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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深夜广播

    北美2000年,克利夫兰,贫民窟的廉租房内,一个形容枯槁的女人拿起了电话。

    午夜时分,万家灯火早已熄灭。

    “听众朋友们晚上好,我是梅兰妮,您现在收听的是情感咨询节目——今夜不寂寞。”

    电波中,梅兰妮的语调慷慨激昂,她是个精力充沛的女人:“让我们有请第一位热线观众,张女士。您好,张女士。”

    “嗡——”电话那头是一阵忙音。

    梅兰妮:“张女士,能听见吗?”

    粗重的呼吸声,像是溺水得救的失足者。

    梅兰妮正要示意导播切掉电话,张女士终于说话了。

    “我的丈夫是个死人!”断断续续的信号中,女人的声音一卡一顿,彷佛在播放坏掉了的磁带。

    “呃,”梅兰妮看了下纸条:“导播说您是个单亲妈妈?”

    “不,”张女士自顾自地说话:“他还活着。”

    这话没头没脑的,梅兰妮只能发挥脑补,问道:“您是说您的丈夫伪造死亡证明?”

    “年初的时候,我和老公回蓉城过年。我家在乡下农村,年底了,我爸要宰一头猪招待我们。”

    这是一个很吸引人的开头,神秘的东方古国和奇特的风土人情,梅兰妮并没有出声打断,很少有亚裔来电话的,她并不想太早掐掉。

    “我老公和邻里相亲帮忙杀猪,那头猪膘肥体重,又挣扎地很厉害,手忙脚乱中,杀猪刀砍掉了我老公的无名指。”

    “我很慌,但听说医院能接上手指,我就用手帕包起他的断指,一起乘车去市里。”

    “到了医院,我神思不属的,顾不上把断指交给他。”

    “等我想起来的时候,他已经从诊室里出来了,笑着对我晃了晃他的无名指。”

    “虽然有纱布包着,但看见指头接好,我很欣慰地微笑回应,但后来我察觉到异样,他的手指在我的口袋里啊!”

    “我不知道诊室里发生了什么,我害怕极了,他仍然在冲着我笑。他长得高大英俊,笑起来有虎牙和酒窝,我鬼迷心窍,就忘了害怕,和他抱在了一起。”

    “我把口袋里的手指悄悄扔进垃圾箱,催眠自己医院里预备着好心人捐助的手指。”

    “前几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晚上从市中心回来时,碰到了几个地痞,他们朝我们吐口水、扔石子,还让我们滚回自己的国家。我老公气不过,把我护在身后,和那几个地痞吵了起来。那几个地痞才十几岁,我老公又硬气,彻底激怒了他们。”

    “眼见要打起来了,我呆住了,我老公推开我,要我先走。我奋力往家里跑,回头看时,那几个地痞手持匕首,围住了我老公。”

    “啊,”梅兰妮听得入迷,此刻惊呼一声,软弱可欺的亚裔人,的确是最易遭受暴力犯罪的群体之一。

    “我转过一个弯,立马报警了。可我才放下电话,我老公就捂着肚子跑过来。他受伤很严重,我都能看见肚皮破了,露出肠子。”

    “我哭着求他去医院,他拒绝了,非要我扶着他回家,我心里没主意,就照做了。”

    “家里有急救药箱,我拿出碘伏和纱布,要帮他包扎。他推三阻四的,我急了,硬是扒开他的衣服,结果发现,他的腹部光滑平整,根本没有受伤的痕迹。”

    “他又故技重施,笑着说很爱我,吻我,是我想太多了。”

    “那时候我怀孕了,我以为是怀孕的女人激素紊乱,精神不稳定,会出现幻觉。”

    “但是后来,我无意间发现了几张寻人启事,那上面的失踪人口,全都是那晚围殴我老公的青少年地痞。”

    “那天我没回家,在朋友家过夜。一晚上翻来覆去,将一点点蛛丝马迹串联起来,我通盘分析了一下,我总觉得我老公他不是人!”

    梅兰妮见多识广,听闻了不少本地印第安人流传的鬼故事,笑道:“这位妈妈,您提到自己怀孕,宝宝生下来了吗?”

    “宝宝?”张女士呼吸一紧,颤抖地哭道:“我错了,我太慌了。发生这种事情,我第一时间去了私人诊所打胎。妈妈对不起你,呜——”

    “这,”梅兰妮心中认定了一个答案,说道:“这位母亲,我建议您走出家门,多和社会上的其他人接触接触,如果可以,看看心理医生和婚姻咨询。”

    张女士心思敏感,她知道梅兰妮觉得自己精神失常,坚定道:“不,我没疯!”

