾经暗示他，说他可能脑子撞坏了，记忆也许会有混乱的情况，如果他想起什么，可以再次来到警局重新指证。
当时这些对话被另一个警官听到了，然后他就悄悄通知了富豪父子，所以他们父子才决定来医院探一探虚实。
而蒋晚枫也想到了这些，才说出这句话。
富二代面露诚恳之色，他摇摇头，说他并不是为此而来，只是来表达歉意罢了。并说他如何如何后悔，如何如何内疚......
蒋晚枫盯着他的脸，希望能看出点什么，半响后，他呼出一口气，向这对父子下达了逐客令。
富豪父子也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病房。
出了病房后，富二代马上换了一副嘴脸，轻声说道：“真累啊。”
至于他说的是什么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蒋晚枫并不知道这些，他觉得对方本性并不坏，这次就当自己姐弟两倒霉吧。这样想起码自己心里舒服点，用这个勉强的理由来安慰自己正在崩塌的正义感吧。也或许是蒋晚枫清楚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才编了个理由自己骗自己罢了。
“现在就差你醒过来了，只要你还在我身边，那要我放弃什么都无所谓，哪怕是正义和良心。”蒋晚枫坐在蒋挽莹床边说道。
。。。。。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一天两天，一星期两星期，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
20年就这样过去了，蒋挽莹竟然就这样昏迷了足足20年！
蒋晚枫崩溃了，这20年来他每天都满怀希望的来到医院，希望看到醒来后活奔乱跳的姐姐，只是最后都失望而归。日复一日就这样过了20年，长年累月积累的失望把他的内心冲击地七零八落。
蒋晚枫像往常一样坐在床边跟昏迷的姐姐聊天，他每天都这样做，只因为医生说这样可以刺激姐姐脑部活动，对她醒来有帮助，因为这句话蒋晚枫坚持了20年。
他的腰背有点驼，脸色看起来憔悴不堪。20年了，蒋晚枫长大了，他不再是那个懵懂少年了，现在的他变得胡子拉碴不修边幅，看起来跟街上的流浪汉差不多，他也不再阳光可爱，甚至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阴沉煞气，这就是一副路人看到都都是避之不及的模样啊。
而姐姐依然还是20年前那副模样，她一点都没变老，气色还是那么好，朝气蓬勃的看起来比自己弟弟还要年轻十岁，如果她醒来看到弟弟这副模样一定很心疼吧，只是那紧闭的双眸一直都没有睁开过。
这二十年来，蒋晚枫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世界以一种极端的方式让他长大了。同年纪的人都在享受青春，而蒋晚枫却是在度过一个地狱般的成长过程。他和家人决裂了，上一次和父母说话还得追溯到三年前，而交谈内容不超过10个字。他走出家门，走出那个现在有着锦衣玉食的家门，在外租着廉价房子。在别人眼中，蒋晚枫就是一个一直活在自己世界中的怪人，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连陌生人都不愿意靠近他，有的还会对他这个残疾人产生歧视的眼神。他孤身一人艰难地活着，或者说是苟活着。他感觉被整个世界孤立了，走到哪里都是一副与周围格格不入的样子，只有来到姐姐身边，才找到一点点慰藉。
当初那个幸福的笑容，再也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他已经忘记怎么笑了。
他非常后悔20年前的那个决定，放过了那个人渣。只是当时他也想不到姐姐会这样一直昏迷不醒，时间一长，自己后悔也晚了。这简直就是上天给他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当时在货车里他以为自己要失去姐姐了，然后发生的一切又给了他希望，这希望之光在这二十年来已经消耗殆尽，剩下的只有仇恨之火还在熊熊燃烧。
无论是外貌还是内心，蒋晚枫都改变了很多很多，唯一不变的只有那股仇恨之火，即使过了20年，那满腔怒火也没有随风飘逝，反而越发深沉，每日都把他折磨得痛不欲生。
“是他，如果不是他酒驾，事情根本就不会发展成这样。”
“姐，我错了，当初我就不应该放过他。”
“如果你能醒过来，那我做这一切都值得，可是现在.......这真是我这辈子做的最糊涂的事情啊。”
蒋晚枫喃喃自语，这一刻他紧握拳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
。。。。。
一个月后，在大厦的天台上，两个男人对持着。
夜风凛凛作响，蒋晚枫举着一柄土制手枪指着对面那个男人。
“林圣玄，今天就是你的死期了。”
“我就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林圣玄脸上没多少惊慌，反而平静地说道。
“如果不是你20年前酒驾，我和我姐都不会变成这样，你害了我们。让你逍遥快活了20年，你赚了，现在也该付出代价了。”
“对不起！”
“对不起？你以为现在道歉还有用吗？”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无法挽回这一切，动手吧，希望杀了我能让你心中得到安宁。”林圣玄闭上双眼双手合十说道。
“听说你这老小子几年前开始信佛了，开始我还不信，看来是真的。”蒋晚枫嗤笑道。
“只是为了减轻心中的罪恶罢了。”
“嘭~嘭~嘭！”
蒋晚枫不想跟他废话，对着林圣玄的胸膛连续扣动扳机，直到把子弹全部打光，巨大的枪响在夜空中尤为刺耳。而林圣玄也应声倒地，没一会他的胸膛就被血染红了一大片。
只是一心求死的林圣玄，死后却露出一副惊愕的表情，眼神中还有少许不甘心，也许他到这一刻才明白自己并不能坦然接受死亡吧。
蒋晚枫默默地看着，开完枪后他有种失魂落魄的感觉，完全没有那种报仇雪恨的快感，反而多了一份空虚感。这与蒋晚枫想象中的不一样，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想要的。
很显然，他的愤怒，他的仇恨并没有得到释放。
“不管怎么样，反正这一切都结束了。”
把枪扔在地上，蒋晚枫瘫坐在地上，抬头呆呆地看着夜空。
“哦？今晚是月全食吗？真是个好日子啊。”
只见天上的月亮已经被阴影遮盖了大半，没一会就剩一个明亮的光圈了。
“嗯？那是什么？”蒋晚枫突然轻咦了一声。
只见在月球的阴暗处，突兀地出现了一条明亮的细线，在阴暗中显得格外抢眼。随着时间推移，这细线越来越大，就像眼皮子一样慢慢撑开，没一会就在月亮表面形成一条七彩斑斓的通道，在通道的另一边竟然是一个宏大的世界。
通道中，没一会竟然出现了一男一女的巨大身影。男的身穿一身金色铠甲，身后背着一块巨大的盾牌，显得威严霸气，充满上位者的气息。而女的虽然身穿一朴素道袍，但难掩她高贵典雅的气质。
此刻有很多人在观看月全食，而这一男一女也成为了整个世界的焦点。
“我的天呐！”
“那是什么？”
“月球表面竟然冒出一只巨眼，而在眼中竟然站着一男一女，为什么会发生这种现象，他们又是谁？是神吗？”
“神迹，毫无疑问这就是神迹！”
“扯淡，我觉得他们更像外星人多一点。”
。。。。。
观察到这一幕的人都在议论纷纷，只是无论是谁无法确切地解释这种情况，只能依靠他们匮乏的想象力推测出自己能接受的解释。
蒋晚枫看到这一幕也大感神奇，但他总感觉那女人的身影有种熟悉的感觉，只是距离太远，看不清她的容貌。
两个巨人在通道处交谈着什么，说完金甲男子兴奋地看着我们这一方世界，接着他一跃而下，直接跳出那个像眼球一样的通道。可是在他跳下的那一刻，像是有什么力量拉扯着他的身体，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他被分解成无数粒子，洒落在宇宙中。
“不，不，为什么会这样？先知你骗我，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金甲男子不甘的怒吼响彻整个世界，响彻在每个人的心灵。
而道袍女子只是默默地看着这一切，眼中闪过一丝璀璨的金光。
看到这一幕，蒋晚枫觉得自己对这女人熟悉的感觉更强烈了。
只是来不及多想，金甲男人被分解前那道怒吼震得蒋晚枫瑟瑟发抖，那声音是如此的绝望，如此的愤怒。而且这声音是在他的心灵中炸开，让他心神一阵恍惚，接着他两眼一黑，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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