    梅兰妮尴尬地笑了笑:“我不是说您疯了,只是人在心情压抑时,难免会胡思乱想。”

    “你不懂,”张女士的声音愈发惊恐,听筒里的声音很粗重,似乎在压抑某种情绪:“那胎儿根本打不掉!”

    “打不掉?”梅兰妮结巴了一下:“怎么可能?”

    “真的,我不骗你,”张女士的声音带着哭腔:“这几天梦里,总有个白白胖胖的小男孩,问我为什么想丢掉他,是不是嫌他吵。我该怎么办?”

    梅兰妮意识到女人或许陷入抑郁状态,问道:“您老公知道您要打掉孩子吗?”

    “他?”张女士冷笑一声:“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啊?”梅兰妮一惊,拿起手机,按下了一串数字:“您不要干傻事啊。”

    “哼,”张女士不屑地冷笑道:“他不是我老公,他是个怪物。我在他的汽车做了手脚,亲眼目睹他撞到了一辆重型卡车,连尸体都碎裂成七八块,压成扁的了。哈哈哈——,那个怪物,我终于摆脱了那个怪物。”

    音波中,女人的笑声疯癫痴狂,梅兰妮头皮发麻,立马示意导播掐掉了热线。

    房间内,正在大笑的张女士却满脸是泪,浑身不住地颤抖,像筛糠一样。

    这一段时间以来,她一直神经绷紧,处在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

    几个小时前的成果,令她稍微安心,只是内心依旧难过。

    毕竟,那个男人曾经是自己耳鬓厮磨、发誓共度余生的灵魂伴侣。

    处理掉陌生又深爱的老公后,张佑楠的大脑一片空白,茫然失措,怅然若失,对于今后的生活一无所知。

    泪水滴在瓷盘上,滴答滴答,响彻在昏暗又逼仄的廉租房内。

    咔哒,钥匙拧开门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张佑楠一怔,双腿一软,连忙扶住了餐桌。

    门推开了,是她老公,一个本应葬身于车祸的男人。

    只见男人憔悴不堪,鼻青脸肿,衣服上沾满了血迹,更恐怖的是,男人的头颅和脖颈似乎是拙劣拼凑的破娃娃,手法粗糙,很不用心,连接处稍微错位,露出了明显的缝隙,挂满血色的粘膜流状物。

    男人的眼眶黑洞洞的,空无一物。

    啪唧,一滴红黄粘稠液体落在地板上,像是一面锣鼓,击穿了张佑楠的心理防线。

    男人手里握着自己血肿的双眼,一路摸爬滚打回到家里。

    “阿楠,帮我倒一杯水,我刚摔了一跤。”

    这,怎么可能?

    张佑楠脸色大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门口的男人。

    他明明已经大卸八块,碾碎在重装卡车下,化为了一滩烂肉。

    为什么,为什么又重活过来?

    张佑楠退后一步,拿起了预备的刀,暴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阿楠,别闹,”男人痛苦地摸着太阳穴,安抚道:“我现在头很疼,一切事情等明天再说,好吗?”

    张佑楠反手用匕首指着肚子,威胁道:“我怀了你的孩子,不想让它死掉就立马滚,永远在我面前消失!”

    “怀孕?”男人勉强地挤出笑,柔声道:“阿楠,你真好,我们一定会幸福的。”

    “谁跟你一家人?”张佑楠举起水果刀,尖声道:“再不走,我就捅死你的孩子。”

    “我,你,”男人很焦急,说话也很吃力,碎尸重组再复活似乎耗费了许多精力:“我不能走,没有我的教导,孩子会泯然于众人。他会被人欺负,就像那几个nigger(黑鬼)胆敢抢劫我们一样。你想让我们的孩子受人欺侮吗?被一个底层的备受歧视的黑鬼歧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张佑楠泪流满面,双手颤抖,匕首向上挥起,作势便要自杀,她此刻下定决心,要与腹中胎儿一尸两命。

    “停!”男人感受到妻子灵魂深处的恐惧,他痛苦地叫道:“我走,我走,你不要怕,我不会伤害你。阿楠,对不起,我一直在隐瞒身份。”

    男人转过身子,但诡异的是,他的脖颈彷佛劣质木偶,头颅没有跟着转过去,借此,他深情地‘望’了女人一眼,关上房门。

    嗵嗵嗵,外面响起了缓慢而沉重的下楼声。

    “咳咳——”

    张佑楠无力地跌坐在地,全身汗淋淋的,脸上满是鼻涕和眼泪,像是一只落汤鸡。

    “妈,我想回家。”

    张佑楠抱着餐桌腿,肝肠寸断,喊了一夜的娘,直到黎明时分才睡过去。